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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 紅:夜歸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9年11月號總第419期

子欄目:美華文協小說專輯

作者名:呂紅

西式白樓,小巧玲瓏,門廊和窗口都窄窄的。隱隱約約可見那樓梯,單薄,老舊,脆弱,還有點神經質,人一走上去就吱呀響。維多利亞時期的老式建築,月色斑駁裡,氣韻猶存。

艾米在那兒住了很久,想搬,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就習慣性的拖着,捱着。捱一天算一天。

這晚,又是小宇堅持送她回家。她一路唧唧歪歪:明明乘地鐵很容易,你偏要送,搞得我好像個貴族,有專職司機似的。

任憑她嘮叨,好像在聽音樂。把着方向盤,按照既定路線往前開。說,你醉成這樣,正好給壞蛋劫匪趁虛而入,萬一出事,被劫財劫色,豈不虧大了?

哪裡就會出事?有人守望呢!艾米虛指了一下窗外,捂嘴笑。

是說那個白人老頭。就住在地鐵站不遠的路邊樓房,二樓,每天晚上都在視窗守候着,一直看到下班的她,獨自走回公寓,才熄燈睡覺。久而久之,艾米習慣了他的守候。說,有他盯着就覺得安心。而她呢,也就揮揮手,道一聲:晚安,拜拜!

 

說來,她倆不是姐妹,勝似姐妹,年頭不短了。

初入職場,是從一場罵戰開始。一陣高分貝的噪音嚇得小宇從一堆稿紙中抬起頭,尋聲望去――抨擊聲來自一位穿深藍色套頭衫、身材高挑的女子。問旁人老編,她是誰?她在罵誰?老編悄聲說,別見怪,她是專職編譯,也是「女管家」,脾氣壞,三天兩頭都有一場罵戰,攻擊目標多半是老總,別緊張,慢慢你就會習慣的。

半小時後,罵戰平息,一切恢復正常。

由於小宇坐的地方比較靠近影印機,一會兒不是這個就是那個過來複印。老編對美工笑道,你們認識一下吧,小宇也是北方來的、講國語的呢。初來乍到,在這片粵人最早開闢的地域仍屬於少數的少數。不過,比起過去北方人找工困難、買東西被阿姆阿伯罵「不講唐話」的境遇大有改觀。

「女管家」手拿幾份新聞譯稿複印。近處觀察,她面容端正秀麗,明眸皓齒,天然去雕飾。一頭青絲夾雜灰白。蹙眉抿嘴,透出一種女性少有的凌厲俠風。視打工族為同類,情同兄弟姐妹。平時如果有誰遇到「不平事」,她就會大聲嚷嚷,伸張正義,像是勇戰風車的「唐吉訶德」。

某天不知為了甚麼事,艾米寫了一篇對老總的「聲討」檄文,貼在編輯部門玻璃上,一時間罵的看的讚的好似攪動一鍋開水。艾米憤然表示,上頭利益相關者都搞「埋堆」,如果我們打工的各顧各、都不出聲,那更要被欺負了。

 

艾米工作之全力以赴,別說老總暗地欣賞,就連同事也多感嘆。她平時走路不是走,是一溜小跑,一陣風。像是背後有無形的人在催命,總要抓緊分分秒秒多做一點。報社樓分三層,編輯部在樓上,樓下是營業部,再下一層就是印刷廠了。艾米上樓從不見空手,鼓鼓囊囊的背包拎包,不是帶上一大摞郵件,就是提着一兜拜神用的各種新鮮供果。

小宇漸漸習慣了她上樓下樓噔噔噔的足音,與張生謝太打招呼的笑聲。如那天確實沒罵甚麼人的話,艾米的笑容也是很燦爛的,尤其是對比她更年輕一點的同類。

每日關公神像前的供果,如蘋果香蕉之類都是艾米所買,隔日換新鮮的。神麼當然只是擺個意思而已,神用過了,就輪到一幫「饞鬼」享用。

艾米將水果慷慨地分給同事。讓兄弟姐妹在勞累之餘,享受片刻的甘甜滋潤。

剛接手編輯業務,小宇蒙查查,應付那些「經濟新聞」「美國新聞」「加州新聞」「本埠新聞」還加「香港新聞」,爭分奪秒,再加「圖片新聞」等幾大版下來,腰痠背痛,頭昏眼花。有時候手腳慢了,或有時候思路不清,反反覆覆搞不掂,不是挨老總的臭駡,就是受同事的抱怨,大家都想趕着早完工,回家休息,誰高興被拖累呀?

艾米不聲不響協助她編版,分標題和文稿一條條整理好,放在小宇桌面。減少她的工作量,減輕緊張壓力。

俗話說「無錯不成報」,說明報紙錯誤難免。但是錯多了,編輯和老總都脫不了干係。一日,老總將一份當日報紙用紅筆圈出錯誤地方,對着她呱呱嘈――「要注意呀,一個版錯這麼多,全世界都找不到的。」小宇只好苦笑,囁嚅道「沒注意」,心裡說「誰叫你給我這麼多版呢?」老總教訓道,「你看這個標題是甚麼嘛?簡直叫張冠李戴。」他是老總,版面最後的終審權在他。可老總畢竟是老總,有他的地位和耍威風時刻,不是「小題大作」,小宇只好一咕腦都認了。

 

那天小宇開車去南灣採訪,回報社晚了,幾個版未編,艾米趕緊幫忙救場。老總罵罵咧咧很不高興,艾米與老總你一句我一句吵起來。老總因為報紙虧本上挨老闆訓、下有員工鬧心煩呢,聽到女人嘟囔就有氣,一句粵語粗口脫口而出,「該不是你大姨媽到了吧?」他們口水戰多半用粵語土話夾雜洋話,激烈的對罵半天小宇一句沒聽懂。過後才明白「大姨媽」是指女人的月事。再說艾米一聽老總胡言,刷地一剪刀飛過來,真是迅雷不及掩耳,老總趕緊偏一下頭,利剪從耳旁「嗖」地擦過去,――好彩!差點沒鬧出人命案,報社流血事件,否則第二天要上報紙的頭版、出「號外」了。

嚇呆了。小宇稍微清醒一點忙搞停戰救援,一邊急勸艾米――她手裡還有「致命武器」;一邊拚命將老總往外推,恐怕他一句不當心又惹起戰火連天「刀光剪影」。忐忑不安一宿未眠。

第二天,艾米還是艾米,一早乘地鐵趕來報社上班,清理辦公室,接收整理傳真,翻譯新聞,分送稿件,為同事忙上忙下,一直忙碌到晚間。

老總也還是老總,不知道去哪裡賭場昏天黑地,輸贏跌宕全寫在臉上。晃晃悠悠下午來上班,嘴裡哼着流行歌曲,見了艾米招呼一聲,甚麼事都沒發生……

 

艾米長達數年的移民路程,在一道又一道關卡的等待中焦慮不安。加上思念彼岸老母及親友,內心倍受煎熬。有時很久得不到移民局任何信函,就格外緊張,電話四處尋問,又問不出個所以然。繼又猜測是否有人搞鬼,故意拖延,沒有完成某些必要的手續。間歇性的發作。雞犬不寧。老總頻使眼色,暗示小宇好好勸慰她。小宇婉轉勸慰,將所知的一些有經驗的名律師介紹給她認識,尋找最佳途徑。

夜晚,小宇夢見自己鬢髮雪白,好似「白髮魔女」,又急又惱,忽然就醒了。輾轉反側,耿耿難眠。為追求夢想,老總從香港移民美國不過十來年,一表人才、風流倜儻的帥哥蛻變得形容枯槁,成了半個老頭兒。

與艾米相處三年,唯一見她光彩照人的,是在皇后酒樓謝太的外孫女滿月酒席上。那天她特意去髮廊洗了頭,略施淡妝,頓時變了一個人似的,讓所有的同事眼睛一亮。攝影師過來拍了一張合影。

 

無論喜悅還是憂傷,日子依舊在緊張忙碌中度過,轉眼又到了情人節。情歌不離口,情事不離筆的老總(他最鍾意被讀者稱為「大眾情人」),送給同事們情人節的禮物是一盒包裝精美、味道可口的高級巧克力。

小宇則「借花獻佛」送給艾米一枝帶音樂的精緻紅玫瑰。

她開心地按響紅玫瑰的音樂聲――電影《魂斷藍橋》的插曲「友誼地久天長」,熟悉的曲調喚起溫馨的回憶讓老總靈感大發,當晚又是一篇酸甜苦辣的「夜話」。

這天,不知何人送給艾米一大捧美麗的鮮花,鮮艷欲滴。她暫時放在電腦室,準備下班帶回家。小宇悄悄地說,艾米呀,你那麼漂亮又能幹,應該有不少男人喜歡你,你有沒有考慮一下終身大事呢?

這年頭很難碰到合適的男人,嫁得好是運氣,如果不好那就活受罪了。不是人家的玩偶就是人家的傭人,沒意思。況且有些男人「孤寒」得要命,卻還要擺出救世主的架式。艾米一針見血,不無偏激地說道。自己個性比較獨立,不大遷就男人。再說,婚姻之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但有一分快樂,哪怕是短暫的,也要好好珍惜吧。

艾米曾經對老總說過,這年頭,別說找白馬王子,灰馬王子也沒呀!

其實,她曾邂逅一法國男子,像電影《羅馬假日》那樣在舊金山遊逛,度過一個浪漫週末!當男子欲與她共度良宵,她卻婉言退場了。

 

自情人節後,上班好幾天沒見艾米的人影,沒有她樓上樓下箭步如飛、沒有她大聲責駡老總的噪音,似乎報社裡變得靜悄悄的,沒有人氣和活力。

大家都感到奇怪,相互詢問都說「不知道她上哪去了」,跑來問小宇,小宇也是懵查查。

咦,你不是跟她很要好嗎,怎麼會連你都不告訴呢?可見她心多麼深,誰也猜不透!

艾米的無影無蹤,讓小宇感到失落。想起那最後的晚餐,還有那瓶葡萄酒。

那竟是艾米在報社的最後一夜!編完「經濟新聞」「加州新聞」「本埠新聞」幾大版,下班已經是晚間十一點多,她還沒走,在辦公室收收揀揀,說還有些東西要收拾。

說着從冰箱拿出一瓶紅葡萄酒,笑道,我們把它分了好嗎?快把你的杯子拿過來,你能喝就多喝點吧,一會我要好好清理一下冰箱,都快有味道了。她邊說邊手腳忙個不停,長期以來打掃冰箱就像是她的專職一樣,沒人管那麼多雜事,唯有她,樂此不疲。

小宇喝完葡萄酒,吃了幾口涼菜,向她道一聲「拜拜,明天見」就回去休息了。

艾米消失了一段時間後,才知道她不辭而別。從老總的「夜話」中得知信息――她放大假,說是準備回香港,行程未定。

夜深,老總開車運送新印好的報紙,剛好遇上她手挽兩大袋,離開這個相對六年,感情複雜的地方。

老總按響車喇叭「壯其行色」,內心也有些黯然,又記起那首老歌:「說一聲珍重,再見,我在默默的祝福你……」

 

一個多月後,艾米的假期結束但卻沒再回報社。留下小啟。

「即日起正式告別報社。感謝報社給我六年時間,奮鬥取得成果。感謝老闆夫婦、老總及各位同事包涵,容許我不時地製造噪音,表達對人事的不滿。更感謝前老闆夫婦最先接受我,給我這個圓夢的機會。幸福非必然,僅此向各位致以衷心謝意,並借此一隅勉勵各跳飛機之友莊敬自強,你們的努力必獲一定的回報。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隨緣再見。」

艾米苦盡甜來終於圓夢給人信心,但所付出的巨大代價又叫人心存恐懼。正如老總所言,六年,不算很長,也不算太短,又是那一句:「綠卡何價?」他的刻薄話中多少也道出了移民圓夢不易的殘酷真實。他說艾米,出賣了六年「殘餘青春」,公事上已做足一百分,算是「互不拖欠」,毋用言謝。唯願日後減少偏激,莫鑽牛角尖,開心快活圓夢。

艾米在謝卡上不忘「狂插」冤家老總兩下――你愚忠老闆,我服膺道德良知,彼此各執一詞,對錯乃觀點與角度,雖然我受法律保障,但你很多時能「委屈受氣」,避過火星撞地球的兩敗俱傷局面,這一點,我仍不得不向你說聲:多謝。

她臨回香港前給小宇來信道別,說就要見到她日思夜想的親人,內心充滿了喜悅,「打從買了機票那天起,我就很高興,你也會有這樣開心的一天的。」

 

艾米走後差不多半年,小宇依然終日瞎忙、孤單地打拚,依然在應付生存壓力的同時隱隱擔憂那柄「懸劍」何時落下來?這天中午在公寓趕稿,恰恰這天也是華人的中秋節,恨只恨異國他鄉,「幾家歡樂幾家愁?」

忽然,接到一個女人電話,剛巧留言機響起,她的聲音便夾在裡面含糊不清,「我是艾米……」

噢!小宇有些吃驚,「你回來了?」

艾米說現在正在醫院,剛做了手術,護士不讓她單獨行動,因為打了麻藥,怕她暈倒。一定要有人來接她,才放她回家。

小宇提上一盒中秋月餅,箭步如飛趕往醫院。

見到她真不敢相信,這就是艾米?瘦得不成人樣,臉色蒼白,沒一點血色,才幾個月不見啊!

在醫院護士拿來的醫療簿上簽了字,便攙她出院。小宇堅持要讓虛弱無力的艾米吃一點東西,到附近「擎天閣」茶餐廳吃魚片粥。倆人一邊吃,一邊相對訴苦。艾米說,去香港探親兩個月,回美國碰上經濟衰退,一開始還有見工,上學,忙得很。可是911恐怖襲擊,情況更糟。從航空旅遊業嚴重受創,股票下跌、網路科技泡沫、直到各行業失業率全面波及……現在找工不易,心裡很惶恐,明年還想申請母親來美,住房、生活開支都需要錢,不工作怎麼行啊?

是的,曾經美好的夢幻,一去不復返。當年初到異地,夜幕降臨,與同伴開車迷路,繞來繞去,車進入一處安靜的住宅。超大的玻璃窗一覽無遺,兩個男孩正看電視,年輕母親出來詢問,立馬帶路,人心的善良,那種對人毫無保留的信任,那個情景,那份感動,甚麼時候想起來都想流淚。可是,911改變了美國。經濟下滑。到處是突發狀況,令人憂慮。

吃過魚粥,小宇不放心病弱的艾米獨自去乘地鐵,再三要開車送她回住處,她堅決不讓。拗不過,只好陪她走了一段路,到報社樓前分手。

目送她背影,小宇心裡很沉重。一個單身女強人,為挺直腰板做人,卻失親情;為了追求自由美夢,打工賣命青春都耗在這個鬼地方,好容易圓夢準備讓母親來美好好享受團聚,卻又發現染疾……命運多舛。唉!

鬼知道是因為愛好、責任還是根本沒有選擇,偏偏有緣相聚都擠上一條破船,在風雨飄搖中苦苦掙扎。更糟糕的是身邊的「榜樣」已經夠多。難怪精明者利用媒體;癡情者則玩命於報業。不及早抽身,可能淘汰出局也可能半途倒下……

 

艾米終於找到她喜歡的工作,在東灣一個為弱勢群體服務的非盈利機構。她早出晚歸,熱心為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做許多許多份內份外的事情。常常臉色暗淡,顯得疲累。還義憤填膺出頭,代表工會為被剝削壓榨的人們伸張正義。

有一天去市政廳辦事。在門口,遇到從夏威夷來旅遊的一對老人,老太太攙扶老先生,很辛苦,扶着扶手慢行。艾米見了,趕緊走去幫忙攙扶。這時,肩膀上挎包滑下來。一不留神老先生沒站穩就摔倒了。她緊張得心跳劇烈,手腳不聽使喚,幫忙叫救護車,送老人去醫院檢查治療。老先生住了兩天院,因心臟病去世。她內疚不已,若自己手腳再敏捷一點,是不是老先生就不會在眼前倒下?其實人各有命,幫人幫不了命。可艾米怎麼說都要給老太太寄支票,作辦理後事的安慰補貼。

小宇勸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心或許招致災禍。比如她幫素不相識的人,不料卻帶來那麼多麻煩。萬一有人借此訛詐,將她告上法庭,豈不更糟?於是勸她見好就收,不必自攬責任。那位夫人不是已經告訴她,先生是有心臟病的,一直身體不太好。謝謝她的無微不至。至於後事就不用她太操心。艾米卻過意不去,愣是將省吃儉用存下的幾千美金寄去了。

小宇搖頭感嘆。恍然想起林清玄語「你心柔軟,卻有力量」。幾乎所有的白花都很香,越是顏色鮮艷的花,越是缺乏芬芳;人也是一樣,越樸素單純的人越有內在的芳香。

 

那個白人老頭。每天晚上都在視窗守候着,一直看到下班的艾米,獨自走回公寓,才熄燈睡覺。有幾天沒見老頭在窗口,艾米忐忑不安,生怕他病了?要不要去探望呢?忽然,有了這個念頭。這夜,她失眠了。大約過了幾天,週末,當她經過那兒,老頭朦朧的影子出現在窗口,對她招手,呼喚她:我的天使,可以上來幫幫我嗎?

原來,那老頭不小心跌跤,摔壞了腿。艾米得空,就幫他做些家務。老頭感覺安慰,也跟他談起自己的身世。妻子早逝,無兒女。希望艾米常來。

艾米跟小宇說,如果不是他太寂寞,太熱情衝動,我會多去的。有天老頭突然擁住她,把她嚇了一跳。

老頭問:為甚麼你總是躲我,怕我?我對你可是一見鍾情呢!如果你願意嫁給我,我的房子、車,還有存款,都是你的。

艾米說:你知道我是甚麼人?就這麼做。

他說,好人。

艾米說我發起脾氣來恨不得要把人吃了。她故意誇大事實,嚇唬老頭。老頭說不怕。把你母親接來吧,就住這兒,這麼多房子,空着也是浪費,何不大家都住一塊呢?艾米搖搖頭。

白人老頭依舊每晚在窗口眼巴巴,孤零零的,不棄不離,守望着。

呂 紅 現任美國華文文藝界協會會長,《紅杉林》總編。高校客座教授、陝西師範大學人文社會科學高等研究院特聘作家。著有長篇小說《美國情人》《世紀家族》,散文集《女人的白宮》,小說集《午夜蘭桂坊》《紅顏滄桑》,傳記《智者的博弈》等。主編《女人的天涯》《新世紀海外女作家獲獎作品精選》《跨越太平洋》等。作品選入《美文》《美國新生活叢書》《全球華文作品精選》等。獲多項文學及傳媒獎。首屆新移民文學突出貢獻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