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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 因 : 我在外太空和ET Extraterrestrial野合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7年11月號總第395期

子欄目:世界華文微型小說展

作者名:盧因

我從臉書上挑選了三名、不約而同一致認為、越活越精彩的同道。在設定程式內預先看看,活到幾百歲時心境會是怎樣的?他們都來自長壽家族。年紀最長的陳甲升今年七十五歲,活到三百五十歲。他比較幸運,在睡夢中離世。彌留頃俄心境情緒怎樣?即使預先看看也無法知道。最後傳來的一句話,仍然是「我在外太空和 ET Extraterrestrial 野合」。臉書上自言自語的,是陳甲升本人;三百五十歲的聲音,當然比之前的音調蒼老沉鬱。趙乙榮最長壽,活到四百七十歲,但是,全身插滿了喉管,終年纍月,躺在醫院深切治療室 Intensive Care Unit,唉聲嘆氣說活夠了活夠了。請幫忙,醫生,請你高抬貴手,讓我安樂死吧。三名照顧趙乙榮的醫生,經過慎重考慮,再透過他人簽名同意。老趙終於得償所願,在一個黃昏太陽西沉的時間內安樂死。老趙最後靈光返照前,留給子孫後代的一句話,依然是「活夠了」。負責巡房的周寧醫生這麽寫下:Died Naturally Due Respect He ls Too Old。

陳丙榮活到二百歲,最後一句話和趙乙榮大同小異:「夠了」。二百歲夠了?這和他平日為人與人生態度一致。老陳必定這麽想:許多人不可能活到這把年紀,因此可以確定「夠了」是肺腑之言。話分兩頭,臉書上太多粉絲,不停追問我在外太空和ET野合的感覺,到底是怎樣的?根據你的說法,你去了二十光年以外的類地行星,怎麽去?我看老兄不過發夢,在夢中,和外星人野合!我也記不起了。我唯一記得的是,我長期習慣了早睡早起,晚上十點鐘左右睡覺。也不清楚是不是發夢,一名牛高馬大的女人;她是二十光年以外的ET,很面善,不知在哪兒見過。她一面口唱 I See Little Blue Birds Making Love While I Pass。我路過的時候,看到那些藍色小鳥正在野合⋯⋯;一面揮手要我伏在她身上,就這麼野合。直到凌晨五點鐘醒過來,一摸,褲襠硬巴巴一片,誰都明白那是甚麼原因。像夢又不似夢,這麽發夢五小時?真不知從何說起。那名外星ET,剛才說過很面善。終於記起了,她是距離我家二十分鐘車程、善終安老院一名護士,芳名 Anglelina。立刻開車趕去查詢,那邊的回答:去了美國度假。有留下電郵郵址嗎?那人搖搖頭。她說度假兩星期,可是昨天卻來電說,告產假三個月。哦,這麼看來她應當是ET。三個月後?她一定已返回二十光年外的類地行星,自今而後,我猜是無法再看見她了。

我念念不忘的反而是,盡快完成博士論文〈ET:Extraterrestrial The origin 外星生命探源〉。你的論文進度怎樣?教授在辦公室跟我討論:我明年要退休,很高興能看到你的研究成果。我將一己的切身體驗,如實講出來。教授回答道:一個長夢怎能證明你和外星女人野合呢?理據不足是不?我不服氣回答說:根據《聖經》,報夢是神的啟示,要你怎樣做怎樣走。那也好,這個嘛,要考驗你的功力。我日夜趕寫論文,準備在限定時間內完成;單是註釋條目,也佔了三百多頁。完成後,改完又改,刪修了不下三十次。直到有一天,我在 Richmond Centre 碰到 Angelina,腹大便便,遠遠的。她回眸一笑,指指肚皮,再指指我。我知道這表示,她懷着我的孩子,不知是男是女?我快步追上去,但她在人叢中突然消失。

後來怎樣?幾位粉絲不停追問。我回應他們:輕飄飄,馭風而交,好得很。高潮迭起,唉呀聲震山嶽。她擁抱着我久久不放。我最後收到 Angelina 的英文電郵,已是半年前的事。奇怪,她怎樣知道我的郵址?一位粉絲說得好:她是 ET,當然神通廣大!「親愛的保羅:我已經返回二十光年外的老家,收集了許多地球上的物種。經過幾代人不斷努力,繼往開來,我們老家將變成藍色小行星的孿生兄弟。可惜,你和我是看不到了。」

盧因,香港出生,現居溫哥華,五十年代初開始寫作,為加拿大華裔作家協會創會會長,著有《溫哥華寫真》、《一指禪》、《三喔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