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 楓 ： 家賊

星期天，街燈向晚。和幾個要好的同事去郊遊了一天，我帶着疲憊卻開心的步伐邁着回家。

沒想到，還沒到達家門，我就不經然發現到我家門外停放了一輛警察車，內心頓時萌生焦慮與不安，連忙三步併兩步地跑了回家。未到家門，我就聽到奶奶中氣十足的嗓子在怒罵着：「不孝媳，……天打雷劈……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左鄰右舍的家門站了好些看熱鬧的大叔大嬸。

一時間，我錯愕了。

我見到一臉沉鬱且委屈的媽媽，頭髮蓬亂的，雙手被扣上手銬，身旁有一位年輕的女警察挾着母親的手臂步出鐵門，打開了警察車門，我驚慌地趕緊向前去，「媽，發生了甚麼事？」卻被嚴格的女警給制止：「警方懷疑她有偷竊的嫌疑，需要帶回警局問話。」說着就把母親押進車裡；另一位男警則安撫着奶奶，說警方會處理，男警就迅速上了警車離去。奶奶還是不停的在咒罵：「夭壽啊，你沒良心呀！」

「Ah Ma, takmau marah」一旁的印尼女傭很用心的勸說着。

這一切就在一瞬間發生，從我的驚愕開始，我還來不及釐清，就匆忙地跟到警局去！

警察局裡的大廳中央，櫃檯的兩個警員漫不經心地處理着一個個坐在排椅上等待的市民。我七上八下的忐忑心情，和櫃檯交涉了好幾次，還是那一句：「先生，稍安勿躁，我們還在調查中，一有眉目就會叫你。」

奶奶跟母親的關係向來不是很好，父親在世的時候她們倆就嫌少說話。

奶奶和女傭住樓下，我們住在樓上，奶奶腳力不好，很少到樓上來，而媽媽之前在酒店裡上輪值班，見面的機會也就無形中減少了。唯有逢年過節，爸爸會帶我們和奶奶出外用餐，聚一聚。但自從三年前父親去世以後，奶奶接着在一年多前得了失智症，這一下來，我們就更少出外用餐，只有週末時偶爾叔叔姑姑們會來看奶奶。

一年前，母親也退休不做了，雖然兩人還是依樣樓上樓下的保持緘默，媽媽還是盡着她為人媳婦的責任，時不時會到樓下去探望奶奶一下，看看女傭有沒有照料好奶奶等諸如此事。說母親不孝，對奶奶有甚麼貪念，我幾十年來都沒有看到母親有這一個傾向。還記得在我小時候，有一回外婆從甘榜到我們家來住上幾天，買了兩隻小雞給我玩。我們養在屋外。哪知道，小姑的兩歲的女兒來到我們家時，看到小雞怕到哭了起來，奶奶就叨絮說這裡又不是鄉下，養甚麼雞，又不用養牠來開飯。母親總是忍氣吞聲的嚥下那一口氣，把小雞養到二樓廚房去。

我實在納罕無比，就無法理解母親怎麼會圖謀不軌，還犯上了偷竊罪？

那四十五分鐘的時間似乎是一個世紀，我這隻熱鍋上的螞蟻好不容易的終於和負責的警官聯繫上。

「張先生，我們和你媽媽交談過，她在你奶奶房裡偷了許多大大小小的鈔票，一共有三千多元！」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先聽我說，你媽媽也承認了。她趁你奶奶和傭人出外散步的時候，潛入了你奶奶的房間，在各個角落拿走了那些鈔票。我們將扣留她，請你回家把你奶奶的病歷拿來。」

原來，農曆新年剛過，母親發現到近來奶奶喜歡把紅包錢塞收在房間裡不同的角落。有一回還冷不防地看見傭人口袋裡無端端有好些藍色的五十元新鈔，暗忖傭人是不是手腳不乾淨。於是，想了一些時日，今天決定在奶奶黃昏例常出外散步的時候，溜進她房裡把所有大大小小的鈔票給揪出來；哪知道，就那麼巧，今天奶奶口渴了，提早二十分鐘回到家裡，結果碰個正着。說她失智，她又頓時會打起電話撥了999，鬧出了這一場風波。

奶奶忘記了，奶奶每年的紅包錢不就是媽媽幫她拿去存入銀行戶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