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

  • 全部
  • 內容
  • 期刊號
  • 時間
  • 欄目
  • 作者
當前位置:首頁 > 月刊

吳一帆:玫瑰的刺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9年10月號總第418期

子欄目:九零後

作者名:吳一帆

曉芙第一次見到世安先生,是在一個雨彷彿要凍成冰的深秋傍晚。雨天交通不利,五站公車花了近一小時。她當然遲到了。一進咖啡館就望見要見的相親對象許世安如約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瓢潑大雨將一整面落地玻璃畫成一面流動的水幕。世安先生就在這水幕背景之中安坐,指尖觸着面前桌上的咖啡杯,似是暖着手在發怔。曉芙走到近前,他就抬起頭看見並認出她,起身禮貌從容地打招呼。

雙方見面前都只見過對方的照片,認出彼此卻好似格外自然。後來結為夫婦,偶然聊起初見情境,世安也曾感慨:「所以是有緣分的。」口氣裡當然蘊着珍惜慶倖,似乎理應如此,卻更多是淡淡的,平淡,也寡淡。就像曉芙會接着說下去:「因為那天太冷了,人們好像都不願出門,那家店裡幾乎只有你跟我。」

許世安與陸曉芙。決定廝守終身後,曉芙提起世安也時常是「世安先生」。旁人聽到可能讚嘆他們相敬如賓的甜蜜。但曉芙清楚自己這麼稱呼其實十分發自內心。世安大他九歲,是位值得信賴的眼科醫生,醫術嚴謹,處世沉穩。曉芙不曾在世安那兒就醫,卻多少有些被他治癒者的心理,保持距離的信任與敬重。

那個秋與冬交界的傍晚,雨好像隨時可能凝成雪。世安在苦咖啡裡加了一塊糖,她一向喝不下咖啡就自顧自啜着柚子茶,不講話很快就喝完。聊了甚麼忘記了,除了醫術外,世安感興趣的哲學,曉芙完全沒有興趣,世安如果繼續談下去,就是為難對面看似文靜拘謹的小姑娘。兩人沒甚麼共同話題,卻都感知到對方是善良可靠的人。喧囂雨聲漸趨安寧,透過平緩下來的玻璃牆水幕,可以看見半街暖黃色燈火。世安說:「我送你回家吧。」

說是送其實本就同路。曉芙從她任教的小學來,每每下課回家都要經過這家咖啡館。兩家同住一個街區,所以本不相識的兩人,才會因為曉芙的爺爺與世安的外公成為牌友而被牽線認識。並肩沿積着一個個小水窪的老街走,皮鞋底與積水一步步相擦,令得沒有話題的二人不陷於絕對沉寂。街角傳來微弱似嗚咽的叫聲,世安走上前去,曉芙也跟上。

一隻被秋雨打濕的花貓,瑟縮着抖擻皮毛上的水珠,嚶嚶叫喚,甚是狼狽。世安小心翼翼將花貓擁入懷,還不及他半截衣袖長,蹭着他的呢絨大衣取了點兒暖,卻又猝不及防一躍,掙脫遁走。兩人看着輕盈的白影消逝於夜幕,都有些怔怔,繼而又都笑了。

「上帝保祐牠。」世安喃喃道。曉芙聞言側頭,才注意到他深色大衣紐扣下一隻黃銅十字架掛飾,樣式色澤都古樸,暗淡得幾乎不泛光。

 

她自小沒有與同齡的男孩子談笑風生的天分,到快二十七歲依然如此。又或者她自己並不感到有與他們言說的渴望,每個年齡段有為數不多、時而交心時而疏離的女性朋友已經足夠。中學時也曾有個小男生遞情書給她,懵懵懂懂與他談戀愛,中午一起吃學校後門那條街的速食,放學繞一點遠路陪他走到家門口。後來他喜歡了更漂亮的女孩子,她好像也紥紥實實難過了好一段時間。但從此再沒正式談過戀愛,卻也不可能是因為那個於記憶中都已面目模糊的少年。彷彿一直沒有誰真正走近她,而她自己,除了幾個深交多年的友人,也再懶得真正走近誰。就像如今,到了家裡催着相親的年齡,咖啡桌另一端一張張臉孔掠過,索然無味的對談好似冷在杯中的咖啡,苦味愈發沉澱,卻人走後再不會有誰記起。

然而與世安先生的來往卻延續下去。遇見那隻花貓的際遇令她會心微笑,又或者更因為他們本就是街坊鄰居。她爺爺和世安外公的牌友情誼越發深厚,不時互相拜訪殺個地暗天昏。長輩本就有意成全二人,串門前往往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去。但世安來得不勤,她去得更不勤。

直至有一次登門。冬日午後的融暖陽光從朝南的窗戶透亮世安大半個書房,世安伏案不知寫寫畫畫甚麼,她在他的半壁書架前以目光搜尋,想找一本或許能看懂的消磨時光。

書架頂層,墨綠色硬紙封皮,書脊上用暗金線條繪有一枝玫瑰花,陳舊似蒙塵,不經意都難察覺。除此外書脊上並無文字。甚麼書?出於好奇,她踮腳伸手去抽,沒想到比預想中沉,沒抓穩「咚」的一聲砸在地上。世安也驚得跑來看怎麼回事。

只是一本空相冊而已,這樣厚重卻一張照片也沒有裝進去。唯獨夾着十多張明信片,此刻自然灑落一地。曉芙趕忙一邊連聲道歉,一邊蹲下身去收拾。大多都或多或少泛了黃,有四五張的落款日期追溯到十年之前。老式郵票的圖案,她隱約想到似乎在電視上集郵收藏節目中見過類似的。這樣泛着舊歌謠般氣息的東西她竟看入迷,手上整理的動作也慢下來。

其中一張,背後貼有一張照片。齊耳髮、戴太陽帽的女孩子,杏色雪紡襯衫在手腕處收緊,卻因人太瘦,薄薄的衣裳兜出春風的形狀,手中拿着一枝長莖白玫瑰,花瓣正好輕蹭右頰,她將臉龐也微微向花兒俏皮地歪着,笑得眉眼彎如月牙。

這是最久遠的一張,1995年。最後一行祝福是:上帝保祐我愛的人。

她這時才覺察到世安一直默不作聲地站着,似不符於他一貫的紳士風度。但她並不在意此,索性坐在地板上看那些明信片。十五張,每年的1月11日寄出,只有那一張附有照片,差不多的新年祝福語寫到第三年便不再寫了,從此變為:上帝保祐世安。

「你愛她嗎?」她沒有站起身,直接仰起臉問他。這個視角,他的眉眼隱沒在房間的陰影裡,看不清神情。就在這瞬間,她突然感到這位印象中一向儒雅溫和的世安先生,卻變得陌生而神秘,像一座高大卻寒冷的冰山。

「不,」世安搖了搖頭,對曉芙很是坦誠,「她是我表妹,叫唐雁秋。」

 

相處久了難免會閒聊起往事,曉芙的人生至今很簡單,能聊出趣味的不多。世安的人生,按他說來,除了六歲時父親去世,十九歲時和母親從自小生長的南方海濱遷到曉芙所在的城市外,其餘都平平穩穩波瀾不驚。十九歲那年的遷居,因為世安寡居多年的母親終於想回來投靠父母,又恰好世安考上位於這座城市的大學。「小時候住的地方,村子很小但靠着海,沒有冬天,南方四季都很溫暖。」

聽到這話她就笑:「這裡也屬於南方。」

世安就說:「跟那裡比就是北方,我十九歲那年北上求學、定居,就沒有回去過了。」

「為甚麼不回去看看?」

「回去幹甚麼呢?也沒有甚麼牽掛。」

這話太過淡漠,她都感到不以為然。她問他難道不會有朋友或親人在,更何況世安提及過,他父親家在小村落算是有名望的家族,親戚應該很多。曉芙又想起世安那位叫唐雁秋的表妹。那些明信片上的寥寥數語,卻透露一番溫柔心腸,令她心生莫名的憐惜情愫。近來她也會有意無意向世安問及關於唐雁秋的事,問得愈發多,世安倒也不避忌告訴她。後來曉芙回憶起這些,才發覺世安與她的相處方式,從遇見起就自然而然打定了基調:沒有熾烈的感情,卻相互信任直至理解,如此才能淡然,才能長久。

唐雁秋是世安姑姑收養的女兒,與世安沒有血緣,名分卻是表兄妹。「她小時候查出來心臟有先天缺陷,醫生說她很可能活不過二十歲。」世安的口氣聽不出是怎樣的感情。

「但她去年還寄明信片給你,醫生的話也不準。」曉芙卻幾乎是感到生氣,隨即想到更令她忿忿不平的,「你又何必從不回她的信?」這也是世安曾告訴她的。

按世安的說法,唐雁秋愛他,他卻不愛唐小姐,不回信是不願延續她虛妄的執念。他們是表兄妹,本就不可能。曉芙疑惑名分上的表兄妹真的這樣重要?轉念又想,對於狹小的生長天地,和所謂有名望的家族可能的確如此。在曉芙的印象中,世安的母親嫺靜而溫和,講起話來輕言細語,但可感知到眉眼間一股隱忍的憂鬱氣質。孤兒寡母,縱使安穩富足也會有諸多不易。世安自然不會刻意講起,但漫不經心的閒聊中,亦有一些瞬間她能體察稍許。

這個冬天的1月11日悄無聲息地過去,曉芙有一天寫落款日期時才發覺。日子一天一天過又有甚麼特殊?窗玻璃上水汽遍佈,天光模糊,她從茶几前站起走到窗前,伸手輕輕劃擦。透亮水痕與冰涼的指尖。世安母親洗好一玻璃碗的草莓,端來放在茶几上,招呼他倆享用,又差世安下樓去取訂的報紙。世安正邊喝茶邊看書到入神處,立刻應承,放下書的動作卻難免顯得依依。曉芙正百無聊賴,道:「不如我去吧。」

信箱裡除了報紙外還有兩封信,以及,唐小姐今年寄給世安的明信片。問候數行,清淺如水,怕多驚擾的小心翼翼,最後一句祝福依舊是:上帝保祐世安。

她把它遞給被祝福的人時,還是忍不住問:「這次打算回信嗎?」

冷漠的人依舊搖搖頭。

晚飯後世安送她回家。街角轉彎處的花店,每每經過都浸在氤氳着清淺花香的空氣中。曉芙走到近前,細細端詳花店中的玫瑰花。世安不解其意卻也默默跟隨。她選了兩枝,見世安極具紳士風度的掏出錢夾,隨即阻止。「不用。」口吻之冷,並非客氣亦非矜持。世安詫異卻也無意多問,只得看着她買下兩枝長莖白玫瑰,握在手中,剩餘幾步路,兩人又都靜默無話。

 

世安家貼在冰箱門上提醒日常事項的便箋紙,曉芙曾撕下一張已過期的。那張紙上記着世安對他母親的提醒:冰箱裡還有一天就過期的牛奶不要喝,由他來喝,新買的放在冰箱夾層。曉芙知道他母親的胃不大好,所以世安往往加倍小心。不禁又想起初見雨天的那隻花貓。這個人,大多數時候,大多數人的印象中,確實應該是善良講情義的。

她在便箋上寫寫劃劃。沒有費太多工夫,她和世安的字迹本就有幾分相像。

轉眼冬去春來,只是早春寒意依舊料峭。有一次曉芙向世安問起:「你是怎麼信的基督教?」世安每星期都會去教堂做禮拜,而他母親不會去,應該不是家庭的影響。

其實她心裡有預知的答案,但想聽到更多。世安也並不介意回答,只是提及時永遠平靜淡然,令她除了覺得捉摸不透外,甚至還有些懼怕。

「信教是受你所說的那位『唐小姐』的影響。」曉芙總這麼稱呼,世安就笑她總愛說「先生」、「小姐」,待人甚是尊敬。曉芙卻隱約感到這兩個稱呼對她而言存在不同,前者是尊敬,而後者卻帶着欣賞和珍視。但這番感知太過微妙,何止無法向世安言說,自己都難以對自己釐清。

安於一隅的海濱小村落,偶爾可見好似凝固於過往年歲的物與事。比如唐雁秋當初讀的中學就是一所紅磚樓古舊建築,據說是教堂改建的,中學也是教會辦的女中。所以唐雁秋受中學老師的影響而信基督教也很自然。世安讀的中學跟女中就隔了一條街。兩人認識前是否曾擦肩而過不得而知,唯獨知曉的是,世安認識唐小姐時並不知道是自己的表妹。世安的那位姑姑向來離群索居,與親戚甚少往來。但後來世安聽雁秋說起,他父親生前,與她養母兄妹感情還是不錯的,所以也許兩人幼時曾相見,也都無從考證。

曉芙想,人在成長中的變化確實不可思議。看世安現在文氣木訥的樣子,很難想像他中學時代是個瘋狂的足球小子。還曾一腳把球踢到對面女中的榕樹上。幾個大汗淋灕的少年跑到女中門口,面對雕着繁複花樣的鐵欄杆門不知所措。對方學校正是上課時間,門上落着沉沉的鎖,剛剛融暖的春風在空蕩蕩的操場橫衝直撞。十七歲的世安遠遠望着那顆卡在樹杈間的足球,正尋思着要不要爬欄杆,卻突然發現,樹葉間竟然坐着一個女孩子。穿着女中校服,齊耳黑髮,膚色雪白,此刻也已注意到他們,正看向這邊。

逃課躲上樹的唐雁秋。還是少年的許世安知道她一定被驚擾了,心懷忐忑,沒想到對方卻很爽快地把球扔給他們,還朝着他們粲然一笑,像一隻精靈。

世安口中的故事,就只講到這裡,但比唐小姐在信中告訴曉芙的更加具體。接下來的世安不說,卻不知曉芙其實都知道。少年情竇初開的熱情自以為能衝撞世間一切阻礙,而當時他眼界中的阻礙,也不過是管理稍許森嚴一點的女中校門而已。抓空隙溜進去,或者偶爾翻一次院牆,去送玫瑰花、說甜言蜜語又有多難?長手長腳、瘦瘦高高的唐小姐,十六歲的、孤高不羈的唐小姐實際上也很容易被打動。因為之前好似不曾有人這般溫柔熱情地對待她。而不輕易愛的人,一旦愛就愛得深,十多年,牽掛也不會變。

 

「當時他送給我長莖白玫瑰花,他送花給我,我當然高興,卻也總是有那麼些不喜歡。

逃課時我時常去學校鐘樓後面的小花園,花園沒人打理都快荒廢了,有一小片雜亂無章的野玫瑰,人們愛遠遠看,卻不願走近,因為玫瑰有很多刺。世安送給我的,從花店買的玫瑰花,也許大多數人都會喜歡,開得漂亮,香氣馥鬱,已經被剪去了刺。

玫瑰花的刺,是不是她天生帶着的罪孽?剪去才配被愛。可是我這顆刺痛的心臟,就像無法剪去的刺,天生不配擁有愛情的罪孽。世安是唯一愛過我的人,即便知曉表兄妹身份和我的病之後,他掙扎過,終究也選擇退卻。不過我不曾怨恨他。誰不想擁有平順的人生呢?更何況他不止為自己。

只是,我總會懷想起與他在一起的快樂時光,短暫卻再不會有。十八歲時我以為自己活不過二十歲,心想縱使遠隔天涯,有生之年能多給一份祝福便多給一份。沒想到,也許是太過貪戀這美好人世間,命若漂萍卻也延續至今。太過自私,放任自己的牽掛與執念,一年一年,每到自己又長一歲時便寄一份祝福,也延續下來。」

 

曉芙想,因為唐小姐敏銳,或更因為自己本就懷着被識破的隱秘期待,所以才會從她寄出的第二張明信片起,對方就覺察出寄信的人並不是她想冒充的世安,才會使得她在與她通信的三四個月時間裡,心境前所未有的寬慰安寧。然而為甚麼,卻也正是這安寧,竟會讓她一個人走在喧囂人群中時,許多個瞬間,幾乎要落下眼淚來。

如果她是一朵開得最不起眼的玫瑰,只有唐小姐懂得她是有刺的,即使被修剪得看似如此得體無害,也無法掩蓋這事實。

「如果你再也收不到我的回信,希望能原諒我,我也不想的。」

夏天剛剛來臨。有一天曉芙爺爺告訴她,世安母子不知為何,突然回世安父親的家鄉去了,昨天去找世安外公下棋時,無福喝到世安母親泡的好茶。曉芙聽到這話時正在批改學生的作文,所以格外漫不經心。本以為根本不會記得,卻在近一個月沒有收到唐小姐的信,又發現世安也不曾回來時,突然又想起。

世安回來沒幾天,她就去他家找他。預先沒有通知,世安可能並不知道她會來。世安母親說他在書房裡。書房門忘記關半掩着,她一進房間就被滿屋煙味嗆得直咳嗽。

站在窗邊抽着煙的許世安。她以前從不知曉世安愛抽煙,甚至從未見過他抽煙。而此時他腳邊落了不少煙灰,轉過身,拉碴的鬍茬,深色的眼圈,整個人消瘦得不敢相認。身邊的書桌上打開着那本厚重的空相冊,散落着那些他不曾回應的信,曉芙曾以為他從不會多看它們。

她對他從沒有愛情。然而這一刻,她的心臟竟滿溢對他的溫柔憐惜,原來他也確實不是冷酷無情。但無論如何,天涯另一端,她與他所愛的人,卻永遠再不回來。她與世安,傷痛人與負心人,相對恍若隔世,但既已知道同病相憐,她便無須顧忌在他面前肆意地流淌壓抑許久的眼淚。

命中注定,她想,只要世安向她提議,她便會答應與他結婚。

 

在外人看來彷彿最順理成章。她在二十六歲的那年的秋冬交界與他相識,各方面都登對,來年秋天他們就結為夫婦。結婚那年一個尋常冬日,她回結婚前的家看望父母。路過街角,又見那家花店。這條路她走了二十多年,這家花店也記不清已經開了多久。花店總是會有玫瑰花,舊的被買走,或是枯萎被遺棄,又換了新的。

她在出嫁前住的房間睡了一晚。不知為何夢見短暫人生中勉強可稱為「前塵往事」的所在。中學時代孩子們沿着那條有花店的路追逐,她記得自己力不從心,跑得肋下生疼,卻又與灌入心脾的清冷花香混在一起,又痛又甜的奇妙感受。

其他孩子們都跑遠不見蹤迹,只留她自己站在空蕩蕩的路中央。夢境向來荒謬,就像夢裡年少的她卻會先知先覺地想,此時世安還在另一個沒有冬天的城市,絕望地愛着他後來背棄卻不忘的初戀情人。而再後來她與他愛同一個人,來不及一見卻同樣無力。就像此刻的這種痛與甜。而她於夢中迷迷濛濛想着,唐小姐,卻漸漸從迷蒙卻馥鬱的遠方走近,眉目愈發清晰,笑靨鮮明彷彿再無傷痛,輕輕擁住她,吻她的臉頰。

綺夢浮生。一夢醒,二十七歲,也已老去。

 

吳一帆 江蘇南京人,北京師範大學文學士,香港中文大學文學碩士。現職圖書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