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 桐 ： 排隊／選擇

排隊
山城的街頭，永遠都是忙碌的，人來人往，步履匆匆。
能讓人流打個旋，停下來的，總是那些各種各樣的隊伍：等車的、購物的、買房的、辦證的，看電影的……
這天是工休日，大老王沒事上街逛逛。正走着，看到街口拐彎處，一個窗戶緊閉的小屋前，有人排隊。開頭只有五六個人，一眨眼忽喇變成二三十個。大老王趕緊搶了幾步佔了個位置，回頭一看，哇，幾分鐘身後已經排了好幾十個人，一長溜，幾乎看不到龍尾了。他慶幸自己果斷，要不然失去了一個機會。
站了一會，他突然發現一個問題：自己為甚麼站在這裡？咦！是啊，為甚麼呢？他忍不住問了前面一個人，誒，喔，對不起，請問這個隊是排甚麼的？那人向邊上閃了一步，拿一種鄙夷的眼光瞥了他一眼，扭過頭去，根本不屑回答他的問題。大老王討了個沒趣，低頭想，這有甚麼好懷疑的，這麼多人排隊肯定有好事，肯定錯不了，不排就吃虧了。半個多鐘頭過去了，那扇窗戶依然緊閉，毫無動靜。大老王又有點沉不住氣了，回過頭問排在身後的一個人，請問這個隊是排甚麼的？那人不好氣地答道，你問的好奇怪，我排在你後面，你不知道我怎麼知道？大老王被嗆了幾句，啞口無言。時間五分鐘，十分鐘，二十分鐘地過去了。窗戶紋絲不動，隊伍卻越排越長。大老王有些煩躁起來，他想放棄算了，但轉念一想心有不甘，排了這麼久放棄未免可惜，擺明吃虧。寧可排錯，也不放過。
這時前面動了一下，大老王抬眼望見，排第一位的是個戴眼鏡的年輕人，他手裡捧着一本磚頭一般厚的書。當他從書頁上揚起頭時，才發現自己身後排了一條長龍，他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走了。排隊的人面面相覷，沒有吭聲，也都走了。長長的隊伍說垮就垮，嘩地一聲全散了。
大老王看人都走光了，他也走了。

選擇
人生要作出各種各樣的選擇，這道三角習題，如果是你，將作何選擇？
他們是高中同學，安然是班長，顧琳琳是文藝委員，而亞蘭呢？出生時就患先天性發育畸形症，左手萎縮比右手短了一大截。
安然是帥哥，全班女同學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顧琳琳曾暗戀過他。畢業後，同學們各奔東西，前程各異。安然在市工商局當一名公務員，平平庸庸，直到前年臨退休時才「提退」補了個副科。這個資深大帥哥最大的意外是至今仍是孤家寡人。顧琳琳雖然離了婚，但生財有道，開了三家公司是個富婆，年近花甲看上去才四十出頭，皮膚白晳，體態豐腴。亞蘭家在農村，畢業後回鄉種田，雪上加霜的是二十多年前丈夫病故，她一人拉扯着兩個孩子苦扒苦捱過日子。所以往年同學會從未見她露面。
今年同學會她來了，亞蘭前不久才到城裡給人家當保母，是安然把她拉來的。顧琳琳是同學會的搞手、召集人。她今年特地將聚會挪後一個月，為的是給安然一個驚喜。同學會進行一半時，燈光突然暗下來，服務員在歡樂的樂曲聲中推出一個巨型蛋糕車。顧琳琳大聲宣佈「今天是第二十屆同學會也是老班長生日、六十大壽，雙喜臨門，祝老班長生日快樂！」生日歌響起，顧琳琳把切蛋糕的刀遞給安然，安然卻拉起身邊的亞蘭讓她一起切蛋糕。顧琳琳愣了一下，還是帶頭鼓掌喝釆。
散會後，顧琳琳尾隨安然和亞蘭走進一條小巷。她看見，他們在菜市場買了菜，安然一手拎着大袋小包，一手挽着亞蘭肩並肩向前走去。顧琳琳跳出來，喝道：「安然，我甚麼地方比不上她？你為甚麼這樣對我？」安然沒予理睬，顧琳琳繼續責問：「去年你住院，我陪你好幾個月，你有良心嗎？」安然挽緊亞蘭說，「亞蘭，我們走。」
小巷的石板路濕漉漉的，地上落着幾片菜葉，路旁的包子舖飄散出乳白色蒸汽水霧模糊了視線。顧琳琳呆呆地望着安然和亞蘭的背影消失在小巷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