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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伏祥 : 行善積德不是瞬間的事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8年6月號總第402期

子欄目:散文家園

作者名:湯伏祥

有時候,我的頭腦常常屬於真空狀態,甚麼都不去想,就這樣漫無目的地遊蕩着。也許這是最愜意的瞬間,也是最茫然的時刻。思緒就這般渾然,斷斷續續的,沒一點由頭。也許思念回憶是漸老的註腳,在這樣的夜晚,在這樣的寂靜夜光下,就讓過往與時光相伴,讓年少與星辰相擁。
那估計也是個風高雲淡的夜晚,就像今夜這般,他獨自一人坐在茅草鋪上,他就那樣漫無邊際地坐着,這樣孤寂的日子伴隨他已經有三年的時光了,雖然他知道這日子過得很是無趣慘澹,但他必須熬下去,除了家裡的太太、兒女在默默地等待外,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會過去的,迎接他的終究是無窮的未來。
他是我的外祖父,我與他未曾見面,他在我還沒出生時就去世了。我對他的外表沒有絲毫的概念,有的只是這個外公的稱呼。但我對他那孤寂的時光卻有了某種似曾相識的感受。他是地主的兒子,自己自然也是地主,他年輕時就讀書識字,還行醫占卜。加上祖上殷實的田產,他的日子過得還算安穩。
他是那樣的勤奮,那樣的聰慧,完全不像後來一些教科書所描繪的那樣。他所在的村莊比較小,屬於自然村。他到離村一公里多的稍大一點的村開了個藥店。藥店成了附近村莊病人的集中地,門庭若市談不上,但每天都有病人關顧這是真的。他所學醫術也許談不上高超,但定是耐心給每位來者瞧瞧。看後,他給病人開方子,然後抓藥。他的店裡沒有多餘的人,最多只有一個小工在幫忙。他就這樣,年復一年地坐診、抓藥。他覺得自己能通過給別人看病,減輕病人痛苦,也算是積德行善的事。
積德行善在他及他的祖上看來是最為重要的。沒有行善積德,家族怎能興旺呢?他的祖祖輩輩都是這思想,他們渴望家族興旺,但似乎沒有捷徑,他們只知道陰陽那一套,只知道只有積德行善才能庇祐子孫後代,家族也才能興旺起來,所以他們日子雖然過得殷實,但從來都推崇德為先,都推崇善為本。他行醫如此,祖上謀事亦如此。
他行醫,有了收入,雖然當時的收人很微薄,也沒有所謂的紅包之類的東西,但慢慢積攢起來,加上勤儉樸實,錢自然是有的。他把攢下來的錢拿去購買田地。雖然他行醫,但他對田地有天生的熱愛,他似乎是田地裡生長起來的,他視田地為生命。他的家門口就是一片田地,每天他從藥店步行回家時,看到那一片生機的田野,他一天的疲累頓然消失了。他呼吸着田野的清香,他凝望着田野的遼闊,他彷彿與田野融為一體。他知道自己有一天終將老去,但田地卻與日月增輝,與天地共存。他如此,他的祖輩更是如此。因此到他掌管家庭時,他的田地已經很多了。當別人還在為飢餓奔波時,他的糧倉基本滿了。當然那個時候,他還沒有覺悟到危險已經臨近,因為他覺得這些糧食是他經過自己的努力,是他經過省吃儉用而換來的。
田地,給了他美妙的夢想,他想自己沒甚麼花銷,購置些田地,將來可以傳給子孫後代。當然,他知道,有了田地總是要有人耕作的。他把一部分田地租給族裡的人耕作。族裡人是歡喜的,原本自己沒有田地,正為生機而苦悶,現在有了田地,有了勞作,也有了糧食,雖然有一部分是要交到地主那裡,但畢竟充飢有了希望。
這希望是他給的,他認為這也是行善積德的事。田地漸漸多了,他還想僱個長工來幫忙,這樣在自己身邊有個使喚的人,也多了個伴。當時他的孩子還小,農活還靠不上,自己又行醫治病,不能荒廢了田地。長工的到來,讓他減輕了不少負擔,身邊也多了個朋友。他把田地裡的事都交給了長工。
長工是個孤兒,人非常勤快。長工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相處的時間長了,彼此有了更深的感情,他漸漸把長工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他覺得不能虧待了人家,他開始為長工的將來謀劃着。他先是在自己的牛棚邊給長工蓋了座簡易的土房。那個年代的房子似乎都這樣,用黃泥土夯實壘起。他自己的祖宅也是這樣的,只是自己的祖宅不知道是哪個年代建的,到他當家時,已經有些陳舊了。廳堂上掛着幾塊牌匾大概可以知道其年代已經比較久遠了。有道光年間福安知縣的題簽,還有同治年間的。這些牌匾製作相當精緻,雕花鍍金是少不了的。他對這些還是有點興趣的,因為他知道,這也是祖上行善積德的一部分。他不敢怠慢,雖然他不可能給長工建造個像祖屋這樣的房子,但他覺得對人當盡量幫助,尤其是與自己朝夕相處的長工。
長工的房子建好了,他想應該給長工說個媒,讓長工有個溫暖的家。他開始行使了家長的權利。那個時代沒有自由戀愛這一說,尤其在偏遠的農村,戀愛定是生僻的字眼。他是地主,又行醫治病,他一開口,自然有姑娘家願意嫁。就這樣,長工在他家耕作了幾年,把他家的田地打點得十分得當。長工也在他的幫助下,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溫暖的家,接着也像他一樣開始生兒育女。長工儼然忘記自己是外姓人,儼然忘記自己的身份,與他以及他的子女打成一片,他的子女親切地叫他哥哥。長工則叫他叔叔。他也樂意於此。
他每天行走在村裡的小道上,他清早從家裡出門,門口是十三級大理石台階。那大理石相當講究,每條長約一米八,寬約五十厘米,厚約三十厘米。經過長期的踩摸,大理石變得油光發亮。大理石上沒有一點污濁,似乎每天都有人打掃。孩子們常常坐在大理石上玩耍,當然他是不坐這上面的。他還是有點夫子的氣度,他穿着夫人衲的布鞋,走在這大理石上,平整、安穩、踏實,這大概也是一種享受。他從大理石下來後,走到村裡的小道。小道上鋪着小石子,講究當然不如他家門口的大理石,但路上還算乾淨。小道邊是潺潺的小溪,溪水清澈見底。他就這樣踱着步伐,聽着流水聲,走向村口。
從自家的村莊走到藥店的村莊要經過一道海堤。海堤由泥土夯實而成,加固措施相當簡易,但海水是那樣的溫柔,從來沒有漫過海堤。也許那是內海的緣故,海水有些渾濁。海水輕輕地刷着海堤,退潮的時候,螃蟹在泥灘上隨處可見。漲潮的時候,海水盪漾在海堤邊,滿滿的江面顯得異常開闊。他走在海堤邊,時而停下緊張的腳步,眺望江面,海水從遠處一波一波地盪漾過來,然後又一波一波地退去。他或許甚麼都沒想,或許被大自然的偉大所感染。他善於觀察,他借助古書和自己所學,他學會了觀察潮汐,他懂得甚麼時辰漲潮達到滿潮,甚麼時辰退潮等。他沒學地理知識,但卻因此略懂地理堪輿。當然,他不會輕易說自己已經懂得這些了。他偶爾也幫人家推斷些「黃道吉日」,因為村民有需要,他就覺得這也是行善積德的事情。
他走在小道,漫步在海堤上,他的所思所想,我無從知道。但他看到村莊的樸實,看到江河的偉大,他彷彿覺得自己是那樣的渺小。他想把自己的一點積蓄拿出來修路。他想着想着就興奮起來,多少祖祖輩輩不都這樣嗎?多少鄉紳不都這樣嗎?他似乎不需要跟家裡怎麼商量,就把村裡的小道修整了。修路,讓村民踩在平坦的路上,每個走過的人都會默念着這是某某人修的路。他想也許沒有甚麼比這更有意義了。事實上也真是如此。修路雖然花費了他不少的積蓄,甚至變賣了一些田地,但這恰恰為他後來逃脫危險換來生機鋪平了道路。
誰能想到,世間萬物似乎就在瞬間變化了呢?他的田地、行醫、修路,加上祖上的行善積德,自然樹立了在村裡的地位、威望,他也因此被統治者看重,他被推舉為保長。這個職位後來自然是消失了,但他後來因為這個職位險些喪命。那時他才三十歲出頭,但他很熱心村裡的事物,在那戰亂的年代,保長的位子是不好幹的。一面是統治者的施壓,一面是百姓的抱怨。雖然中國的百姓是最溫順的,但在戰亂的年代,誰都為戰爭感到恐懼,底層農民沒有甚麼文化,對於家國的概念不甚理解,他們要的就是安穩的日子,但動盪的年月,他們有的只有無奈。保長這個位子他談不上做得好,因為他也是一個普通百姓,他也一樣無奈。他對國家的理解也一樣狹隘,當統治者來抓壯丁、派壯丁指標時,他顯得特別無助,特別揪心。他像村民一樣,都不願把自己的親人送上戰場。他想用自己的積蓄與統治者周旋,用錢填指標。他的智慧在瞬間化為暖暖力量,在村民中贏得了祝福。這也為他後來逃脫生命的劫難提供了無窮的力量。
他當保長的時間不長,大概也就兩三年吧。在他無奈、揪心的十字路口,迎來了國家的易幟。說他知道國家會如此變化,那是誇張的,也是溢美之詞。但他知道,時代的車輪總是向前滾動。也許他沒來得及適應新社會,但土地革命的號角已經吹響。
對於這場革命,他不能說完全理解透徹,但他還是把所有的田地上交了。他知道,這是無可逆轉的,雖然他對田地是這般的愛戀。也許上交後,他反倒輕鬆了,也許一切還可以從頭再來,畢竟他還年輕。但他沒想到,在新的時代,他還不能完全這麼輕鬆地活着,他必須經過一番劫難。很快,在新政權那裡,他的名字和村裡另外一個地主的名字成了打擊的對象。內戰的槍聲才剛剛結束,新的槍聲又響起。鎮壓一批地主階級成了他的劫難。
也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他雖然有些揪心,對未來也非常迷茫,因為十里八外的信息一點一點地傳來,地主的末日已經徹底來臨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也曾經想,是不是可以弄條船,乘着明亮的夜晚,駛向白馬港,再駛向茫茫的台灣海峽。但他很是糾結,已經生了四個孩子,小的女兒還不到一歲,這拖家帶口地怎麼走呢?他雖然在海邊長大,但不習水,台灣海峽風浪大,他如何能抵達對岸呢?他知道一些地理知識,知道如此貿然地行動只是去送命而已。當然,他還相信自己留在村裡也許能逃過一劫。
他焦慮,但他不驚恐,他坐在家裡閉目養神,他的藥店也在新政權誕生後關門了。當然,他不能就此坐吃山空,他已經開始勞動了。三十多歲,雖然之前沒做過甚麼農活,但他現在開始做點農活也不是甚麼太難的事情。但是這個時候他已經沒了田地,他的田地都充公了。他做甚麼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政府的重新分配,也能像普通勞動者一樣得到一份田地。他知道,政府是希望大家勞動的,打倒地主,總不能讓地主因此沒了田地勞動。他對未來還是抱着希望的。
一天下午,他照例平靜地坐在家裡等待。突然,有個人走進他的家門,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他臉上先是露出了一絲驚恐,但很快他鎮定了下來。其實他早已做好了一切準備。他似乎沒來得及與夫人、小孩說甚麼,他心懷感激地提起一個早已準備好了的布袋,上了二樓。他穿過二樓的長廊,準備走向一扇門。他的祖宅建造時相當講究,大門朝東南而開,門口是田地,背後則是山。山不是很高,但綿延的山脈正落腳在房子的後面。房子佔地二三十畝,有五進,縱深不算長,但進數多,寬度規模壯觀。不過這房子與福安一帶前後門對應的建築風格有些區別的,這房子沒有後門。後廳連着的就是一堵圍牆。圍牆很是講究,雕花繪畫是自然的。牆上寫着的「風月」二字充滿着濃濃的詩意。在圍牆的邊上,可以看到二樓延伸過來的長廊。他走過長廊,在長廊的盡頭停了下來。他回頭看着長廊,目光是那樣的堅定。他不能猶豫了,他打開了長廊盡頭的那扇門。開門的聲音非常的小聲。這扇門直接連着後山。他出來了,從這無奈的祖宅中出來了。
他在門口停下了腳步,他屏住呼吸,他彷彿在思考未來,彷彿在側聽家裡的動靜。真的,就在他出門的那一刻,家裡來人了,房子的廳堂裡顯然相當吵雜。抓他的人來了,他不能再猶豫了。他必須快步離開。
他離開時,所帶的東西不多。他爬上後山,後山不高,但樹木茂盛,四季常青,他的身影消失在樹林裡。他擔心會不會被人撞見,他小心翼翼地走着。走着走着,他似乎放鬆了許多,因為他相信劫難已經被他甩遠了。他覺得應該找個地方安頓下來,但哪裡可以安頓呢?他茫然起來。午後的陽光灑在樹林裡,光線時暗時亮。他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面對如此的未來,他感到無助與悲涼。走向何方呢?投奔哪裡呢?到了這山上,還能走向何方呢?普天之下,莫不都是新政權的土地。但他也只能這樣漫無目的地走着。夏天的熱氣已經消失了,冷意就這般無情地襲擊而來,他有點沮喪,甚至想大哭一場,但他知道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他怕自己的哭聲驚動了大地,驚動了樹木,他必須小心翼翼地逃脫。
他不知不覺中翻閱了一座山。到了山頂背陽的那側,他停了下來。那裡有一塊大石頭吸引了他。石頭中間裂開了一道線,剛好可以擠下他的身子。他往裂縫中探身,一探,他滿心歡喜起來,石頭裡面是個山洞。山洞面積不大,但還算明亮,有陽光從頭頂照射下來。從洞裡可以望到高遠湛藍的天空。他一下子踏實下來,就在這裡安身吧。這個山洞彷彿就是為他量身定製的。入口處狹窄,隱蔽、安全,而洞內能容身休息,而且還能仰望星空。他把隨身所帶物品擺好。就這樣,他開始了山洞的三年生活。
他靜靜地躺在山洞裡,那是孤寂的世界,他與石頭對話,與樹木交流,與星辰交融。也許他從來都不是喜歡熱鬧的人,平時裡,他就愛思考,就愛讀書,所以當他到了這樣的境地,也似乎還算習慣。他當初逃出的時候,生活用品攜帶的不多,勉強夠用。但他帶了幾本書,因為那是他消磨時光的好辦法。他白天攤開書本,沉浸其中;晚上,遙望天空,遙想未來。他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飢餓襲擊着他,他偷偷生火做飯,他不能在大白天生火,只能在夜晚或者黎明時分生火。他盡量保持體力,保存所帶來的有限的生活食物。當然,他是不可能這樣長期堅持的。他必須回家帶些必要的糧食,他也想看看夫人與孩子。
晚上,大雨傾盆,他想這樣的夜晚應該是安全的。他悄悄從山上下來。天黑加上大雨,他下山時摔倒了好幾次,他的衣服已經完全淋濕了。但他依然是那樣的堅定,因為他想見見夫人和小孩了,他對他們的思念與日俱增。他真是跋山涉水,披荊斬棘。他終於到了家的二樓長廊的那個門口。他敲了敲門,夫人跟他心有靈犀,知道是他回來了。
他離開的時間雖然不長,但這次離開,他們之間似乎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劫難。她與他結合以來,如此境遇還是第一次。她見到他回來,滿心歡喜。但他們的話不多,因為她知道他所能停留的時間不多,危險似乎就在眼前。她給他換了衣服,雖然等下爬山趕夜一樣是會被淋濕的,但她依然給他換了乾淨的衣裳。他們的交流不多,但彼此都能感覺到,在這樣危難的時候,夫妻之間的愛意瀰漫着整個房子。她為他重新整理了一個包裹。他跟她道別。他從哪裡來,又往哪裡去了。
他走出了房子,似乎一下子精神抖擻起來,因為他見到了夫人以及熟睡中的孩子。他就這樣滿心歡喜地爬上山,雖然雨水沖刷着他單薄的身體,但他感覺到暖流在全身流淌。他相信自己當初的行醫、修路等算積德了,讓他在如此劫難前逃脫了。他從夫人那裡知道,村裡另外一個地主已經被鎮壓了。槍聲似乎在他耳邊縈繞。他想自己還能與家人見面,那是怎樣的恩惠呀。
他感謝時光,感恩過往,是過往給了他如今的一切。他就這樣,在偶爾的晚上,在思念的瞬間,他悄悄從山上下來。當然,這一切並不是沒人知道的。他行走多了,自然是有人知道的。新政權要抓一個人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他能在夜晚外出活動,只是新政權不想真拿他鎮壓罷了,只是村裡人不想揭發他罷了。他的過往給了他生命的奇蹟,他的行善給了他生命的庇護。村民知道他就住在山上,新政權也知道,但他們都權當不知道。他們也希望他活下來,希望他在這場運動的浪潮中活下來。
他的鬍鬚越來越長,他顯得更加消瘦。但他依然樂觀面對,他知道也許一切將不再久遠,也許陽光大道有一天會在他面前鋪開。真的,三年後的一天,新政權到他家裡宣佈,他可以與普通勞動者一樣參與新政權建設。他的夫人眼淚刷刷地流下來,她和他都在默默地等待着這一天。就這樣,他在仰望漫長的星空後,在深邃地思考後,他以一個普通勞動者的身份獲得新生,仿如鳳凰涅槃一般。
他感恩時代,他開始了嶄新的生活,他參加學習,雖然他還不大理解新的知識內容,但他知道自己的過往是應該的,一切都是應該的,包括他的行善、他的磨難,在適當的時候,他做了適當的事情,在舊制度的時候,他默默把行善作為人生的坐標,在他看來,這換來的是他的新生。雖然現在時代變了,不一定講這套迷信的東西,但行善積德不是瞬間的事情,在往後的日子裡一樣重要。他分得了田地,一樣有模有樣勞動起來。在新政權的應許下,他依然行醫治病。他覺得自己應該感謝過往、感謝新生。
他雖然命數不長,只活到六十歲,但他已經足夠了,他留給子孫的品行成為子孫學習的榜樣。我雖然與他沒有任何的交集,但我的血液中流淌着他的善良與敦厚,流淌着他的堅韌與不屈。當我也步入中年,在歲月的洗禮下,也漸漸感悟了許多。突然間,我感覺他就在我身邊,他與我是如此的親近,如此的親切。我彷彿看到他慈祥的臉龐正對着我微笑,他沒有多餘的話語,沒有無盡的囑咐。一切話語在此時此刻都是多餘的,因為他的過往、傳奇,他的品行、修養已經化成濃濃的血液注入我的體內。我遙望天空,在這樣月光如洗的時刻,在這樣寧靜的夜晚,我與他對話,與他交談。行善積德不是瞬間的事,他秉持這樣的信念,恪守這樣的操行,他留給子孫無窮的力量。歲月易老,有一天我也終將老去,我能留給子孫甚麼呢?這也是我應該思索和堅持的。


湯伏祥: 福建人民出版社社長助理、編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