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琍敏：會跑的城堡

我們駛出港口，大地和城市遠遠離去
――維吉爾

是的。郵輪鳴響長笛，駛出吳淞口幾個小時之後，光怪陸離的大上海和錯落起伏的陸地就失去了蹤影。眼前「惟餘茫茫」。周遭只見蒼白迷茫的水平線。只有不屈不撓的海風在撲打着山一樣巍峨的艦橋；只有戀戀不捨的碎浪在無奈地翻滾，企圖抱住疾去的輪尾，終究還是化而為一條閃閃發亮的長路。
嘗與友人戲語：我這輩子飛機乘過，高鐵坐過，汽車開過，手扶拖拉機和驢車馬車也玩過，唯剩太空梭和豪華郵輪沒體驗過了。前者恐怕要到下輩子嘗試了。後者呢，上海離南京這麼近，到那去搭一趟郵輪，只消兩三千塊，何樂而不嚐嚐其到底是個啥滋味？
雖然沒有坐過，但對於郵輪，頭腦中大致的輪廓還是有的。最清晰的就是《泰坦尼克號》了。這條上世紀十大悲劇之一的沉船，時載一千三百一十六名乘客和八百九十一名船員。而船上的音樂、歌舞、豪華餐廳乃至浪漫的愛情，早已充斥我的想像。不意登上當今並不算最大的藍寶石公主號後，腦海裡蹦出的第一個詞便是：嘆為觀止。
僅看抽象的資料，我乘的這條郵輪也要比泰坦尼克高大威猛許多。它全長達三百多米，寬四十多米。甲板竟高達十八層，電梯可達十五層。泰坦尼克號則相當於十一層樓高。載客人數，這條郵輪也達二千六百多人，管理層加船員等超過千人！
我不知道泰坦尼克上有多少房間。我們這條船則共有一千三百三十七間內外艙房。我住的就是十八平米一間的海景外艙。房內兩張鋪着雪白牀單、分外柔軟潔淨的臥牀；寫字桌、牀頭櫃、衛生間、收納櫃、壁櫥乃至牆上的大幅油畫一應俱全。可以說，除了其實也不算小的空間，船上的房艙及服務，並不遜色於堂皇的五星酒店。
此外，泰坦尼克號有泳池，我們這條船上則有上上下下多達五個泳池。還有五間西式富麗堂皇的免費餐廳（不知情者往往望而卻步，其實虧大了），你大可倒背雙手、昂昂然登堂入室，讓那些高鼻子或棕膚色的服務生為你端上一道道法蘭西大菜或精品前菜、美味甜點來。當然，你得優雅或裝得優雅地使用刀叉；更得穿得正式一些。別像我撞見的，那個剛從泳池出來，就趿拉着拖鞋來吃大餐，結果被彬彬有禮的領班客氣地請出去的傢伙。至於自助餐廳，從早到晚的，想吃你就去吃吧，反正不要你另掏一分錢。內容也豐富得很，從海鮮到雞鴨魚肉、四時水果，咖啡牛奶到蛋筒冰淇淋，讓你只恨少生了幾個胃。當然，你懶得去十四樓吃自助也可當上回太爺，享受船上二十四小時客房送餐服務。
實際上，老祖宗向有「民以食為天」、「食色，性也」、「飲食男女，人之大慾存焉」之說道；而「食」這個詞兒，從來就被安在另一個「大慾」，即「性」或「男女」之前。可見這飲食，說白了即吃這個事，天生就是人生中一種不可或缺的需求與享受，一個極為誘人的幸福。尤其是當你優哉遊哉或是無所事事地終日泡在郵輪這樣一個獨特而高雅、風光而華美的環境中，「男女」之慾是否高漲，我不敢臆斷；但口腹之慾分外高亢，則是作為動物之一種的人類，再自然不過的共性。所以船方提供精美及無限量的飲食，實在是個聰明而人性化的構思。雖然這實際上早就包含在您老先生的總費用中了，但健忘而過於貪食的人類，多半會忘了這一點而以為在白吃白喝而更加樂不可支。不過，在船上呆了兩天之後，我發現微信上流傳的一個老年人長年寄寓在郵輪上四海漂流、享受上乘服務和美食，直到歸天的養老妙法，恐怕是站不住腳的。因為我看到太多老頭老太盤子裡堆得山高，比我還能吃能喝。三天兩天也罷，若這般天天無人節制地任他胡吃海喝，至少我，不消兩個月就嗚呼哀哉了！
不過從實際上看，郵輪實在也是個很適合老年人旅遊的地方。你上了船如果不擠着搶着上岸去購物，成天呆在這個相當龐大且有電梯隨意上下的空間裡，吃吃睡睡，看看表演，賞賞海景，逛逛商場甚至賭上一小把，完全可說是優哉遊哉，不亦樂乎！事實上，豪華郵輪，這個浮於海上的人工怪物，完全就是個集五星酒店與遊樂城、購物場、賭場為一身，且會動、會跳、會唱、會呼吸、會狂歡甚至會思考的大城堡！不信，看看那一上公海（在此不受一般國家的法律約束）就開始人頭攢動、徹夜呼喝的賭場吧；甚麼輪盤賭、老虎機、吃角子機，甚麼二十一點、加勒比海撲克，這裡應有盡有。只要你有足夠的美元、足夠的運氣、足夠的自信、智謀與狡詐，那就大可點上一杯XO，吞雲吐霧地押你的注吧！但若你更愛一擲千金於甚麼名牌包包、江詩丹唐或珠寶名煙，船上有五家免稅商店供你揮霍。不過，雖然看電影、賞表演之類都是免費的，畢竟逛商店、做水療是要掏銀子的。所以，還是先摸捏下自己錢包的厚薄再說。當然，腰袋裡有幾張雖然極薄卻能充大用的銀聯卡之類，也成。
我們這條船是一艘美國郵輪。船上的管理和服務人員絕大多數是外國人。環境風格、文化氛圍也類似在歐美。登上它，首先還要把你的護照全程押在它那兒。故可以說，這就是出國了。何況航程中還會分別登臨日本長崎和韓國濟州島觀光、購物。對於那些很少或沒有出過國的人，花上三四千塊錢，不必受陸上遊疲於奔波之苦，又特別輕鬆舒適地體驗到一些出國的風采與情趣，在我看來，無論如何是件非常高性價比的美事兒。況且，這種不必掐着鐘點緊隨導遊旗子羊群般忽而往東，忽而往西；甚至吃頓飯、睡個覺都要坐一兩小時汽車趕到某個偏僻的中餐館或小旅店的滋味，我實在是厭倦透了。郵輪這種集中而豐富的、自由而自在的，甚至是高貴而舒適的、真正實現了休閒又娛樂的出遊方式，向來是我的嚮往。
而在我這麼個歐美各國跑過好多趟之人來看，登上這麼一條完全是西式管理的大郵輪，還是親歷到不少特別的感觸與見識，很可謂不虛此行。印象最深的是他們對法規的一絲不苟。比如，船在上海上客的時候，儘管生意興隆的賭場每開一小時，估計都有萬金以上的收入，但船方卻不開放賭場。直到數小時後，船駛入公海，不再受中國法律約束，賭場才開始納客。再者，對於海上安全的重視，特別鮮明地體現在對待逃生演習的嚴肅、認真之上――根據海上生命安全公約的要求，每條郵輪都需要實行常規安全實習活動。但演習畢竟是演習，具體怎麼實施，實施到甚麼程度，各條船肯定是不一樣的。
按理說，看過《泰坦尼克號》的人，對於航行安全應該是非常重視的了。「人或為魚鱉」的慘劇，畢竟不是好玩的。但不要忘了，人有個與生俱來的天性，就是好了瘡疤忘了疼。而且，人還普遍易受僥倖心理的支配，總覺得概率極低的事情不必太在意。這種觀念在根本上是有道理的，如果沉了條泰坦尼克號，從此就沒有人出海，世道未免太可悲了。但為了絕對不再沉第二條泰坦尼克，特別多加一份小心也是非常必要的。畢竟郵輪是個小世界，人特別之多。海上逃生又有其組織不易而秩序至上的特點，事前有個演習，是遠比你飛機上看空姐姿態優雅地比劃幾下如何使用氧氣面罩來得要緊的。
我們的時代畢竟越發進步了。郵輪的安全性，已遠非時稱最為豪華而安全的泰坦尼克號可比擬的了。泰坦尼克時代，並無須配備足夠救生艇的強制法律；這條郵輪則在船舷旁都用鋼絲繩吊着大大小小的救生艇。那艇大者每條可乘一百多人，小者也可十幾人。而且，大小救生艇、筏，都是全封閉的，並不會讓你坐上去遭海浪蹂躪。裡面想必還儲備着一定的食品與淡水。一旦有難，船上的所有救生艇加起來，足以讓全部乘客得以逃生。而廣播裡也強調說，真正發生事故時，這麼大的郵輪不會在短時間內傾覆，因而有充足的時間讓人登上救生艇。其關鍵就是嚴守秩序，訓練有素。
說到這，我不由得又要由衷地感慨幾句老話，即我始終認為，能生於方今斯世者，不管你實際生存品質如何，相比我們的列祖列宗，多半也都是三生有幸者了。想想那漫漫人類發展史，多少代人櫛風沐雨、含辛茹苦，終其一生也只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見識到的則多半是方寸大的風光，體驗到的，即便是皇帝老兒，王孫貴戚，雖成天穿金戴銀，出官入相，也壓根兒不知道甚麼是現代化，甚麼是信息時代，甚麼是飛機高鐵、豪華郵輪！其壽也多不過「古來稀」；與當代一介草民相比，其識見，其生存況味，其慾念之滿足，除某些方面，無論從深度還是廣度，差距都不可以道里計。便是那時號稱世上最豪華最固若金湯之泰坦尼克號，倘是今日所造，風險不至全無，但其遇險後，如有今日之救生設備及救援條件，許多人也斷不至於會那麼悲慘地葬身大海――所以，有時候，我們真得常想想這個，為自己有幸生存於當下而悄悄地撫幾下掌。更為那生存條件必然又要遠遠優於我們的子子孫孫們，喝幾句彩！

我喜歡在甲板上蹓躂。
我乘的這條郵輪的船舷甲板有三米多寬，三百來米長。你繞船轉一圈一千來步。東張張，西望望，萬把步一天的散步習慣，一點兒也不耽誤。
高臥在躺椅上發呆，也是個好主意。無論晴天還是陰雨，一望無垠的大海上面，幾乎永遠是雲的世界。看着看着，恍若也化而為一朵好奇的雲，我飄兮惚兮，左顧而右盼，流連而忘返。
這種環境，總讓人想到自由、率性、無拘無束等等誘人的詞彙。
但實際上，只要沒有忘記當下的處境，那你說大海是魚蝦的自由王國還差不多，極寬極廣而又極深的水域，從來就是人類的「天敵」。每當我倚着欄桿眺望腳下的波瀾時，那青藍烏紫、流光溢彩而讓人感到失真的水色，那貌似平靜實際上總在暗流湧動、令人眩目而深不可測的洋流，總讓我不敢多看，也不敢細思。細思真是極恐的――它只要輕輕一怒，就足以摧枯拉朽、吞噬島礁。它只要稍借風勢，就足以淹沒山巒，蓋過城鎮――據說地球上百分之七十都是水，而這幾乎是無限多的水居然又「黏在」一個圓形的巨球體上。故只有在海洋之上，你才會由衷地相信在我們這顆藍色的星球上，果真有看不見也摸不着卻無疑更加壯偉的地心引力的存在。沒有它，這些完全可說是最放浪不羈的水，真不知會「自由」地散逸到甚麼地方去？可地心引力究竟是甚麼鬼呢，它怎麼就能不分種類、連水帶人，連山川帶飛鳥，都牢牢地「吸引」住呢？
然而，也正是在這浩瀚無際的大海上，你才會更加嘆賞人類的偉大。一群相比自然如此微渺的動物，居然能憑藉着世世代代的智慧和巧能，發展出日益高明的造船技能，憑藉着科學與自信，讓自己凌駕於大自然之上，馳騁在越來越廣闊的「自由王國」！我不禁又一次為自己生而為人，生而為當下這個時代的人而由衷慶幸！
不過，由此我也更要向人類的列祖列宗歡呼萬歲、頂禮膜拜――小子有今天，實乃託你們的福了！託你們的勇敢、堅忍之福；託你們的犧牲、奮鬥、探求之福，託你們不屈不撓、永無止境的進取之福！
據《人類簡史》的記載，大約在四萬五千年之前，前往印尼的智人們，就已經發展出人類第一個航海社會。
聽好了，是四萬五千年之前！而迄今有記載的人類文明史，還不到萬年。而「新的航海技術並不只限於西太平洋。大約在三萬五千年前就有人類抵達島國日本，而在大約三萬年前，就有人類抵達寶島台灣！」對此，《人類簡史》的作者赫拉利嘆曰：「如果沒有先進的船隻，高明的航海技術，很難想像有人能夠前往馬努斯島殖民」。
確乎。然而我的天哪，僅僅距今百把年前，被譽為世界最先進最強固的泰坦尼克號，還不幸遭遇了沒頂之災。三萬五千年前的「船隻」再先進，又會是怎麼樣的船隻？其航海技術再高明，又可能有羅盤、導航、超強的引擎和海上搜救中心之類保障嗎？回答自然是否定的。那麼久遠的人類就敢於縱橫大海，搏風擊浪，那是何等的勇氣和自信？那又可想而知要付出多少性命與失敗？相形而言，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意義與價值，與之完全不在同一個量級之上呵。雖然我並不想因此否認哥倫布作為人類近代史中極為重要一環的意義與價值。

無論你如何評價人類及其發展史，我都要為我生而為人，浮一大白！
然則，當你的視線回到船上，或坐着電梯上上下下閒逛，壓根兒會忘了，此時竟是航行在波濤萬頃的大海之上。極目四望，再也不見任何人迹或船隻。承載和庇護我們的，僅僅是腳下這艘鐵殼子我們名之為船的東西！說真的，我不禁又為之浮想聯翩。世事真是太玄妙呢！人生真是太奇特呢！當下這事實便是我以前再也沒法想像的，即有朝一日我竟會孤懸於汪洋之中！而如果你再往深處想想，其實我們從來就沒有也不可能離開「母船」。我們每天每月、每時每刻都在那比大海更蒼茫神秘的「必然王國」中航行；只不過這艘大船相對於郵輪不知要大上凡幾；她所航行的也遠非浩瀚大洋，而是更加深廣、更加玄奧而不可思議的茫茫星海！「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只不過處身於銀河系，乃至宇宙之長河之中，這艘名為地球的母船又顯得如此地微渺而風雨飄搖了。
對了，生發出這番感想的我，當時正在十四層船尾的露天泳池旁，舒舒服服地翹着雙腳，搭着浴巾，倒在躺椅上，看那高懸在舷梯上方的巨幅熒幕上播着的電影。而我的視野裡可不僅僅是熒幕上紅男綠女的嬉笑怒罵；稍一分神，便可見熒幕後密不可測的漫天星斗，正眨巴着眼睛，彷彿在和我一起欣賞影片。而兒時在故鄉操場上踮着腳、伸長脖子看露天電影的時候我何嘗能想到今兒這一幕！
右手邊，燈光閃閃的艦橋上方，正倚着一輪圓圓的月亮，想來她也是被影片的情節所吸引來的？
說到電影，此前我也沒有想到會在船上看到兩部此前都沒有看過的好電影。而且這兩部電影可謂一動一靜、一內一外，都很有說道之處。有一部還是曾經大熱的《荒野獵人》――小李子萊昂納多終於憑藉它嚐到了奧斯卡的滋味。
但坦率說，我對這部影片卻不太喜歡。導演和演員的整體表演乃至聲光色、特技和絕妙的自然風光等確實是大有圈點之處的，然而一部電影的核心情節吸引不了我，我是無法叫好的。無論小李子是否終於捧得小金人，也無論他在這個片子中表演得多麼賣力――事實上正是這似乎過於用勁的表演，我反而走不進他的心靈。還有那相當老套的復仇主題和生命意志的渲染，都讓人無法拍案。更何況那種過於逼真的配聲和過於血腥暴力而刻意的箭貫人頭等等鏡頭，只會讓我這號審美老古董搖頭。我很想讚美幾句的倒是船上那能容納千多人的影劇場。嫣紅的、非常高檔而舒適的皮沙發，環狀的、梯階形分佈的座位，還有那分外出色的音響等，都讓我頷首不已。
然而在船尾泳池旁看的露天電影《遇見你之前》，倒讓我幾次潸然，心裡酸酸地偷抹了好幾回淚水。雖然這故事也沒有多少新奇之處――
一個美麗善良的護工，偶然成為全身癱瘓的財富繼承者生命中最後的愛。而他在車禍前曾是那麼英姿勃發、前途無量且富可敵國。人與人的相處，實在也是一種緣分。而露露走進威爾的內心，是因為這個女孩簡單坦誠，沒有那些上流社會女孩的嬌寵和自私。為了打消威爾求死的念頭，露露千方百計感化他。和他一起看喜歡的電影，和他聽悅耳的音樂，陪他四處蹓躂，參加前女友的婚禮，計劃到風景旖旎的地方度假。但當觀眾都以為露露的願望將要實現，倆人亦將因情生愛而締結良緣的時候，影片殘忍地撕破了所有的「美」，讓已對人生徹底絕望的威爾依然決絕地實施了安樂死。更讓露露和觀眾的熱切期待墮入深淵！
無疑是因為此時我置身於空曠的海上吧，眼前竟然那樣逼真地看見歷史深處真實的一幕：美國作家傑克．倫敦筆下，那個功成名就、萬眾仰慕的名作家馬丁．伊頓，竟會悄悄翻過艙中正在歌舞昇平的他的私人遊艇的舷欄，無聲無息地滑入黑暗無際的海中；而傑克．倫敦本人，竟也在紅紫之後選擇了服毒――浩嘆之餘，我忽然有點理解影片中的威爾，為甚麼在如此魅人的愛情正趨熾烈的時候，仍然會決絕向死了。這無疑是一個絕望又充滿希望的愛情故事。我們感到於它的極富溫情、直逼生命真諦而不動聲色；更感到於人與人之間那種不摻雜太多世俗的純淨和通透，及其對人性本善的張揚與感傷。至少在觀影的那一刻，相信了「有些放手未必不是愛」。
而在海風輕拂、明月當空的甲板上沉溺於這樣一部影片，我還有一種別樣的感慨。世界原來可以如此美妙又同時如此悲催！而人生於世，確乎不只是一件詩情畫意或輕鬆容易的事情；我們承受它的最大指望，源於愛、源於親情、源於對生命和未來的渴望。可是當如露露這般真摯熱烈的愛與情，都無法挽回對生的信仰，我們還能指望甚麼？

「擁有過希望過堅持過，本身也是生命的意義及存在方式！哪怕它只是一瞬間。」

我只好喃喃地唸叨着威爾特雷納的這句話，把視線又投向大海。
此時的海上分外空茫溟濛。幸而有漫天星辰和皎皎明月，把她們熠熠的輝光，一絲不吝地投向這無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