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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赳赳:迷途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8年11月號總第407期

子欄目:小說

作者名:胡赳赳

某年我去了雙廊,打算住下來,在那裡開家客棧。 但情況並不妙。老鄉的要價都很高,一個老鄉帶我到 水窪處,拿煙桿子一劃拉,說那塊地是他家的,可以起 樓。我撕下筆記本中的一頁,揉了,扔到水中。老鄉的 面容也像揉成一團的廢紙。我記住了他。
有家客棧,就是這個名字。我住了進去。黑乎乎 的。視窗明亮,正對洱海。風起。白雲一朵朵湧來,散 開。跟我扔掉的那團廢紙神似。我去街上走走。前面 有個落寞的女子。也許並不落寞,但形單影隻,總歸 落寞。我決定跟蹤她。反正也閒着。她好像很美好。長 髮、長裙。細脖、細腰。我走到前頭,扭頭看她樣子。低 着頭,無所事事,正是一個楚楚動人的獵物。森林裡的 羚羊,或者糜鹿。噢優雅。我走在路上,是獅子或豹。
然而她走到一個院子門口,門吱呀打開,伸過一 隻粗壯、有毛、紋身的胳膊,將她攬入。我在門外望了 半天,失望了半天,失落之態,隨着夕陽跌入金色波浪 之中。
但事情並未結束,我回到「有家客棧」,找個角落 發呆,她又出現了。羚羊的步伐、糜鹿的身姿。這真是 一大喜事。我沖她遠遠一笑,舉起酒杯。她怎能無視我 呢,只顧與老闆說話。事情到這裡出現意想不到的情 況。隔壁傳來爆炸聲,氣浪一下子掀翻屋頂,屋裡的人 都被拋了出去。滾燙的空氣中我望了她一眼,然後就沉 入一片黑暗的水域中,有人被砸中,有人發出尖叫。我的 羚羊,還來不及準備好,就被老天向洱海的中心扔去。
我奮力游過去。先是摸着她的腿。我一拉,腿就斷 了。根部血肉模糊,我腦子轟的一片空白。血腥味瀰漫 開來,碎掉的肉絲和骨屑,沖在我臉上。我想呼吸,張 大嘴,結果被嗆住。我感覺嘴裡塞進了海藻,但更可能 是她身體的某些纖維。我的芭比,我斷腿的芭比。我在 內心為你哭泣。
我和她一同被救起,手裡扔緊緊地抱着她的殘 腿。我是兇手,兇殘的兇手。四周的眼睛一定這麼想。 我們被攤開在地上。她大約是痛暈了過去。斷腿從我 懷裡抽走了。救護車把她抬走了。我心中空落落的。

每到傍晚,雙廊的景致便呈現出迷人的神色。金 色的晚霞擋住太陽,白雲被風吹得一會像羚羊,一會 像糜鹿。遠處的湖心島,傳來一陣陣蓬萊仙境般的樂音。靠近洱海邊,酒吧、客棧林立,閒散的遊客踱着 步,享受悠靜的時刻。
我在有家客棧飲茶,對着洱海。海風和鷗鳥環繞 四周。客人不多也不少,正合適。普洱不濃也不淡,正 合適。電話響了,村長喊去喝酒。我跟伙計打個招呼, 讓他注意安全。我回頭說,要是發生了爆炸,無論抓住 點甚麼都行,哪怕斷腿。伙計說你真幽默老闆。
我跟村長對飲,來了兩斤青梅酒。後來,天井的地 上,不知何時又添了兩壺。下酒菜是甲蟲和菌。甲蟲烤 得很香,也有炸的,嚼在嘴裡,有世界末日之感。各種 菌子一一端上,炒得油絲絲的,有肌肉纖維的韌勁。而 一大盤雜菌湯,則香氣瀰漫,令人想跳進去洗個澡。松 茸、羊肚、雞樅、黑虎掌,這些蘑菇,是另一種致幻劑。 就讓你吃了想幹點啥。幹啥都行,只要別停下來。
「來,喝酒。」村長說。
我默默乾了。
「一會來一幫藝術家。」村長咕嘟。
藝術家,我見多了。泡妞可以,打架不行。吹牛可 以,畫畫不行。愛享受,怕死,不甘寂寞。當然,我沒說 出來。有家客棧,今晚住着一打自稱藝術家的客人吧。
「是很有名的藝術家,從北京來。」村長說「也都 是很好玩的朋友。」 我打算先走,那次爆炸破壞了我的耳朵,聽東西 老是有嗡嗡聲,人多一吵,我就頭痛。我起身,告辭。 我還有一打自稱藝術家的客人等着照顧呢。

回到有家客棧。我上樓頂房間去取一樣東西。那 次爆炸將有家客棧夷為平地,老闆死了,沒人願意接 這個地方。我複建了它。我希望再見到那個羚羊或麋鹿 一樣的女子。我打開櫃子,取出匣子,再從匣子裡取出 一隻高跟鞋。我仔細端詳它。像端詳一座玫瑰花冠。是 的,鞋上畫着玫瑰花冠。是的,那隻斷腿被抽走後,我 留下了它。
「羚羊或麋鹿」再次出現,我正瞇着眼看遠處天 空出現的一米陽光,她來到有家客棧,依然是徑直出 現在老闆面前。她說:「老闆,來一杯酒。苦艾。」
我瞬間忘記自己的身份,還是伙計麻利,倒一小 杯給她。她點燃漏勺裡的方糖,藍色火燄升起。方糖塌 陷溶解,落入杯中,杯中的苦艾酒變成一片火海。這讓我神思回到兩年前,爆炸將我們拋入火海的情景。她 一定是不記得我了。她不可能記得我。
苦艾酒的香味被激發出來,迷人的茴香味使人 又回到森林裡,有清晨露水的氣息,令人迷醉的氣息。 「羚羊或麋鹿」眼眸中的藍色火燄燃盡,她將酒一口飲 盡,瞇起眼睛看窗外的一米陽光。
難得的寧靜。諾拉瓊斯在電唱機裡唱《紐約之 歌》。洱海的水拍打着岸邊。彷彿一切都還沒得及發生 就消失了。
我從樓頂取下匣子,坐到她對面。不願驚動她。
她打開看。一隻紅得耀眼的、有着玫瑰花冠的高 跟鞋。她笑了。取出高跟鞋,放在枴杖尖上,轉着玩。她 的斷腿,或是安上了假肢。我沒敢問。
一隻「斷腿的羚羊或麋鹿」。我飲下一杯苦艾。甚 麼也沒兌。
我帶她去我的房間。在樓頂。上樓時,她的枴杖噔 噔響。
她不要我攙扶。用枴杖把我逼到牀邊,撲到我身 上。她的能力顯而易見,她的功能也是好的。她一直很 主動,當她聳動的時候,我腦海裡想到的是一隻「斷腿 的迷路的羚羊或麋鹿」。她把自己變成帆船,把我變成 波浪。
我想起我抱着斷腿沉入黑暗。

北京來的藝術家沒甚麼好玩的。似乎是一群鄉下 人。看甚麼都稀奇。
他們都很緊張,鬆弛不下來。只要一開口,就讓人 感覺有所企圖。他們去村長新蓋的房子參觀了一下。又 參觀了著名的幾個景點。比如一個當地畫家的工作室, 還有一個舞蹈者的空間。
他們來到有家客棧喝下午茶。談論起兩年前的那 次爆炸。其中一位說:「老闆,你佔便宜了。你盤下這個 客棧的時機正好。要是現在,得翻好幾番才能拿到地 吧。」
另一位說:「當時爆炸據說是廚房的煤氣罐起火, 把幾棟樓都掀翻了。出了好幾條人命。」
村長看了我一眼,說:「大家莫談,這都是傷心事。」
我裝作沒聽見,若無其事地遞煙。一邊跟幾個光 頭打趣,一邊張羅着晚飯。
然後,我們聽到了爆炸聲。濃煙四起。幾個藝術家 趴到了地上。

濃煙散去。房屋已經七零八落地散作一堆。
救護車和救援人員亂作一團。
爆炸是在不遠處的一個院子發生的。我向來不喜 湊熱鬧,收拾完手頭事情才趨去。看到一個擔架被抬 上車。擔架上垂下一隻粗壯、有毛、紋身的胳膊。
我認識這隻胳膊。這隻胳膊曾經搭在「羚羊或麋 鹿」肩上。警察也很快來到現場。
我意識到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一個警察過來盤問我。他問我都看到了甚麼。我 搖搖頭,轉身走了。

臨走的時候,「斷腿的羚羊或麋鹿」帶走了那隻高 跟鞋。
她細脖細腰長腿長髮的模樣沒變,她瀟瀟灑灑地 一拐一拐地在夜色中遠去。她一拐一拐下樓的時候,發 出啄木鳥的聲音,每一下都敲進我心裡。我的心裡有無 數條蟲子在蠕動。
我記得她說她欠我一條命。她又說要我忘記她, 只當她沒來過,不存在過。
她說:「我有我的使命。」
我不知道她的使命是甚麼。但這讓我想起我自己 的使命。我淡淡地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她說:「可是有人還沒有找到自己的使命時,自己 的生命就已經結束了。」
是這樣,當死屍漂浮在火海中時,那幾個村人和 遊客已經被從世界上抹去,他們的使命已經不重要了。
但是,「斷腿的羚羊或麋鹿」和我,都還倖存着。 我們各自的使命還未完成。

我時常想,我為甚麼要來到雙廊。
似乎有一種力量的牽引,但我又說不出這種力量 是甚麼,來源於哪兒。
漫遊到雙廊的第一天,我就決定要留在這兒了。 開一家客棧。當你不想成為過客時,最好是變成接待 過客的人。

各色人等川流不息,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沒有人知道我背負一個秘密。天大的秘密。
離開北京前,有人塞給我一個筆記本。給了我一大 筆錢。
當時我剛從監獄裡出來,走投無路,舉目無親。
那人帶我去溫泉中心,洗了個澡,吃了頓飯。然後 那人就消失了。
打開筆記本,我的目的地只有一個:到雙廊,開間 客棧。
此外,沒有任何指示。一夜之間,我成了一個身負 使命的人。但我真不知道,真正的使命是甚麼。

也許是等待。我想起一位詩人的詩:「應該內向, 只是等待。」


但是,我等來的卻是「羚羊或麋鹿」。後來是「斷 腿的羚羊或麋鹿」。
我來第一天就碰上了爆炸案。兩年後,又一起爆炸 案發生。
兩起爆炸案之間,是我最幸福的兩年。我忘記自 己的使命。每天坐在客棧喝酒、算賬,在無人的夜裡盯 着高跟鞋上的玫瑰花冠發呆。


當我在網上發現一模一樣的高跟鞋時,更加確定 我捲入一件陰謀。
這是我在微信的朋友圈上看到的。外電講述某個 神秘的交通事故,還配發一張照片。
這起交通事故發生在北京凌晨。一輛法拉利跑車 衝下北三環的立交橋。司機和兩名乘客當場死亡。報道 顯示死者是一名年輕的男子和兩名年輕的女子。圖片 顯示是一輛墜毀得沒有形狀的汽車,車窗伸出一條女 性的優美的裸腿,腳踝上的高跟鞋紅艷艷的,放大看 有着刺繡的玫瑰花冠。
傳聞說車中的人酗酒,出事故的時候車中人一絲 不掛。

有一天我開始研究地圖,想找到一條線路,可以 擺脫這場陰謀。
我儲備的路費足夠了。我不想捲入到無謂的犧牲 中去。我找老鄉打聽從哪裡可以進入緬甸,離開雲南。
我甚至想過剃光頭,裝扮成一個和尚。
但事情進展得比我預料的要快。警察來了。


我又一次被投進了監獄。
我成了第二起爆炸案的嫌疑人。有人指證我曾經 在洱海違規炸魚,而且在爆炸之前,我出現在那個院子 周圍,看起來很可疑。另外,我曾經在北京還有前科, 我是個詐騙犯。
入獄的第二天,「羚羊或麋鹿」來看我。她把手伸 給我,問我需要甚麼說明。她伏下身子,低聲說:「是 我指認你的。」
「為甚麼?」我不動聲色地問,我已能料想得到。
「因為爆炸是我製造的。我需要你來掩護我,拖 延時間。」
「可是你真的有地方可去嗎?」
「或許吧。至少應該試試。」
「那期待你完成你的使命。」
交談結束。她買通了警察,留下了一部手機和一 些錢給我。
我提醒她去有家客棧,取出匣子裡的地圖、空白 證件和錢。趕緊離開雙廊。按照地圖的指引,她應該可 以出境,然後在東南亞任何一個國家住下來,過上自己 逍遙的生活。
我心裡默唸着一位詩人的詩:「別在我的唇上尋找 你的嘴,別在門前尋找陌生人, 別在眼裡尋找眼淚。」

在監獄裡,我有大量的時間整理思路。
有家客棧的爆炸案和院子裡的爆炸案雖然事隔兩 年,有沒有甚麼聯繫?為甚麼「玫瑰花冠的高跟鞋」會 出現在雙廊,也出現在北京的一樁神秘車禍中?讓我 來雙廊的是甚麼人,有甚麼陰謀?
想着這些,頭有些疼。不祥的預感更深了。
我打開手機,想尋找一些有用的線索,或有用的幫助。
微信是個不錯的選擇。在「附近的人」裡,我竟然 看到了熟悉的獄警,但我不敢跟他打招呼。或許具有 同情心的女性能幫上我。
我添加了一個叫「子星」的女人。離我只有一公里。

「麋鹿」去了北京。這大大出乎我的預料。
是「子星」告訴我的。她向我傳遞一些她聽聞到的 消息。但她並不知道我在監獄裡。我只是告訴她,我是 雙廊的一名遊客,來自北京。我用了很多形容詞表達對 這裡景色的愛慕,其中,也若隱若現地有對她的愛慕。
我抄錄了一首詩發給她:「他們現在用我來填充世 界, 而為你我仍在心中留下一條空洞的路。你說:把 歲月的葉片放在你身邊,是你來到這裡吻我的時候了。 歲月的葉片是褐色的,而你的頭髮不是褐色。」
我感到心中隱隱作疼。我既為自己的卑鄙自鳴得 意,又為它而沮喪。
她說:「那個發生爆炸案的院子,租了新的主人。 原來院子裡的女人,離開了雙廊,回去了北京。」
我過着雙重生活、兩層世界。白天,我要出操、幹 活、聽訓、寫心得報告;晚上,我打開微信,就可以活躍 在另外一個天地。
子星在等我:「你睡了麼~」
我:「沒睡,想事。」
子星:「想甚麼呢~」
我:「想怎麼出去。」
子星:「~~~~~~」
我:「我在離你一公里的監獄裡。」
子星來探監了。她一見我就趴在我身上大哭。
獄警來拉,她反手給了獄警一巴掌。讓獄警出去。
獄警竟然真的出去了。
子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們在微信上視頻聊天 過。我們調情的話語大概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有一次, 她看到我真的在鐵窗之內,竟然讓她一下子到了高潮。
子星過於主動,這一點我頗不喜歡。她是那種付 出型的,具有聖母情懷。獄警出去後,她關上探視室的 門。一下子跨坐在我身上。她連衣裙下是空的。而我還 銬着手銬。
事後,她喊獄警進來。讓獄警脫下制服,和我換上。
她找來鑰匙給我打開手銬。將獄警拷上。
她命令我快走。我吃驚於獄警像中蠱一樣聽她的 擺佈。
她說:「獄警是我丈夫。不過他沒有性能力。」
我再也沒見到過子星。但我留戀着她對我的耳語: 「我的使命就是幫你完成你的使命。」

我向緬甸方向跑去。照原計劃,我偽裝成和尚。 我會唸「南無阿彌陀佛」。除此之外,我吃肉、喝 酒、看女人。
跟着一隊商旅,我進入了一個三不管地帶。
然後,在盤查時,我就被一支叫甚麼解放軍的部 隊扔進了監獄。
老天讓我第三次進了監獄,我離我的使命越來越遠。
一起關在房間裡的是個孩子,沒人來贖他。發高 燒快死了。
沒有人來管他。我將碗打破,拿起碎片,在腕子上 割了一刀。
血流出了牢房,有人吹響了警哨。

我和孩子被送進了當地醫院。我從昏迷中醒來。
我從窗戶中跳了下去,撞翻了一個水果攤。
在黃昏時分,我發現自己站在一個荒野的寺廟門口。
「進來吧,這裡有你想要的答案。」門打開了,迎 接我的是一雙沒有惡意的眼睛。於是我再次昏倒。
早課的頌經聲音傳來,我睜開眼睛。天濛濛亮。方 丈為我剃度,我正式成了一名和尚。當日,我跟着一隊 僧侶去緬甸參加法會。
方丈說:「一切唯心造,這就是答案。」

緬甸的法會完了後,我又被派去了北京。
一出海關,我就扔掉了僧服。北京。熟悉的北京。 沒有人能找到我。
當我站在西山郊區的一個墳堆前時,我確信,「那 人」已經死了。那個給我指令和錢的人,曾經是一副不 可一世的樣子,現在卻死了。
這似乎是一場夢。我的使命一夜之間消失了。我感 到愉悅。也感到虛脫。但我竟然嘔吐起來。嘔吐不止。
我是被自己的絕望折磨着。

「那人」的公開身份是一個商人。然而他卻跳了 樓。也許是被逼跳下去的,誰知道呢。
他的家室都在國外。早已經在國外。所以他了無牽掛。
他的使命完成了嗎?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使命 發生了變化,一切中止了。
我是那條埋下的伏筆。但埋伏筆的人已經被埋葬 了。這是事物的悲哀,也是萬物的痛苦。
我還是決定回去雙廊。

當我回去時,兩起爆炸案已經水落石出。
事情簡單得令人驚訝:第一起發生在有家客棧,是 「紋身胳膊」要炸死「麋鹿」;兩年後,「麋鹿」在院子 裡炸死了「紋身胳膊」。
我心裡忽然有了某種推測:「麋鹿」是那起北京車 禍案的倖存者。她被軟禁在雙廊。而給我的指令遲遲 沒有下達,是因為我預感到有甚麼要發生而逃跑了。
但是,那次在有家客棧,是否是想將她和我一起 炸死呢?想到這裡,我不寒而慄。
中間兩年甚麼都沒發生,或許是拖延法。還有,「那 人」是被「麋鹿」清除的嗎?「麋鹿」現在究竟怎樣?

我想起我因詐騙罪入獄的場景:老大讓我們每個 人抓鬮,誰輸了誰替他去頂罪。
只有一張紙條上寫的是牛逼,其它紙條上寫的是 傻逼。抓到「牛逼」的去坐牢。
我多麼希望自己是「傻逼」哇。
我確實是「傻逼」。所有人都知道,無論怎麼抓, 那個「牛逼」的紙條都會歸我。
這是個「局」,我是個「局外人」。

雙廊的秋天,真是迷人極了。一派天堂的模樣。
我在洱海邊嗅炸藥的味道。
一個小孩子跑過來送了我一張明信片,上面有一 首詩:「別在我的唇上尋找你的嘴,別在門前尋找陌生 人,別在眼裡尋找眼淚。」
上面還畫着一隻高跟鞋,鞋子上有玫瑰花冠。


胡赳赳,1979年生,雙魚座,湖北人。現生活於北京,主持「若谷樓書系」的出版和「赳赳說字」漢字節目,也寫點詩歌和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