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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德錦:十四行三章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9年6月號總第414期

子欄目:詩歌

作者名:陳德錦

1
我反覆地琢磨和淬鍊
一句本想向你直說的話
耗盡了夜半的時間
我把它雕琢成晨光中一束花
為編寫沒有經歷的事情
我耗盡半生的時光,就像
演奏者用十指把附體的精靈
卸除在起伏不安的琴鍵上
如果這村子給瘟疫圍困 我
們命定要往山上躲逃
那時,我定必與你站在高處
舉目迎接黃昏,假如黃昏
寧靜恆久如油彩,一對歸鳥
銜着叫聲飛入這畫圖

2
夜色加深我灰衣上的年光
秋日的橘樹開綻着鮮嫩的小花
陰晴霜雪以及土地所生長
與我們忡忡的境況有這般落差
時間之河繞過險灘後變得狹窄
你在另一隻船上,我們的眼神
撞擊後連成一線,又被雲霧阻礙
我把孤舟繫在憂鬱的小鎮
聽從古訓享受現世的福樂
在空疏的園林營造一所樓閣
把落日牢牢釘於向西的高窗
痛飲餘暉的醇厚和月色的荒涼
反正不知幾時這王國便會傾頹
憑欄只見城池倒照我一身衣灰

3
我知道這自建的王國即將不存
它從地上消失,我步下台階
那裡有柱子掛着平行的對聯
展示一個和諧安靜的世界
陰晴嬗遞,宮商協調,那裡
有長廊懸掛美妙的丹青
也有一爐與檀木同焚的典籍
火盡後蠹魚會延續毀滅的過程
我遵從古訓喝下醇酒,把樓閣
把這幢和諧世界的大門關上
走下小路,荒山人迹寥落
路人問及那點星火的事情
他不相信我已把一切收進行囊
我佯言乃解穢之火,燃夢的星



陳德錦 香港浸會大學博士。著有散文集《一枕酣眠》、《身外物》及評論集《中國現代鄉土散文史論》、《宏觀散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