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城：短小說二則

幸運之符

下班的時候，唐宗走到郭新身邊：「聽說明天你要上山去？」放假上山是時髦玩意，同時也成為郭新的假日消遣。
郭新點點頭，道：「我約了老張他們，添置好一切工具，這一趟定要攀上那個狼牙嶺。嘿！」哼了一聲，抬起右臂，揮了一下，意志堅如鐵。
「好！祝你成功！我送你這個――」唐宗從衣袋裡取出一道黃色的符，塞到郭新手上：「這是幸運之符，逢凶化吉，反正留着沒啥用，你拿着，或許有點用處。」
郭新是教徒，一向不相信鬼神之說，見唐宗誠意拳拳，不好意思推卻，謝了一聲，收了下來。
第二天，天未大亮，郭新等三人開始攀登全市最高的狼牙嶺。坡道有點兒斜，地上沙石也多，幸好郭新他們有經驗，步步為營，一路無險無阻。
天有不測之風雲，中午，天色忽變，烏雲密佈，雷電交加，風急雨勁，雖然早備應用工具，仍是寸步難行，三人被困在山麓上，進退維谷。
（糟糕！）郭新心裡叫屈。咋辦呀？三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正自徬徨之際，郭新腦海裡浮現起唐宗的說話來：「這是幸運之符，逢凶化吉，反正留着沒啥用，你拿着，或許有點用處。」於是掏出幸運之符，捧在胸前，唸道：「幸運之符！幸運之符！求求你帶我們步出險境！」剛禱告完，前頭引擎聲大作，一輛運輸車衝過雨幕向他們疾馳而至，救了三人脫險。在家休息了一天，郭回到公司，便聽到唐宗交通失事的噩耗，心裡不由得難過萬分。「天呀！要不是把那道幸運之符送了給我，唐宗大概不用死！他是替我去死的！」說完，掉下眼淚。同事們聽了，只好溫言相勸。
其中一個女同事佩芬熬不住，說：「阿郭！別太悲傷，唐宗死後，留下一本日記，你知不知道裡面怎樣說？」郭新搖搖頭：「我怎會知道？你說來聽聽吧！」佩芬吸了口氣：「根據日記，那道幸運之符是唐宗一位朋友送的，送符朋友後來遇到了極其嚴重的意外，大難不死，自此一帆風順，成為百億富豪。」
郭新聽得一頭霧水，兩眼直勾勾地望着佩芬。
佩芬往下說：「原來幸運之符送到誰手上，誰就會遇到一連串厄運，不過絕對不會有性命危險。如果把它送給別人，自己便會遇到致命的意外，僥倖度過，那就發大一財，一生順利。」聽到這裡，郭新猶豫了：我該咋辦？把符給留着呢？還是送給別人？

鏡影
天氣冷，下着雨，苦命何伯要當夜班。
何嬸一邊把熱湯倒進暖壺，一邊說：「老何！千萬記得要喝湯，熬夜不喝湯，對身體不好呀！」
「行啦！行啦！老太婆篤粥（煩）。）何伯漫應着，心裡卻是十萬八千個不願意。（誰要喝這個斷命湯！）他嘀咕着，把暖壺放進竹籃裡。何伯是上海人，卻討了個廣東老婆。廣東老婆三日兩頭要他喝要命的湯，不喝不好意思，只好叉着脖子把那些充滿藥味的湯朝喉嚨灌。這樣居然喝了三十多年。唉！天曉得。
何伯在一幢新落成不久的大廈當保安員，每天晚上七點上班，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點才下班，十二小時值勤，並不繁重，奈何時間太長，往往令何伯難耐寂寞。打發時間，他看書，聽廣播，過了兩點，就在管理室中，搭起兩張木椅子躺臥休息。在兩點鐘之前的半小時內，何伯任務重大，要把二十層高的大廈，由頭到尾察看一遍，看看有沒有住客亂棄垃圾，暗角裡可有藏匿着小偷？這工作看來費力，何伯卻是甘之如飴，甚而巴不得它早些來，因為只要完成這項任務，他就可以元龍高臥，安安然然地睡個安穩覺。
這一夜，何伯如常拿着那柄舊手電筒，開始一樓挨一樓的巡視。不旋踵巡到十三樓，窗外的風忽地轉急，把窗門吹得「格格」價響。何伯用一早備好的粗蔴繩把窗門縛得嚴嚴的，然後逕向走廊的盡頭走去。
走廊盡頭那裡有一塊新嵌不久的長鏡子，不知有甚麼作用，聽經理說是為風水好。何伯揮着手電筒，邊走邊想：老太婆說過半夜千萬別照鏡子，會照出鬼來。（神經病，哪有這種事？我倒要照一下子，看看是不是照出鬼模樣來？）主意打定，走過去，對住長鏡子照。（媽的！清清楚楚是我老何的帥樣子嘛，鬼從何來？哈哈！）
何伯偷偷笑了一下：「老太婆，你迷信呵！」第二天傍晚，何伯上班時路過十三樓，無意中朝走廊盡頭一瞧，嘿！牆壁上留着白，鏡子不翼而飛。他愣了一下，跑到二樓辦事處找着保安主任問因由。主任笑瞇瞇地說：「啊！老何，你是說那塊長鏡子嗎？老闆嫌不好看，前幾天給拿去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