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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步釗:君子之交的一種——記陶然先生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9年4月號總第412期

子欄目:「悼念陶然先生」專號

作者名:潘步釗

晚上收到朋友在手機傳來陶然先生過世的消息,既感突然亦十分難過。認識陶然先生,當然還是因為他編《香港文學》,承他謬賞,過去多年刊物上的「散文大展」特輯,都會邀約我的稿件,日子久了,我也每年遷就調整,預留文章給《香港文學》,成了默契﹔近兩三年,他也邀請我在暑假為康文署的創作坊主講一課,雖然耗上昂貴的週末下午,我願意給文壇前輩的面子,而且到底是推動文學,於是又成了每年另一種的約定。
雖有默契和約定,但我和陶然先生私交並不深,從沒有私下相約茶敘飯局,只是偶然在文學活動場合會碰面。論資歷,陶然先生是前輩,不過每次見面,他都十分客氣,認為我是忙人,就常愛帶着笑容說﹕「知你忙,不過幫吓手!」他寫作資歷深,經歷背景和文學路途,跟我這成長在香港殖民政府前後的後輩,大不相同。我不愛飲宴典禮之類的應酬,因此和他見面最多的,都是文獎評審會議和研討會,不過每次也只閒聊三兩句,然後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角色。陶然先生予人感覺很溫厚,不存在「眉梢眼角也在傷人」的才華自賞,亦沒有一副「食鹽多過你食米」的前輩氣習。他,容易親近,說話不多,說起話來也紓緩柔淡,我從未見過怒目睜眉的陶然先生,也沒有聽過他罵人。我和他年齡相距超過二十年,不同那些相識於青少年時候的文友。我們未必會推心置腹地交換心事,但互相尊重,因為他的親厚和善,見面總很輕鬆自然,無甚防範負擔,雖然不是深交,但君子之交,或者也是一種。
陶然先生擔任《香港文學》總編輯多年,孜孜用力。身為讀者,看見雜誌各方面一直平穩妥當,成為香港文學作品發表示現和交流發展的重要平台,貢獻很大。身為作者,我與他合作,感覺良好。他約稿辦活動,指示交代簡明清晰,合理而有禮貌,讓我感到他真心地認為我的文章寫得不錯。《香港文學》這些年來作者網絡寬闊廣泛,既要照顧雜誌本身的客觀條件和限制,而在門戶之限很深的香港文學雜誌群中,仍能讓讀者看得到眾多不同背景風格作者的作品,並且維持相當水平的文章質素,陶然先生的兼容並包,禮對作者,是重要原因。
草草盃盤,可記的人和事不多,只有感覺和印象。記得一次創作坊講座,我是講者,他是主持。雨中午後,我匆匆趕到,推門進入大會堂的活動室時,陶然先生已經坐在主持座位上,前面坐着零星的參加者。他沒有馬上把眼光望過來,只仍然出神地坐着想着,半晌才看到我,舉手招呼。這是我和他相交,印象很深刻的一個鏡頭,而且後來常常成為他在我腦海中的造像:坐着,不說話,若有所思,眼神定定地,落在不遠處的桌子前方。那是穩定的、明白的,不在尋找、不是擔心,只似乎正等待甚麼,也似乎要追憶甚麼,勘透甚麼。現在斯人去遠,天上人間,我還是在生活中冒失匆忙,陶然先生已磐坐遠岸,想仍然是一派的安靜,只是那不由自主的出神,間夾着落寞的目光,正不知投向何方!我沒有答案,只好借區區短文,向前行者送上敬悼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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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月24日陶然先生在《香港文學》創刊三十週年慶祝晚宴上


潘步釗 香港大學中文系哲學博士,著有散文集《今夜巴黎看不見日落》、《方寸之間》及《邯鄲記》;另有詩集《不老的叮嚀》,現職中學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