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

  • 全部
  • 內容
  • 期刊號
  • 時間
  • 欄目
  • 作者
當前位置:首頁 > 月刊

蓬 草:文學因緣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9年4月號總第412期

子欄目:「悼念陶然先生」專號

作者名:蓬草

陶然先生第一次向我約稿,是用筆寫在信紙上,空郵從香港寄來我這兒。那時節,我寫稿便是提起筆,把字一個又一個的寫在薄薄的、印了格子的原稿紙上,原稿紙的邊沿印着的是「香港上海書局監製」,想是特製給海外寫作的人用的,稿寫好了,航空寄出,因分量較輕,郵費便可少付一點。那時節,實在難為了陶然,不僅要耐心看我手寫的文字,有問題了,他要費時間寫信以空郵寄過來,然後還要等我回信,他從沒有埋怨,倒是我自己不好意思了,又覺得有「追上時代」的必要,看着別的寫作朋友均是用電腦工作的,再想想用電腦寫稿確實是有一百個的好處,我也用上了。不久,香港上海書局再也不印製那種薄質的、寄航空用的原稿紙了。陶然不用看我的手稿,不用空郵寫信給我,定是舒了一口氣,從此我們在聯絡上快捷得很,實在方便得多了。陶然繼續向我邀稿,我也繼續寄稿給他,又過了許多年,但我們始終是緣慳一面。一向,我還以為他不在意這一點,於是當我看到他在第311期《香港文學》的〈風吹草低〉一文中說:「幾次到巴黎,有心拜訪蓬草,但都不成事,一來我行期怱怱,二來她也難於聯繫,據說她忙,讓我不好意思打擾」。我才吃了一驚,不明白為甚麽是這樣。我急着在電郵中告訴他,我知道的是有一次他來巴黎,参加「書籍沙龍」後,他出席了一次人們替他送行的設宴,關於這個宴會,事前,沒人通知我,我不知情。陶然明白了,不僅釋然,還把他寫的散文「咖啡巴黎」寄給我看,我們便約定了,下一回他來巴黎,我們一同去喝咖啡吧。沒有這個機會。如說在人的一生中,即使有心,還是趕不上、遇不見某一個人,這是很無可奈何的,只得安慰自己,說一切該隨緣隨份,但心中總有遺憾的感覺,如今更是非常難過了。
雖然不曾面談,陶然在《香港文學》寫的文章,我全看了,每一次,像是聽到他在親切的說話。他介紹作者,推薦作品,熱心得很,令我感到他和文學的深厚的因緣。即使明知是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他誠心誠意的就是要把它做好。偶然,他難免感慨起來,在第379期《香港文學》的「卷首漫筆」中他先是嘆息:「自九十年代中以來,隨着以往小說主要賴於存身的報紙副刊衰落,絕大多數報紙取消刊登小說的慣例,連載小說更加變得無影無蹤;小說地盤寥落,中長篇小說出路渺茫,連短篇也難以生存。」不能不面對現實啊,「當然我們也明白,隨着電子產品的迅猛發展,……紙媒作用已經越來越淡薄,小說就更加不用說了。」這番話,說的人不僅是以編者的身份,他還以作者的身份,站過作家的一方,說出了在今天仍要堅持寫作的人的寂寞的心境。很多時陶然編好了一期文刊後,會客氣的在「卷首漫筆」中多謝所有作者,感謝他們「紛紛應約,如期交稿,讓我們可以及時推出這個專輯。」他可知道,寫作的人,如我,對他是有如何的感激心情嗎?難得仍存有一塊文學園地,更難得的是有一個不管寂寞,守護着、灌溉着園地的人。因是人,有時便會感到疲倦吧!「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可能不僅一次,陶然會自問:還有撑持下去的需要嗎?但他總是努力的向好處想。推出《香港文學》創刊三十一週年紀念特大號時,陶然說:「希望能夠讓香港小說愛好者在寒冬中感受一絲温情。」多麽美好的、純真的希望啊,他倒是讓作者先感受到他對文學的無限的溫情了。我們願意和他一樣,「情願相信,就算是給少數人看,只要世界上還有人群在,小說還是不會消亡。」堅持信念。多謝陶然


蓬 草 女,原名馮淑燕,廣東新會人。1975年移居法國巴黎,現專事創作與翻譯。已出版的有小說《蓬草小說自選集》、《頂樓上的黑貓》,小說及散文合集《北飛的人》,散文集《親愛的蘇珊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