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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 亮:此去願陶然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9年4月號總第412期

子欄目:「悼念陶然先生」專號

作者名:葛亮

 驚悉陶然先生駕鶴。
一時間,竟未回過神來。先生音容猶在眼前,早前還在活動上見過,問候他的身體。他微笑說:「還蠻好。」是舉重若輕的神情。

想想與陶然先生相識,是十幾年前了。那時我還在港大讀博士,在《香港文學》上發了兩篇小說。初見先生,是一個黃昏,因對着崇敬的文學前輩,禮貌恭謹。他緩緩說話,問我的學業,談彼此近期讀的書,也憶及他當年在北師大讀書的情形,臉上一直掛着微笑,是那種謙和而有些靦腆的笑容,讓人不與自主地鬆弛下來。臨走時,先生握一握我的手說:「你的文字感覺很好,有沉澱,在年輕人裡不多見,要堅持寫啊。」
後來,便一邊做文學研究,一邊寫小說。寫的是家鄉南京的故事。到博士畢業,成了一本集子《相忘江湖的魚》。有愛文學的出版人,羅國洪先生看了書稿,當下表示要出,與我商量請一位前輩朋友作序。就打電話給陶然先生。先生很高興,爽快地說:「好的,我盡快寫。這段時間,讀你的小說有很多感想,正好在序裡談一談。」不久序言寄來。字裡行間,溫度浸潤,猶記得先生將這些小說稱為「人間的故事」。書出版了,也是有幸,評論界與讀者的反應都不錯。接連獲得了香港書獎等幾個獎項。我告訴陶然先生,將好消息與他分享,並再次致謝。先生喜悅地說:「不用謝我,是你寫得好啊。」
就這樣,陶然先生與他主編的《香港文學》,見證着許多青年人寫作的軌迹。
以後,我進入大學執教。教一科有關香港文學的課程。南來作家的章節,談到先生的作品,總不由自主放慢了速度。歷年與學生分享那文字中的點滴感受,每如知交重逢把盞。也說到當下文學期刊的艱辛,與先生幾十年如一日的貢獻,覺出其間的暖意。
後來,陶然先生做了一次手術,我去家裡看望他。先生看上去虛弱了不少,是動了元氣。他說話更慢了。我們沒有談文學,談的都是生活上的事。對我而言,此時的他,更像是一位父輩。臨走時,我對先生說:「您要好好地保重。」他說:「是啊,經過這一遭,要悠着點了。」
接下來的一些年,他並未休息。每與我談起正在組織的專題,還是由衷地熱情與懇切,囑說:「你要給我寫篇哦。」自然,無論工作多麼忙,我都會放下手上的事,去回報這種熱誠與期許。久之,這也就成了一種筆端不輟的動力。
憶及這些事情,經年與否,都彷彿發生在不久前。
因陶然先生,是一直這樣耕耘着。以一個前輩作家的身體力行,以一個編者的鞠躬盡瘁。
寫到此處,仍不願相信先生已逝,哀慟不能自已。先生沒有遠走。天國亦有文學弦音,其聲悠遠,此去願陶然。


葛 亮 :原籍南京,現居香港。作家、文學博士,香港大學中文系畢業。作品出版於兩岸三地。著有小說《朱雀》、《七聲》、《謎鴉》、《浣熊》、《北鳶》,文化隨筆《繪色》等,並譯為英、俄、日、韓等國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