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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秀蓮:法國香水掬清芬——悼陶然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9年4月號總第412期

子欄目:「悼念陶然先生」專號

作者名:黃秀蓮

十多年前,陶然代表香港參加法國書展中國年大會;同行者還有也斯與王璞。在巴黎書展,與他喜相逢的新知舊雨,都沒有把他遺忘。原來他與高潔是老朋友,真是他鄉遇故知;高潔對花很有研究,可謂如數家珍,而法國以香水舉世揚名,巴黎是香水之都,選購禮物時,順理成章地送贈了一瓶香水給陶然,請他帶回香港給夫人。一瓶香水,縷縷清芬,飄起幽芳,亦展開了香港與巴黎的一段文化交流。
巴黎有一個女朋友會,成員多來自香港。她們落籍巴黎,心繫中國文化,常常在中國節日舉行聚會,或朗讀詩詞,或辦講座,然後點心燒臘,觥籌交錯,莫非慰藉鄉愁。各項活動中,最有意思是各抒心曲,化為翰墨,出版文集,其中不乏文質兼備的佳作。
書展展現中法兩國邦交友善,以書會友,文質彬彬,君子之交。陶然在書展中不止認識了朋友,還得悉她們把作品結為文集。那本人手釘裝的綫裝書,那情見乎辭的真誠,那遊子孺慕故國的心情,也許感動了他。他回港沒多久,就在他主編的《香港文學》特別介紹此書,更選錄了書中多篇作品,成為特輯。這份禮物實在教人振奮,不過萍水相逢,洗塵雅聚而已,沒想到陶然卻記在心上,以實質行動來支持嘉許。我覺得這是編輯的觸覺、眼力與理想,對海外華文文學,他常常留神,有心推介。
此行他也不忘推介《香港文學》,說海外讀者同樣可以訂閱這本雜誌,吾友渝芳一聽,立刻訂閱,以示支持,可見文人相重。身為編輯,自然關心雜誌銷量之多寡,與行銷之覆蓋面。雜誌像一個瓶子,裝載了中國文學,隨波逐浪,能漂流多遠就多遠,越遠越好。陶然作客巴黎,依然謹守編輯這崗位,證明他念兹在兹,對這份雜誌滿懷熱誠。
後來綠騎士回港,陶然向她約稿,她便推薦了我的文章,於是我也成為《香港文學》作者群之一。陶然看了拙作,約我飲茶,原來他的居所離雜誌社很近,上下班都安步當車。猜想他已經視這份工作為長遠的,甚至是天長地久的,所以把家也安頓在附近。那是一種很篤定的感情與態度,恰巧我也住在東區,又添了街坊情誼。至於話題的切入點,自然是共同認識的巴黎客了。
接着大家也談文壇種種。他說話率直,沒有甚麽機心,對初次見面的我,相當信任。我提起自己出版新書的事宜,他聽了情況,不假思索就建議交給比較有規模的出版社,理由是一本文學書要在市場中單打獨鬥,未免艱難,若加入大出版社的文叢,銷售會較為容易。初次見面,他已經坦誠相告,而語氣平靜溫和,完全沒有高姿態式的指點。他是低調而老實的舊式人。
此後我只跟他飲茶三四次而已,彼此並不深交,保持了君子的距離。至於他是錢瑗的學生,楊絳視他如子之事,從未聽過他提起。雖知道錢鍾書楊絳這對夫妻,不知道多少人有意結識,甚或攀附,換了浮滑好炫之輩,早已逢人就宣告,大鑼大鼓,誇誇其談了。在熙熙攘攘中,在功利掛帥下,更覺低調不易。
噩耗傳來,我心裡難過,坐巴士經過他生前居所,遙遙望去,不知哪一個窗子後面,他夫人正垂淚。猜想高潔挑選的香水,應該是清幽淡雅的,淡淡的,低調的,有點像陶然的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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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先生影於香港文學出版社門口。(謝光輝攝)


黃秀蓮 熨衣工人的女兒,深水埗的小女孩,崇基中文系的學生,政府架構裡的小螺絲釘。著有散文集《灑淚暗牽袍》,獲文學雙年獎推薦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