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紅芳：「天外歌聲哼出的淚滴」—— 致敬愛的陶然師伯

3月9日晚打開手機的剎那，猛地跳出老師、朋友們發來的微信：「陶然先生因病突然離世！」頓時悶了，這怎麼可能？！上個月我們還通過電話聊過家常，我還說四月天常熟的牡丹盛開，屆時邀請他和老朋友我的恩師曹惠民先生一起來玩。「好啊好啊」言猶在耳，怎麼說走就走了呢？您還沒有赴這場春天的牡丹約會呀！我還想聽您繼續說文學故事、談人生百態哪！生命的脆弱、聚散的無常這是您小說經常描寫的人生悲劇，怎麼竟會落到儒雅淡泊、重情重義、細膩敏感、樂於助人的您身上啊？
原本以為退休的您可以瀟灑走世界、從容寫人生了，卻沒想到您走得如此倉促，一場流感竟這樣肆虐無情地蠶食了您的身體，真是天妒英才啊！往昔點點滴滴，浮現眼前。
因為恩師和您是大學同窗好友的緣故，而我又做香港南來作家的論文，老師介紹您與我認識，從此我的生命裡多了一位良師益友――陶師伯。您並不因為鄉村來的我樸實憨厚、不通人情世故而看低我，反而格外對我信任和關照，還在專欄裡留下了如下文字：「這位由農村出身的博士，從衣着到待人接物，還帶着十分純樸的味道，有人說是有點傻妹的範，我倒並不覺得，而她待人誠懇是為許多人所稱道的。」（〈昨日紀．紅芳〉，《香港文匯報》2018-9-17）您對後輩的關愛和維護溢於言表，這恩情叫我如何能忘懷？
認識師伯以後，您不僅陸續提供有關香港文學方面的資料給我，還介紹香港主要文學評論雜誌的朋友與我認識。從那以後，師伯主編的《香港文學》以及幾輯《香港文學選集系列》自不必說，還有《城市文藝》、《香港作家》、《香江文壇》、《文學評論》、《文綜》等雜誌陸續獲贈，我知道這多多少少跟師伯您的關照有關啊！每當我收到這些雜誌，不僅對梅子、蔡益懷、漢聞、林曼叔、潘耀明等主編由衷表示感激，而且對您默默關注和扶持我的成長心生敬佩和感恩之情。
不知道有多少次世界華文文學研究界的會議，您都盡量抽空參加，用行動來支持世界華文文學的發展。《香港文學》自2000年您接手以來，繼續劉以鬯先生「立足香港、面向世界」的宗旨，盡心盡力地扶持香港本土作家的成長，同時不忘扶持台灣、澳門以及海外華文文學作家作品的發表。您利用大量的人脈關係和自己的文學魅力與人格魅力組織了一個個專輯，如香港小說專號、歐華作家專輯、美華作家專輯、海外華文作家專輯、澳門作家作品展等等，在世界華文文學圈裡是一個響噹噹的文學存在。刊物總編輯一做就是十八年，兢兢業業，為香港文學和世界華文文學做出了極大貢獻。而今重情重義、不求回報的師伯您卻突然走了，這讓那些曾經受過您恩澤、經您提攜成長的後進如何是好哇？
曾記得您說意外中得一筆名「陶然」，頗為滿意，寓意是對北京生活的一段美好的青春記憶，同時也希望自己能夠陶然自得。但其實您並不快樂，您自己也說過並不是一個快樂的人。每次開會或者其他場合遇見您，只有和三五好友一起談天說地，您才會一展笑顏，有時候甚至哈哈大笑不能自已，其餘時候則大多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裡孤獨地漫遊。所有的情感都在您單薄瘦弱的身體外表下洶湧奔騰，只有當我們進入到您的《與你同行》、《歲月如歌》、《一樣的天空》、《天外歌聲哼出的淚滴》等的文學世界，才能把握理解您真正的內心。是的，您並不是一個真正快樂的人，塵世俗情、人情冷暖、知音難覓，如今突如其來的病魔又無情掠奪了您的肉身，衷心希望師伯您在天外真正「陶然」起來，那裡應該有您喜歡的一切！

陶然先生與計紅芳2017年影於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