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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少璋:遠去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9年4月號總第412期

子欄目:「悼念陶然先生」專號

作者名:朱少璋


作者對雜誌編輯總有一份特殊的感情, 都介乎「知音」、「知己」與「知遇」之間。馬家輝先生在《明報》撰文悼念陶然先生,說編輯是引路者:「引路者不一定身影巨大,但他曾經伸手帶領,或拉你前行,或推你一把,那種厚實的感覺――除非你是涼薄的人――否則不會輕易忘記。」陶然先生身影並不巨大,但在提攜這回事上,總是盡力而為。
過去二十年,我在《香港文學》發表過十一篇文章,1999年那篇〈談華文文學中的一個冷清角落〉發表於「劉以鬯時期」的《香港文學》,版面仍是直排。該期專輯由秀實先生組稿的,原意是座談後筆錄再發表,後來直接改為筆談,再把筆談的內容當作文章發表。2005年發表的〈李渝《菩提樹》的空靈與靜穆〉,專輯由浸會大學文學院組稿,我也不知道文章最終會在《香港文學》刊登,原來,那時雜誌已進入了「陶然時期」,版面已改成橫排。從前很少給文學雜誌投稿,怕麻煩,又不知編輯會否刊用,總覺不踏實。2010年起才開始主動投稿給《百家文學雜誌》,2012年兼投《城市文藝》。2014年陶然先生約稿,說希望我供稿參與《香港文學》的「香港作家散文大展」,自此,我便定期在「陶然時期」的《香港文學》發表散文。2018年6月他給我遠去朱少璋短訊說將改任雜誌的顧問,我才知道雜誌快要進入「周潔茹時期」。「編了十八年,也累了。」他在短訊末還逗趣地輸入了一個打眼色伸舌頭的「emoji」,活潑調皮,感覺上如釋重負。編一本文學雜誌到底有多辛苦?其實任何事只要投入又認真地去做,都辛苦。陶然先生大概能苦中作樂,調皮地伸舌頭的「emoji」透徹反映了編輯工作中種種苦樂與矛盾。
先生退下了編輯崗位,仍熱衷於寫作。2月11日我還讀他發表在《文匯報》上那段與北島交往的美好回憶。3月4日他寫白先勇,我也細讀。不意3月9日晚上在臉書看到宋子江先生轉發的消息,知道他已走了。3月11日《文匯報》刊登他寫的〈既是作家,也是畫家――黎翠華〉,已成遺作。年來香港文壇老成凋謝,前輩走了一個又一個,陶然先生猝然謝世,令惜別的感覺變得更複雜,也更難排遣。本地文壇向來雜音不少,卻本來寂寞,現在,更變得異常寂寞,意境仿如他在〈詩人北島〉所寫:「……我們分手,往不同方向離去,剛走幾步,回頭,但見他們的背影遠去,在轉角處一拐,不見了。夜風拂來,冷氣頗大,夜已經深了。」
年前有學生組織與我商量,想邀請陶然先生當評判,我怕他們措辭上失禮,鄭重地跟負責聯絡的同學說,書面上不能稱「陶先生」,要全稱「陶然先生」。先生原名「涂乃賢」,「陶然」與「涂賢」粵音相同,別具諧音意趣,讀音「香港」得很。以「陶然」為筆名,既有陶淵明〈時運〉「揮茲一觴,陶然自樂」之意境,更有李白〈下終南山過斛斯山人宿置酒〉「我醉君復樂,陶然共忘機」的境界,滿足與自得,都帶點點醉意,意蘊又「文學」得很。先生長眠香江,墓碑上的名字不妨就刻署「陶然」。「陶然」畢竟親切、熟悉,更容易讓人想起香港文學和《香港文學》。
2018年陳瑞琳在〈「詩學」陶然〉中引用了先生的自白:「雖然陶然二字本身含有陶然快樂的意思,但我並不是一個快樂的人。」再看陳女士2012年發表的〈寂寞之舞的陶然〉,自白的原文卻是「陶然二字本身含有陶然快樂的意思,我並不是一個快樂的人,但我希望自己是。」我寧願相信七年前的舊版本,起碼我認識的陶然先生確是如此――對快樂總是充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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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中的陶然先生。



朱少璋 :愛好閱讀及寫作的香港人。表達思想感情能用散文則用散文,遇上死角則用古典詩;反之亦然。從事中文教育,現職香港浸會大學高級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