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欄目：《香港文學》2019年4月號總第412期
子欄目：「悼念陶然先生」專號
作者名：木鳶
與陶然老師的初次相遇要追溯到韓國2014年的夏天，由我的恩師朴宰雨教授組織的第一屆韓國世界華文文學――「大洋此岸與彼岸」的學術研討會上，當時與會的還有馬華作家朵拉老師和加華作家梁麗芳、陳浩泉等知名作家學者，也可謂南北星斗，交相輝映了。對於我這樣的後學晚輩，能見到各位文壇前輩，除了驚訝、驚喜，就是崇拜了。那些被記錄在各大文學史作中的人，真真實實地坐在你的眼前，還與你談笑風生，其實還有一點兒驚悚的味道，畢竟這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好事兒。
對陶然老師的第一印象便是親切。說起來，親切多指人態度和善，與人熱情，但陶老師的親切卻是直截了當，有點兒酷的。也許聽起來不大容易瞭解，但我是真切感受得到的，這就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一次體驗吧。第一次的相遇並沒有造就真正的相識，不過陶然老師那股酷勁兒卻讓我難以從記憶中抹去。讓我再次深刻瞭解陶然老師的契機便是會議後，老師發表的韓國遊記了。其實，老師發表過很多篇書寫韓國的文章，有幸拜讀後，我的腦海裡只蹦出一個字――還是「酷」，所謂文如其人，大概也就如此了。「酷」不是毫無由頭地耍帥，不是莫名其妙地高冷，而是毫無保留的真實，是講真話，表露真性情。陶然老師的文章就是如此，不刻意地討好，不無謂地諂媚，承認所承認的，指責所指責的，是要責任，有情感的文字。
至此以後，在韓國的求學生活中，陶然老師成了我們的常客，見證了我們後學的成長。最近一次和陶然老師參加學術活動還是在韓國，正式會議結束之後，由陶然老師、朵拉老師和作家菲爾組成的「南來小分隊」還有幾天的自由行程，第一次會議後幾乎一年一見的頻率讓我們熟絡了起來。雖然也是身為外來客，還是借機自告奮勇地要求一起在首爾逛逛，也算盡盡地主之誼。陪各位老師們坐地鐵、倒火車、逛國立博物館、一路狂合照，陶然老師一定要請吃飯以作答謝，到最後倒是上演了我請客，陶老師買單的台本，老師堅持如此，特別情真意切。
在韓國的時候，就收到各位老師的影響開始嘗試寫寫散文，自然也就想將自己的感受和更多的人一起分享，但是期待與現實之間總是隔着一個太平洋，一個丟進人海裡找都找不着的路人，也自知文學天分不高，文稿也大有可能落得石沉大海的結局，所以還沒開始就有些灰心了。而給我走出第一步勇氣的人就是陶然老師，在他的推薦下，在《香港文學》上留下了我的文字和情緒。不久之後，《香港文學》又組稿有關韓國的文章，老師又直接給我來信，鼓勵我繼續創作，這股對後學的信任與支持，不僅是源自他學者謙和的風度，也是一位長者對後生的牽腸掛肚，特別讓我感動。
3月4日，是我最後一次聽到陶然老師聲音的日子。一早老師打來微信語音通話，陶老師還是那樣的直接乾脆：「上一期的雜誌沒有收到嗎？怎麼會呢？是不是地址出現了問題？我再給你寄。再換一個位址試試吧。」老師一個三連問，但又想好了解決方案，沒有麻煩，只有關切的口吻。掛完電話，我都還默默回味了許久，感動於老師還在為了給我寄雜誌的事兒認真商量，完全是專業主編的嚴謹，是和藹長者的關切。在那一刻，我永遠都不會想到，聲音聽起來還很健康的陶老師，在幾天之後，就匆匆地離開了。說來也怪，就在和老師通話後，廈門的雨接連不斷地灑了一週，沒有放過一個乾燥的角落，島內雖然常有突如其來的人來瘋，但諸如此類的情形應該已經被載入歷史了，莫名地給人傳遞着一些不安與恐慌。
3月9日，雨水帶來的情感焦慮變成了現實的噩耗，在學術群裡公示了陶然老師離世的信息，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就在幾天前，剛收到陶老師拜託作家菲爾寄來的《香港文學》雜誌，那雜誌的熱度與消息的冰涼都是實實在在的。陶老師走了，陶老師就這樣匆匆地走了，陶老師怎麼會就這樣突然地走了呢。
就在寫下這段文字的時候，我點開了陶老師微信的頭像，再看一看這張永遠都不會抹滅的臉龐。我在心裡向老師默默地講：有一種歷史叫記憶，有一種情感叫回憶，不管時間如何流失，您會一直留在我們記憶的歷史裡；不管歲月如何糾纏，您會一直留在我們回憶的情緒裡，直至永遠。
2019.03.13
寫於鷺島的深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