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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金順:擬象與轉繹:論六、七十年代台灣 現代詩對馬華現代詩的影響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9年3月號總第411期

子欄目:評論

作者名:辛金順

1
現代詩作為一種文學符號/文類,在馬華現代文學的系統中,無疑是具有一種先鋒式的話語表現,這主要是自六十年代以前,佔據馬華文學場域的,是以現實主義文學為主流,其所形成的文學話語霸權,幾乎籠罩和宰制了整個馬華文學生產(1)。因此,凡是與現實主義書寫表現相背,或不同者,一概被冠上毒草、黃色、病態、頹廢和叛逆的罪名。所以在這樣的霸權文學意識主流之下,現代文學的崛起,自也受到了極之嚴苛的打擊和壓迫。

另一方面,從早期僑民文學、左翼新興文學、南洋色彩文學,及至馬來亞本土意識的塑構,以現實主義為美學架構的馬華文學,總是一再強調對人生與社會的關懷,而反對個人主義的張揚。這些深受中國革命文學話語與社會現實主義影響的創作路向,幾乎已成了馬華文學書寫工程中一種類型化的範式。易言之,此一生產模式,成了馬華文學自1919年以來最主要的寫作核心,它與中國文學思潮的變動是相依相附的。而這樣的書寫系統開始面對最大的挑戰,是始於五十年代末和六十年代初現代主義文學的冒現,尤其是以現代詩作為主決和先鋒的角色,對馬華現實主義文學進行折衝樽俎的鬥爭,由此而開啟了馬華文學現代主義的第一波「文學反叛運動」(2),同時,也形成了現代文學在馬華文學(史)上未來發展的一個新趨向。

因此,現代詩在五十年代末和六十年代初作為馬華文學(史)的一個新生異端,一方面反撥了現實詩學空洞口號化和泛道德化的取向,另一方面卻企圖衝破馬華文學現實傳統所主導的文學創作指標,而提出另一種美學品味和技藝形式要求。這一如溫任平在〈馬華現代文學的意義和未來發展:一個史的回顧與前瞻〉中所指出的,現代詩通過了追求個人精神解放、思索存在意蘊,或挖掘內心的心理現象種種,以自我逾越的創作書寫,穿透了馬華現實主義的牢籠,而在六十年代初,成了一股新興文學的力量(3)。或套句白垚的話說,現代詩以叛逆的行為揭櫫而起,在當時成了一股文學運動(4),使得馬華文學書寫方式,有了另一種轉折和不同的展現。
然而在那樣的時間和場域,我們也不經然要問,現代詩在馬華文學系統中的產生、運作和表現,是在怎樣的一個脈絡下形成?從詩類型的知識轉型裡,它將會趨向一種怎麼樣的建構,轉向,和再建構?換句話說,現代詩在馬華的文學系統中,如何展現出自我意識和主體話語?以及如何與本土空間進行對應關係?是以,本文將從這幾個面向進行回顧與探析,進而通過追蹤現代詩在馬華文學的傳播空間裡,去尋思其之轉折的取向和意義。

2
談到馬華現代詩的崛起,論者無不均舉《蕉風月刊》、《學生週報》作為現代詩濫觴的據點(5)。尤其《蕉風月刊》,更是現代詩話語生產的大本營。而依據溫任平的說法,自白垚在1959年3月於《學生週報》(137期)發表的第一首現代詩〈麻河靜立〉開始,就可稱之為馬華現代文學風潮的湧起(6)。後來,現代詩的催化,則被轉移到《蕉風月刊》上來,以進行更積極的推動。如白垚以凌冷的筆名,在1959年4月的《蕉風月刊》(78期)發表了〈新詩的再革命〉一文,揭櫫現代新詩的大纛,提出了五點新詩革命的意見,如:「一、新詩是舊詩橫的移植,不是縱的繼承;二、格律與韻腳的廢除;三、由內容決定形式;四、主知與主情;五、新與舊,好與壞的選擇,亦是詩質的革命。」這五點意見,乍看與台灣現代詩派在1956年2月成立時所高舉的「六大信條」頗為類似(7)。不論是詩「乃橫的移植,非縱的繼承」、「詩的主知性」到「詩質純粹性」等,均脫離不了紀弦所高舉的「除此,《蕉風月刊》也在黃崖於1962年擔任主編時,大量引進了台灣詩人的詩作。凡是當時台灣現代詩的新銳與老將,如紀弦、覃子豪、鍾鼎文、余光中、彭邦楨、瘂弦、羅門、周夢蝶、夏菁、張默、洛夫、向明、楚戈、蓉子、敻虹、辛鬱、葉珊、菩提、麥穗、黃用、張健、吳望堯、吳晟、蔣勳等,都大部分曾在六十年代的《蕉風》發表/轉載過詩作(10)。這樣一個龐大陣容的詩人群,經由詩作跨海傳播的同時,提供了現代詩文體的話語想像,尤其在創作修辭、語言巧變、歧義性,以及技藝的展現等,也帶給了馬華新詩場域一個很大的衝擊。
而這些台灣現代詩人,不論是出自強調橫的移植,追求知性與純粹性的現代派,或主抒情,肯定象徵主義與自鑄新詞的藍星詩人,還是提出超現實主義創作的創世紀成員,甚至以即物詩學切入台灣現代詩的笠詩社社員等,在當時無不將詩作匯聚於《蕉風月刊》上,由此交疊成了現代詩的一場場演示。所以,當時《蕉風月刊》所引入和傳播的,不只是一種新興詩體的表現,或各個詩人詩作風格的展演,其同時也將轉繹自西方現代主義的修辭技巧引進了馬華文學新詩場域中,並以張揚個性和現代感的追尋,塑造出自我主體的精神氣象。這對長久處於詩風保守、語言粗糙僵化,缺乏美學意識的社會寫實主義詩潮中之年輕詩人而言,無疑產生了很大的吸引力和衝擊力。特別是那些具有前衛性與求變求新的創作者,早已對當時流行而空洞化的愛國口號詩,存在着棄之不足為惜的心理,因此一旦接觸到援用西方修辭技術和具有現代精神風格的現代詩,自也容易產生認同感。
一如李有成在回憶他的創作歷程時所陳述的,其早期所創作的詩,均符合現實主義的美學標準與政治要求,詩也表現出了熱愛土地和歌頌勞動階層的內容。然而年紀漸長,涉世漸深後,卻對那語言陳腐,形式俗套,充滿政治意識的社會現實主義詩歌,深感有所不足。因此轉而尋求不同的語言和行式來表達個體的關懷,那時正在興起的現代詩,遂成了激發他創作的另一方向(11)。此外,當時擔任天狼星詩社社長的溫任平,則以更激進和更激烈的語言,批評了六十年代寫實詩歌為豆腐乾體、白開水及流於工農兵口號,完全不具備詩歌的特質(12),是以他認為對此「虛有其表、虛張聲勢」(13)的現實主義詩歌,應該進行全面性的改革。改革的方式,無非是借鏡台灣現代詩的修辭技藝與符號想像,以在馬華詩場域中,展開一個代換的工程。
另一方面,當時一些留學台灣的旅台生,除了在1957年回馬的白垚之外,餘者如王潤華、陌上桑、淡瑩、陳鵬翔、林綠等,仍留在台灣。他們身處台灣現代主義風潮裡,又在主導台灣文學理論的外文系學習,因此勢必無法自免於現代主義思潮的洗禮。而他們在六十年代中,常有詩稿和理論的譯介寄交《蕉風月刊》登用。所以魯鋩才曾直接的指出:「現代詩,是去台灣唸書的學生帶回來的一種新風氣」(14)。因此,這些留台生,對馬華現代主義詩潮的推動,無疑是具有助瀾的作用。況且,現代詩的引入,對一些追求前衛與具有叛逆性格趨向的年輕作者而言,可以說是更能契合他們的創思,以及能讓他們在情緒上產生創作的共鳴。
是以,大抵而言,從五十年代末和六十年代初,台灣現代詩人的詩作和理論,以現代主義的詩文體知識介入馬華新詩場域始,以及馬華留台生在現代詩創作的實際操作與理論的推介,經由這兩條路徑傳播,使到馬華文學的系統,也呈現了與以往不同的面貌。而白垚所提出的「新詩再革命」,啟動「反叛文學運動」,在當時現代詩轉繹濃厚的氛圍裡,明顯形成了一波相當具有影響力的風潮。從1962年起,《新潮》、《荒原》、《海天》、《銀星》等主張現代詩創作的刊物相繼出現,即可見其影響之端倪了。雖然這些文學刊物壽命都不長,然而卻也培養了不少的現代文學風格的創作者。唯一可惜的是,當時馬華詩人的佳作不多,理論提出更少,所以引發了黃崖後來的憂慮:「馬華詩人都是繼承其他地區華人詩人所用的形式,而缺乏一分自覺的創作意識。」(15)這也是白垚在後來的回顧中,對「新詩再革命」的提出後,認為第一波現代主義運動,只成了「雷聲大,雨聲小」的狀態(16)。馬華現代詩在此一階段,缺乏如台灣現代詩興革那般大量的理論依據,或從現代主義龐大的知識系統中,去挖掘出屬於馬華自己的屬性與空間特質。更重要的是,在這期間,並沒有產生重要的現代派詩人引領風騷,或產生出經典性的作品。(17)
但不管怎樣,馬華現代詩經由台灣現代詩的語言與修辭借貸,卻也邁出了第一步,雖然第一步的步伐充斥着台灣現代詩的陰影,或如魍魎與影的緊密關係,然而由此卻成功的突破了馬華現實主義的霸權牢籠,而展現出了與以往有別的詩學風格,這對後來現代詩在馬華文學史的發展上,可以說是寫下了嶄新的一頁。

3
對於轉繹自台灣現代主義詩學的符號想像,作為第一波馬華現代主義的推動,其主要目的,是用以衝決現實主義詩風的腐化現象和政治牢籠意識。然而,當一些新詩創作者,長久在台灣現代詩的陰影中旋轉,毫無自覺去省思在自我時空下的創作主體特徵時,以致馬華現代詩陷入了一個模擬的鏡像狀態,並喪失了自我主體的窘境。因此,第180期的《蕉風月刊》主編,在「讀者、作者、編者」一欄中直接指出此一「主體失落」的危機現象,並作出了強烈的呼籲和提醒:「詩人們彷彿在十字路口,不知何適何從。有些青年大膽的走向現代派的道路,但我們常常注意台灣的報刊,發現這些青年作者的詩作,是台灣詩作的大拼盤。並不可取。我們需要創作,而不是模仿。」這樣的警示,明顯的觸及了核心所在,即在缺乏現代主義知識和自我的理論建構的背景下,那時馬華現代詩創作,只能因襲於台灣現代詩的語言修辭技藝,卻忽略了詩背後龐雜的現代主義知識與精神面貌,以至流於形式化的模擬書寫。葉嘯後來在論及這時期的現代詩,亦有着這樣的想法:

現代詩在馬華文壇的萌芽,只是憑着一些現代派作品泛現的「現象」去塑形,而沒有堅固的基礎去建構現代文學。正確的說,現代詩或現代主義作品,吸引年輕作者的不是現代主義的教條精神(因為大部分的人不甚了了),再說,五十年代的馬來西亞仍以工農為主,根本沒有現代主義處身的工業社會為支撐背景。一些作者只是對其繁複多變的技巧感到目眩迷醉,進而追隨。(18)

易言之,作為橫的輸入,台灣移繹過來的現代詩,在缺乏城市資本與工業化,以及現代空間與時間的處境中,讓馬華詩人相當難以體會此一西方思潮的內涵。因此,詩人們只能效其形式技巧,包含語言、意象、音節的仿寫,去進行詩作的生產。而從另一面來看,作為現代主義主導的產物──現代詩,從台灣傳播至馬來西亞,正也滿足了當時年輕詩人對創作上的藝術想像、主觀表現,以及新的美學形式之渴望,並可藉此作為反擊和汰換盤踞五十年之久的現實主義詩歌。在這意義上,或許更為顯著。
而眾所周知,台灣在五十年代經由翻譯的現代主義,構成了其詩文體產物──台灣現代詩。易言之,台灣現代詩是在轉譯和某些誤讀的情況下,於台灣的土地上形成與生根(19)。而現代詩在當時所掀起的運動,透過了翻譯、主義的想像、創作、論戰等,進而逐漸將「橫的移植」工程圓滿化。只是,處於當時國民政府實施戒嚴體制的時期,現代詩必須微妙的以幽晦的語言修辭,或各種隱喻和象徵技藝,避開政治的審查,以陳述詩人內心充滿自由意識而又苦悶的精神狀態。另一方面,由於經歷了國共戰爭,並隨着民國政府流亡來台,以及處在戒嚴體制政治的監督下,個體自我難免會趨向了存在的虛無感,這樣的存在狀態,無疑促成了詩人們對當時從西方引進的存在主義之接受。尤其是存在主義的悲劇主體形象──卡繆(AlbertCamus1913∼1960)筆下的「異鄉人」,讓流放與失根,而身在異鄉的外省籍詩人,產生了精神意義上的契合與認同(20)。而存在主義與現代主義詩歌結合,呈現出來的,是詩人內心世界充滿焦慮感的異化現象,這導致創作的詩文體亦趨向自我的隱晦和幽深,加上繁複修辭技法的演練與探索,無形中塑造出了一種台灣現代美學特有的詩體來。
然而在六十年代初的馬來西亞,國家剛獨立不久,族群的政治認同並未有太大的分化,大家尚處在建國的情感喜悅與期待之中,政策上大抵仍是延着英殖民時期分而治之的衍續狀態。國家主導文化和結構性政治也並未形成高壓性的暴力和壓迫,因此,在這樣的情境中,現代詩在馬華新詩場域的生成,自也跟台灣的情境迥異。唯台灣現代詩追求突破傳統和創造意象式的新語言,卻是馬華年輕詩人喜於借鏡的文學範式,故如上所言,模擬,或轉繹,遂成了一時流風。
可是從另一層面窺之,當時的現代詩引入,不可否定背後其實迂迴地隱藏着政治意識的鬥爭。尤其在那冷戰的年代裡,文學場域中的美學位置爭奪,實是反映着政治意識上的折衝進退。而斯時鼓吹現代詩的《蕉風月刊》與《學生週報》,其之出版者為右派的友聯出版社(21)。友聯出版社在香港時期,已具有「美元文化」(22)背景。所出版的文藝書籍,目的是在於影響東南亞年輕華人,並對左翼思想進行「文藝式」的意識形態反擊。後來友聯在1954年於新、馬成立分行,《學生週報》和《蕉風月刊》陸續在新加坡創刊,主要編輯成員如申青、方天、姚拓、黃思騁、黃崖、劉國堅(白垚)等,均來自香港《中國學生週報》和《大學生活》的編輯群,他們有些曾是國民政府的退役軍人,有些是反共分子,因此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可以窺見,五十年代末所主導新詩再革命,轉介台灣現代詩,及在馬華新詩場域對左傾的現實主義詩歌進行反擊,而掀起一場「現代詩反叛」運動等,從某方面而言,可以說是冷戰時期,延續着國共在海外的文藝政策鬥爭,或左右政治意識形態的角力狀態了。
而白垚在倡導「新詩再革命」那一期的《蕉風月刊》(78期,亦是改版期),亦刊出社論〈改版的話:兼論馬華文藝的發展論向〉一文,就曾提及了中華文化的變遷,尤以台、港和新馬為三大板塊為主:

中華文化南下伸展,在海外已形成了三大重鎮:一是台灣、一是香港、一是星馬……中華文化在海外,特別是星馬,正如同當年西歐文化播植到新大陸一樣,它雖是古老文化的一脈相傳,但新生的土壤卻賦予它新的生機。

這三大板塊,都是未經赤化的東亞華人區域,更是冷戰大氣候中左右對壘的必爭之地。所以《蕉風月刊》有意在這方面推動新興華文文學(23),轉引港台翻譯的現代主義,以對深受中國左翼文學的馬華現實主義進行「文藝式」革命,就社論所陳述的,在某種特定的意義下,是潛匿着一個政治意識的方向,而非偶然性的發生。
可是,就如前面所陳述的,在第一波現代主義的「反叛運動」中,由於所引進的多是台灣詩人的詩作,且大量佔據發表園地,以致於培養出來的本土詩人並不多,佳作更少,故現代詩反叛運動的效果並不彰顯。相對而言,當時夾着中國大陸「大躍進」與「革命現實主義和革命浪漫主義」創作風潮的馬華現實主義詩歌,以激發愛國思想和「建立馬來亞新文化」的口號,及追求生活鬥爭與政治鬥爭的創作理念下,在新、馬更受一般大眾的歡迎,並形成了遍地開花的局面(24)。至於當時的報紙副刊也仍是現實主義文學的大本營,如楊守默負責主編的《南洋商報》的「文風」和「青年園地」、林建安主編《星洲日報》的「星雲」等,着實培養了不少現實主義的年輕寫作人。
而這樣的文學狀況,要等到1966年後中國大陸發生文革,進而閉關自守,導致左翼的書籍和信息斷絕。加上當時一些因受文革思潮影響,而趨向思想極端化的左翼階級和武裝鬥爭意識,被納入現實主義創作中,以統戰的方式,偏離了馬來西亞社會,也違背文學的規律,而無法被大多數讀者接受,進而被放棄。此外,1969年所發生的「五一三」種族衝突與流血事件,使馬來西亞政府重整了國家政策,強化馬來人的政治權力,挾制輿論,更讓以社會批判為核心的馬華現實主義文學,受到了很大的抑制,也造成了現實主義文學在後來氣勢的衰微。可是從另一面,這卻反而給了注重修辭技巧和內心情感表現的現代主義文學,一個可以發展的創作空間,以及進行另一波反撲的時機和力量。

4
實際上,現代主義另一波「反叛運動」,則要等到黃崖離開《蕉風》,由姚拓、白垚、牧羚奴、李蒼組成的編輯團開始,於《蕉風》202期(1968.08)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並落實了真正馬來西亞化的文藝理念(25)。這也是張錦忠所稱謂「第二波現代主義運動」的階段。這時期,轉載或刊登台灣詩人的詩作完全停止,反而是以譯介歐美的詩人詩作為主,並大量刊用了本土詩人的作品。如《蕉風》第205期(1968.11),推出了「詩專號」,介紹了美國詩人麥克里斯(A.Macleish)、俄國詩人姐黛伊娃(MarinoTsvetaeva)、印尼詩人凱力.安華(ChairilAnwar)、意大利詩人U.沙峇(UmbertoSaba)、西班牙詩人洛迦(F.GarciaLorca)、非洲詩人拉別里貝羅(J.JosephGoveariverto)等詩作,又附送一冊以十多位本土詩人的詩作特刊作為推廣。套句張錦忠的說法,「這種以翻譯為主,創作為副的做法,乃文學刊物的創舉。」(26)由此,也可以窺見當時傳播/轉譯者企圖在這方面進行一個更大的革變,以歐美現代詩歌和龐雜的現代主義內部知識,企圖去打開本土詩人/讀者更開闊的視野,而非單從台灣詩人的詩作中擷取養料。
在詩歌方面,更是鼓勵以本土題材為主的詩歌的創作,如當時剛出道的梅淑貞,就寫下了類此的詩句:「浮腫的阿答葉/像夢中的一塊塵土/椰幹/一須古一須古地發腫/涉上危橋突/瞥見黑暗那飽膩的影子/Banjirbanjir/潮湧來的/仍是那狂暴的名字」(27)。詩中的馬來音譯詞彙「阿答葉」、「一須古」,甚至直接以馬來文「banjir」(水災)等入詩,凸顯了本土新詩的詩意特色,由此也用以區分馬華現代詩和台灣現代詩的語意差別。但畢竟具有這樣創作意識的詩人極之少數,大部分馬華詩人仍然深受台灣現代詩作的影響。如溫任平在〈影子迎和拒之間:致北藍羚,兼略比較「深淵」與「手術檯上」〉的評論中就直接指出,北藍羚(艾文)的一些詩,有模擬台灣詩人詩作的迹象,如〈蒿里曲〉和〈渡〉這兩首詩,借貸了葉維廉〈愁渡〉與方旗〈假面舞會〉的一些句子(28),同時也針對英培安的詩作〈手術檯上〉,批評它具有瘂弦〈深淵〉一詩的影子。而英培安在這方面也直認不諱,並且承認若要繼續寫詩,須跳脫瘂弦龐大的影子才可(29)。換句話說,台灣詩人詩作的身影,在馬華現代詩追求馬來西亞化的過程中,仍然是一道擺不脫的巨大陰影。
尤其是在技藝表現和內涵意識方面,更能明顯窺見台灣現代詩對馬華現代詩的深刻影響。六十年代初從台灣輸入的現代詩作和理論,已逐漸浸染馬華現代詩人的創作意識,像紀弦與覃子豪所強調的象徵主義、肯定創造新意象;或創世紀詩人提倡超現實主義,推衍歧義性語言、破壞文法等以凸顯台灣現代詩的修辭和語言技藝,均常可在馬華現代詩作出現。如以下詩句:

「他抓起半邊月/索然地拋來拋去」「那柄他操用的小刀/把憔額雕成痕迹/流成海洋」(艾文:〈左手〉)(30)

「你只是單純的一個存在/你猶在寒夜/自空無中提煉一株火燄/想從那透明的鞦韆上/躍/起」(沙河:〈齒輪──致生日的自己〉)(31)

「眼。遂如一座觀那樣的坐禪/不為甚麼地/在那裡成蔭成佛」(李木香:〈眼〉)(32


從這些詩句,可讀出台灣現代詩超現實主義的影子,語詞精緻、意象精簡,具私體個性表徵的特質,如沙河詩中以「火燄」的意象作為存在的表徵,可在洛夫和余光中等詩人詩作中常見。至於李木香的詩,刻意於禪思的經營,超現實的表現手法,純感官式體會,將詩之想像符碼,全壓縮於內在經驗的意識之中,乍讀之下,頗見周夢蝶禪詩式的味道。如〈一舟霞色〉寫的:「舟之外,霞之內/仍有一崖空靈/舟之內,霞之外/所有的靜/都禪了」,及〈眼〉:「看呀!/有佛在你瞳內說禪――」(33)等,以一種冥契靈會,展現了詩意的美感。這種周夢蝶式的詩語言,顯出了朦朧和幽遠,或一種反思的觀照,開闊了詩意的想像空間,這是當時馬華現代詩人所推崇的範式之一。
除此,讀紫一思的〈廟〉:「或一個年青和尚在井邊打水/聽黃昏輕輕走過的迴響/或有人在紅塵了高歌的空談//當鐘聲沉沉墜落/當木魚依舊在喋喋不休/當慾望已埋在那羊齒植物下/一些塵埃從我身旁溜去」(34),也可讀出鄭愁予詩中慣用的三聯句法與擬人化的表現(35),三個「當」字,迴環反複的形成詩的節奏,以傳統/古典抒情方式展開詩意與情感的陳述。而周喚的詩〈存在之外〉,則引了洛夫的詩句「詩人的存在哲學/就是不想死」作為開頭,所陳述的,不但充滿着洛夫詩中特有的存在焦慮,甚至語句亦是台灣現代詩中常見倒裝的歐化語句:「飲囈語的日子,也飲自己/風裡你常常不依星斗走路/不與誰爭吵陽光的多寡/在蟲聲獸聲裡寂寞」(36)。其實,類此之詩,在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馬華現代詩作中常可讀到,不論是從模擬,或轉繹,從句法到修辭的經營,都可看到一些台灣詩人詩作裡常出現的聯結互喻,或以各種象徵物象表現出多層意義的技藝特色。因此,馬華現代詩在這方面所受的影響可謂巨大。
而另一個最明確的證據,即是詩人坦承其詩作的影想來源,如方秉達就自認詩學余光中,甚至連其所創辦於1970年的「星座詩社」命名,也是源自於「藍星詩社」的啟發。詩社社員傳抄和傳讀葉珊與周夢蝶的詩,在當時更幾乎成了一門功課(37)。因此,這樣的將台灣現代詩文體內建於詩學的創作意識之中,不具省思的將外在修辭技藝承襲進來,不但儲存了台灣詩作中習以為常的龐大修辭語彙,同時不知不覺也將詩人主體精神意識移入於自己的創作詩裡。明顯的例子可見於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許多馬華詩人的詩作,常呈現出一股存在的焦慮、孤絕、虛無、放逐、苦悶和荒謬的精神狀態,這些創作意識,幾近於成為泛濫。這些源自台灣轉譯西方現代主義和存在主義的創作產物,以及當時戒嚴體制氛圍所形成的異化心理狀況,潛意識地內化於台灣六十年代現代詩的繁複技巧、詞彙和隱喻之中。因此馬華現代詩人在效習台灣詩人詩作,無意中自也承繼了這份詩的「意識資產」。

所以,當時出現在《蕉風月刊》與《學生週報》「詩之頁」的詩作,無不瀰漫着一種存在主義式的詩語言心境,如周喚的〈存在之外〉,即是最好的例子:

沒有選擇在送葬味道很濃的旅途/你騎上一匹灰黑的銀色馬

死是它的名字你騎在死上/你去遠方滿是腐葉的遠方尋找存在的路

你愛過恨過也活過/你願在域外埋葬自己的聲音(38)

或沙河的〈街景與死亡〉:

焚過的整張下午/緊貼在玻璃窗上/街景在痙攣着/某個空洞(39)

諸如此類虛無、苦悶、頹然、死亡和無所逃遁的情緒,在詩中蔓延成焦慮的語言,摺疊於私我的存在認知上。在此,不論周喚詩中對於存在意義的質疑,或沙河詩中對現代都市疏離所產生的虛無感,鏈結於詩之意象,形成了一種生命困局的吶喊。這樣的一種書寫,當然不是直接承自法國象徵主義和存在主義的知識系統(當時應該沒有多少馬華詩人對這方面的知識有所瞭解),而是轉繹自六十年代台灣現代詩的修辭衍義,一種創作方法論的擬習,而衍生出詩作的特有意涵與意向來。
張瑞星那時就曾在〈航程的回顧〉一文中清楚指出,馬華現代詩興起後十五年,馬華現代詩人仍原地踏步的拾台灣現代詩牙慧,不斷以「探入內心,挖掘自我」的方式,創作出「禪、純粹經驗、超現實主義」的詩作,並且成了一種標誌(40)。張氏批評中所呈現的影響焦慮,無疑凸顯出這樣的創作效習,將導致馬華現代詩無能也無法擺脫台灣現代詩語言/修辭技藝的魔咒,以致在台灣現代/主義的創作光暈裡,失聲而失身的,看不到自己腳下的影子。
換句話說,馬華現代詩亦步亦趨地跟着台灣現代詩的創作腳步走,有些取經於台灣詩人語言風格,有些則模擬修辭技巧,更有些襲取了龐大的詩庫意象,或踵其音節和語言的彈性形式,導致所建構的詩美學,最後被台灣現代詩語言和技藝,內化為主體喪失(馬華本土性)的特殊情境。

5
至於另一個更明顯的詩學影響個案,可見於七十年代中喧囂一時,並在馬華第二波現代主義運動中歧出,卻佔據舉足輕重地位的天狼星詩社社員的詩作表現上。成立於1973年的「天狼星」詩社,在溫任平的領導下,盡全詩社之力,推動着中國意象式的現代詩創作。這類以中國古典想像符號所展示的現代詩風,以鄉愁、流放、江湖、燈火、屈原等為衍義主軸,或通過對傳統中國文化的召喚,去進行對中華文化屬性的一種認同。此一「中國符號」化的詩學,具有流放身世的共同意識。故溫任平在他的詩中〈流放是一種傷〉,就曾以詩言志,陳述了他(以及天狼星詩社)的詩學意向:

我只是一個無名的歌者/唱着重複過千萬遍的歌/……/那些歌,血液似的穿行在我的脈管裡/……/我真抱歉,不能唱一些些,令你展顏的歌/我真抱歉,我沒有去懂得,去學習/那些快樂的,熱烈的,流行的歌/我的歌詞是那麼古老/像一闋闋失傳了的/唐代的樂府(節錄)(41)

詩中所表明的,是拒絕跟隨一切俗世流行,只堅持中國傳統文化,或懷抱着屈原式「受命不遷,橫而不流」的精神,以去追崇想像中的古典中國。這樣的文化情懷,幾乎已成了當時大部分天狼星詩社社員在創作時的情感/語言因襲的路徑──即對古典中國的符號操作,去展現出對中國傳統文化輝煌的想望,或立意承續古典中國為現代詩的創作風格,作為對中國文化的追尋與終極關懷。

是以,縱觀當時天狼星詩社社員的詩作,無不充斥着這樣的激情想像,如以屈原的現代後裔自白:「離騷更與佩劍/你耿直的情操/何所從之 大江東去兮/漠漠水光 山色匆匆茫茫是/你回首兮抑是歷史回首……」(42),或在千載之下追蹤着其之魅影:「而你也是最落魄的一個正歌唱着流亡時/突感一闋離騷瀝血地在你背後便化/成聲音般喚你」(43),不然則是召喚出中國的文化地景,以慰內心的鄉愁:「我是拍岸前的長江/長江後的驚濤你是/江湖路險已成弦/浪花飛擊時/你我已印證/長白山上白雪以外/長城長長長萬里的/思念」(44)。這類以「離騷」、「長江」、「萬里長城」等古典中國想像符號,涵蘊着一份精神放逐的潛藏心理,衍義了文化錯位中詩人的孤寂與悲涼。即使一些非天狼星詩社社員,所吟誦之詩,亦是「龍哭千里/千里的夜空恆是冷眼/而中原京洛的高宇/依舊盞盞春燈夜夜深」(45)等,因此黃錦樹後來將這類書寫,歸納於「中國性-現代主義」的概念之下──一種文化意義上的孤臣孽子創作意識(46)。「流放」成為主題,「望遠」成為文化想像的孺慕慾望,中國符號被統攝在現代主義詩歌裡,而成了當時馬華現代詩場域中一個奇特的風景。

當然,天狼星詩社這類將古典中國內化為想像符號的抒情書寫,最主要的影響是來自六十年代初余光中、鄭愁予、周夢蝶等詩人的詩作。這些台灣前行代的外省籍詩人,以懷鄉而流亡的心態,用詩歌誦念着故國的地理空間,或召喚中國歷史典故,並以古典抒情的象徵語言,回歸到文化傳統的鄉愁裡。畢竟,現實中的中國大陸是一個政治禁忌,而詩人們生存其上的台灣島嶼,卻是充滿着戒嚴的壓抑,所以,最後只能藉着傳統文化的想像符號,融入於現代主義詩歌的書寫之中,去抒發出一份文化遺民的孤懷。
葉維廉在這方面曾有着很好的陳述,他指出「永絕家園」的創傷情境和歷史處境,驅使這些詩人們試圖通過古典中國詩表意的語言方式,「融合波特萊爾以來現代主義的表現策略,來刻寫他們文化斷裂極端的絞痛……並以此對他們被墳鎖的境遇提出控訴。」(47)大致上而言,此一古典中國象徵系統的詩意表現,無疑具有其時代性的共構話語,也成了六十年代台灣現代詩的美學特色。其中,尤以余光中的古典性語言最強烈,不論在〈天狼星〉之前繁複與晦澀的古典表述,或在回應洛夫之文〈再見,虛無〉後詩風走向明朗協韻的新古典創作,古典中國想像幾乎成了他詩中的核心意識。故夏志清就很清楚的道破:「余光中所嚮往的中國,並不是台灣,也不是共產黨統治下的大陸,而是唐詩中洋溢着『菊香和蘭香』的中國。」(48),這類詩在余光中詩裡俯拾皆是,如〈大江東去〉、〈戲李白〉、〈五陵少年〉、〈白玉苦瓜〉等(49),詩句典雅、協韻、文化意義涵蘊飽滿着中國符號,再加上余光中大量有關於這方面的詩文創作理論,以及《蕉風》所曾推出的「余光中專輯」(50),這對於六、七十年代的海外馬華現代詩人的創作,可謂影響殊深。特別是溫氏兄弟,以及天狼星詩人群,無不把余光中的詩作奉為圭臬,效習其之詩歌語言、節奏、修辭技巧等,同時也在不知不覺中,因襲了其內在於詩歌語言中所承載的文化遺民情懷。
因此,余光中詩中的「中國」──一個古典文化的想像符號,遂成了馬華現代詩人面對國家馬來文化與語言強勢壓抑下的「避風港」,或文化身份屬性的追認。故在充滿隱喻性的詩歌中,古典中國符號,遂成為一個凝聚想像,以安頓處於現實政治下馬華現代詩人弱勢的心理。而天狼星詩社諸子,在溫任平的鼓動之中,亦將此一創作流風在七十年代中推到了極致。大寫的「中國性」遮掩了馬華本土性,因此也招來了一些人強烈的批判,如葉嘯就認為這樣的「中國性」書寫,是一種錯位的文學現象,因為「馬華文學既存於馬來西亞,理當反映此地的社會生活」,所以對那些「負着萬里長城的痛苦」(溫瑞安詩)和「胸膛種着萬里長城」(藍啟元詩)的詩作很不以為然。他也指出余光中身為台灣的中國人,具有中國意識是天經地義,然而身為土生土長的馬華詩人,不應擁抱中國,而理應在文學作品中表現出「國家意識」來。(51)
而作為迻繹自台灣六十年代「中國性-現代主義」的詩歌創作意識,導致馬華七十年代現代主義詩歌的路徑,在中國意識的強力推動中,被引到了一個背離本土意識的路向去。馬華性被中國意識覆蓋掉了,詩歌的語言、修辭技藝和象徵系統,仍泥陷於典雅、精緻和崇尚意象化的排比中,這導致馬華現代詩在台灣的中國性詩歌創作語言/意識裡,面對了一個被隱蔽,甚至喪失主體性的難題。
因此,原是作為反擊(社會)現實主義文學的現代詩,最後卻內化了台灣/中國性的幽靈,以致馬華現代詩與台灣現代詩存在着魍魎與影子之間的緊張關係。而弔詭的是,現代主義的前衛性,在馬華現代詩中,卻只是成了冷戰時期,左右政治權力角逐下的美學位置汰換工具,卻無能為馬華詩歌指出一條屬於自己的方向。相較之下,反而被現代詩人批為美學質量匱乏,「比白開水還無味的現實主義詩歌」,卻能在現實中,保有了一分本土的關懷。

6
是以,綜觀前面的論述,大抵可以窺見馬華現代詩從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幾個轉折,都深受台灣現代詩風潮的巨大影響。不論是在六十年代初冷戰時期,《蕉風月刊》藉由引進/轉載台灣現代詩人詩作與現代主義文學理論;或是六十年代末強調《蕉風》本土化,大量刊用馬華現代主義詩人詩作;及至七十年代中,出現天狼星詩社大量生產「中國性-現代主義」詩歌為止,台灣現代詩的語言、修辭技藝、意象化、抒情風格、內囿書寫等等,可以說是如影隨形地內附於馬華現代詩作之中。因此,檢視當時重要的馬華現代詩選集,如《大馬詩選》(1974)、《大馬新銳詩選》(1978)、《天狼星詩選》(1979)等,不難看出那許多詩作中的美學取向/特質與台灣現代詩並沒有太大的差異,詩語言的精緻雕琢化、意象的跌宕呈現、抒情浪漫、追懷古典,以及雜糅了一些超現實主義的書寫技巧,使這些詩作落入了台灣現代詩文體的模子之中,而失去了馬華現代詩之於作為「馬華」在本質上應具的主體性(馬華性)和獨特性。
更甚的是,現代詩所表現的自我私秘書寫、挖掘內心潛意識、連接着隱晦的意象表述,讓詩歌趨向了晦澀難懂,不但使得現代詩與讀者形成隔閡,同時它的私我性與古典性語言,導致無能也無法反映出馬華的現實社會生活與精神狀態。因此,在「台灣-中國性-現代性」的框架下,馬華現代詩無疑陷入了一個找不到自己歷史語境的深淵,以致在其已被魅化的身影中,成了文學的他者。

即使從七十年代後至今,馬華新詩依舊緊隨着台灣新詩的腳步與節奏不放。余光中、楊牧、鄭愁予、瘂弦、洛夫、周夢蝶詩作的典範詩作模擬過後,九十年代年輕一輩詩人則追蹤後現代主義詩潮,效仿夏宇、林燿德、陳克華等,以後設語言、拼貼、諧擬、遊戲式等解構美學,操縱着詩的意向,讓馬華新詩的蹤迹,只能躲在別人的影子裡,找不到自己。(52)

總而言之,馬華現代詩自始至終都一直存在着(被台灣)影響的焦慮。台灣現代詩一如龐大的影子,讓馬華現代詩一直擺脫不掉而只能處在一個失身/失聲的存在狀態。然而,在這樣影響的辯證裡,實際上也提供了思考出路的問題,即:馬華現代詩未來的創作方向在哪裡?或應該如何走出一條自己的路?

當然,這樣的問題,最後仍有賴於馬華詩人在創作上去進行回應了。

【註】:
(1)李有成在受到張錦忠的訪問時,曾提及當時他處身在六十年代末的感受,認為當時的整個文學生產全被社會現實主義的意識形態話語所壟斷,使的非寫實主義的創作均被視為一種逾越,或一種叛逆。見〈過去的時間、不同的空間:李有成答張錦忠越洋電郵訪談〉,《星洲日報文藝春秋》,2007年4月22日
(2)張錦忠,〈白垚與馬華文學的第一波現代主義風潮〉,收入郭蓮花、林春美編《江湖、家國與中文文學》,吉隆坡:博得拉大學,2010。頁223
(3)參閱溫任平《憤怒的回顧》,安順:天狼星,1980,頁65
(4)白垚在〈林裡分歧的路:反叛文學的抉擇〉一文中,以回憶的方式指出,自五十年代末期,現代詩以叛逆者揭竿而起後,突破了長久以來壟斷馬華文壇的現實主義版圖,進而激發了一場影響深遠的現代詩/文學運動。參閱《樓雲起於綠草:散文、詩、歌劇文本》,八打靈:大夢書房,2007,頁82
(5)參閱溫任平編《馬華文學》,香港:文藝書屋,1974。以及張錦忠在〈亞洲現代主義的離散路徑:白堯與馬華文學的第一波現代主義風潮〉亦曾提及,「在白垚與黃崖的推動之下,《蕉風月刊》與《學生週報》展開了文學現代主義風氣,掀起星馬第一波文學現代性浪潮。」見郭蓮花、林春美編《江湖、家國與中文文學》,吉隆坡:博得拉大學,2010。頁221
(6)如註(3)。但已故學者陳應德卻不認同白垚的〈麻河靜立〉是馬華第一首現代詩。他將時間推得更早,而舉出三十年代期間傅尚皋的〈夏天〉(發表於1934)為第一首具有現代意識的詩。即使是1952年發表的威北華之詩〈石獅子〉,亦比白堯的詩早七年。見〈從馬華文學第一首現代詩談起〉,收入於江銘輝編《馬華文學的新解讀》,吉隆坡:馬來西亞留台聯總,頁346。後來溫任平以〈馬華第一首現代詩與典律建構〉回應,指出傅尚皋的〈夏天〉與威北華的〈石獅子〉純是個案,並無後續的作品助興,更無理論的輔佐,以致無法掀起現代主義思潮,並影響後來者。見《星洲日報.星洲廣場》,2008.06.01
(7)由紀弦發起的現代派,於1956年元月十六日,於現代派詩人第一屆年會宣告成立,並以「領導新詩的再革命,推行新詩的現代化」為職志,並宣告了現代派的「六大信條」:一、揚棄並發揚光大地包容了自波特萊爾以降一切新興詩派之精神與要素;二、認為新詩乃橫的移植,而非縱的繼承;三、詩的新大陸之探險、詩的處女地之開拓。新的內容之表現,新的形式之創造、新的工具之發現、新的手法之發命;四、知性之強調;五、追求詩的純粹性;六、愛國。反共。擁護自由與民主
(8)見張錦忠〈離境,或重寫馬華文學史:從馬華文學到新興華文文學〉,註(5),頁53。《南洋論述――馬華文學與文化屬性》,台北:麥田,2003
(9)覃子豪在第83期(1959.09)發表了〈象徵與比喻〉,88期(1960.02),則有〈由抽象到具象〉的現代詩創作技巧教示,這類細緻解剖詩作的詩法教學,對馬華新詩創作者而言,無疑灌輸了一套與現實主義詩歌迥然不同的創作方法,深信亦會留給他們一定的影響性
(10)台灣詩人群在自五十年代末至六十年代在《蕉風月刊》發表詩作的圖表,見附件1
(11)李有成在馬來西亞金寶拉曼大學中華研究中心於2012年7月7/8日主辦的「時代、典律、本土性:馬華現代詩國際學術研討會」中所宣讀的專題演講〈詩的政治:有關1960年代馬華現代詩的若干回憶與省思〉。頁3
(12)溫任平主編《大馬詩選》的「跋」〈血嬰――寫在「大馬詩選」編後〉,美羅:天狼星,1974,頁304
(13)相關對現實主義詩風的批判,見溫任平在《天狼星詩選》的序言〈藝術操守與文化理想〉,安順:天狼星,1979,頁2
(14)見「馬來西亞文學座談會記錄」,《蕉風月刊》第169期(1966.11),頁6
(15)如註(14)
(16)白垚〈《蕉風》舊事,《學報》當年〉,《蕉風雙月刊》,第488期,頁14~15,1998
(17)張錦忠在〈陳瑞獻、翻譯與馬華現代主義文學〉一文中指出,當時《蕉風月刊》以台灣現代詩人的作品為馬華現代詩典範的效習,顯示出了馬華現代主義文學文庫在草創初期經典的匱乏,沒有重要作家引領風騷的現象。《南洋論述:馬華文學與文化屬性》,台北:麥田,2003,頁182
(18)葉嘯〈論馬華現代詩的發展〉,收入于氏著《葉嘯的文學語言》,吉隆坡:加壹亞太,1999,頁24
(19)陳芳明認為,紀弦等人對西方現代主義的錯誤理解,反而使得現代主義在台灣形成了一個契合本土的轉化。見陳氏著〈《現代詩》與早期現代詩學的引進――紀弦詩論的再閱讀〉,《現代主義及其不滿》,台北:聯經,2013,頁50
(20)根據解昆樺的研究,六十年代的台灣外省詩人,相當認同卡繆〈薛西弗斯神話〉中力推滾石的悲劇形象。薛西弗斯的形象也常被美學化,並不時在當時詩人的詩中出現。如大荒〈薛西弗斯的世界〉、朱沉冬的〈石楣之歌〉、洛夫的〈醒之
外〉等等。這些書寫,被視為詩人們企圖化解自我潛意識內在之存在焦慮。《轉譯現代性:1960~70年代台灣現代詩場域中的現代性想像與重估》,台北:學生書局,2010,頁62~64
(21)友聯出版社成立於1952年,乃一由美國駐港新聞處資援的一間右派出版公司。其出版刊物包含《兒童樂園》、《中國學生周報》、《大學生活》、《祖國周刊》,另外也出版《友聯活頁文選》,以及一些文史哲的書。主要是以影響和教育
海外華人為目的。後來友聯出版社又在新、馬成立分行。出版以中學生為讀者對象的《學生周報》、《蕉風月刊》,以及學校的教科書。參鄭樹森〈東西冷戰、左右對壘、香港文學〉,收入於《通識人文十一講》,台北:麥田。2004,頁165~172(22)「美元文化」是「美援文化」的諧音,指的是美國新聞媒界進駐香港的新聞處,以美國資金支援在香港具有一定影響的出版社,以出版影響東南亞學生的反共報刊和文藝書籍,而友聯出版社是其中一間被支援的公司(其餘的有:今日世界出版社,亞洲出版社、自由出版社、「民主評論」、「天下」等)。見趙稀方〈五十年代的美元文化與香港小說〉,《二十一世紀雙月刊》,第98期,2006年12月,頁88
(23)這是張錦忠對這段社論的新解讀。見〈離境,或重寫馬華文學史:從馬華文學到新興文學〉,收入張氏著《南洋論述:馬華文學與文化屬性》,台北:麥田,2003,頁55~56
(24)謝詩堅指出,從1958年到1965年這段期間,由於「大躍進」和毛澤東的文藝理論,影響了新、馬左翼文學,且在南大主導下遍地開花,形成馬華愛國主義文學的風潮,見謝氏著《中國革命文學影響下的馬華左翼文學(1926~1976)》,檳城:韓江學院,2008,頁177~189
(25)張錦忠《南洋論述:馬華文學與文化屬性》,台北:麥田,2003,頁185
(26)同(25),頁186
(27)見《蕉風月刊》第217期(1971.01),頁56
(28)溫任平舉證出,葉維廉的〈愁渡〉中以「王啊王」做為呼號,北藍羚在〈渡〉中也因襲着這樣的句法。內容也同時指涉着同樣的破敗與死亡。又〈渡〉中的詩句「燈火一二」,則與方旗〈假面舞會〉裡的「燈火二三」類似。參《蕉風月刊》第225期(1971.10)
(29)同(28)
(30)溫任平主編《大馬詩選》,美羅:天狼星,1974,頁46
(31)同(30),頁95
(32)同(30),頁69
(33)溫任平主編《大馬詩選》,美羅:天狼星,1974,頁65與頁69
(34)見《蕉風月刊》第225期(1971.01),頁25
(35)鄭愁予的詩,在句法的擬造中,最常見的是三聯句,如〈想望〉的「我們生活在海上/我們笑在海上/我們的歌聲也響在海上」(7)、〈你的蘿牆,你的窗/你如蓓蕾未綻的雅淡的眉尖〉(13),及〈賦別〉:「這次我離開你/是風,是雨,是夜晚」(130)等等,這樣的排比句,在鄭愁予詩中俯拾皆是。《鄭愁予詩集I:1951~1968)》,台北:洪範,1979
(36)見《蕉風月刊》第216期(1971.01),頁22
(37)黃裕斌《砂華現代文學的濫觴與轉型:星座詩社的考察》,馬來西亞博特拉大學外文系中文組學士畢業論文。2006年
(38)同(37)
(39)溫任平主編《大馬詩選》,美羅:天狼星,1974,頁96
(40)見《蕉風月刊》第280期(1976.06),頁46~50
(41)溫任平詩集《流放是一種傷》,安順:天狼星,1978,頁141~143
(42)川草的詩〈劍氣橫江〉,收入《天狼星詩選》,安順,1979,頁5
(43)沈川心的詩〈冬夜〉,如(41),頁55
(44)雷似癡的詩〈長相思〉,如(41),頁205
(45)鄭玉禮的詩〈愁渡〉,收入張樹林編《大馬新銳詩選》,安順:1978,頁170~171
(46)參見黃錦樹〈中國性與表演性:論馬華文學與文化的限度〉《馬華文學與中國性》,台北:麥田,2012,頁79~82
(47)葉維廉《中國詩學》,代序〈尋找確切的詩:現代主義的Lyric、瞬間美學與我〉,台北:台大出版中心,2014,頁xiii
(48)夏志清著、周兆祥譯〈懷國與鄉愁的延續――論三位現代中國作家〉,《明報月刊》第121期,1976.01,頁141~143。在此文中,三位被論作家/詩人為姜貴、余光中,以及白先勇
(49)在此節錄〈大江東去〉和〈五陵年少〉作為證例:「大江東去,千唇千千靨是母親/舔,我輕輕,吻,我輕輕/親親,我赤裸之身/仰泳的姿態是吮吸的姿態/源源不絕五千載的灌溉/永不斷奶的聖液這乳房/每一滴,都甘美也都悲辛/每一滴都從崑崙山頂/風裡霜裡和霧裡/從曠曠神話裡走來」,以及「我的怒有隧人氏淚中有大禹/我的耳中有涿鹿的鼓聲/傳書祖父射落了九支太陽/有一位叔叔的名字能嚇退單于/聽見沒有,來一瓶高粱……」從這些詩之中,可以窺見余光中大量的運用中國神話/歷史人物、地理空間和事蹟等,以建構傳統文化中的中國圖像
(50)《蕉風》在第276期所推出的「余光中專輯」,發表了余光中詩作以及三篇論文:黃維樑〈詩,不朽之盛事〉、李有成〈余光中詩中的火燄意象〉、張錦忠〈蟋蟀與機關槍聲中的月〉,由此可見當時馬華文學界對余光中的重視與推崇了
(51)見葉嘯〈「馬華文學」到「國家意識」〉,《蕉風月刊》第251期(1974.01),頁14~17
(52)馬華詩人戳力於後現代詩歌表現的,有陳強華、林若隱、呂育陶、翁華強、假牙、翁弦尉、飛鵬子等。這些人無論在形式上,無不深受夏宇、林燿德等台灣後現代詩人的影響。相關論述,可參閱李瑋凇碩士論文《馬華後現代主義詩研究》,馬來西亞拉曼大學中華研究院,2013年。

 


【參考暨引用書目】:

文訊雜誌社主編《台灣現代詩史論:台灣現代詩史研討會實錄》,台北: 文訊,1996
白垚《樓雲起於綠草:散文、詩、歌劇文本》,八打靈:大夢書房,2007
李瑋凇《馬華後現代主義詩研究》,馬 來西亞拉曼大學中華研究院,2013
馬來西亞留台校友會連合總會主編《馬華文學與現代性》,台北:留台聯總,2012
張光達  馬華現代詩:時代性質與文化屬性》,台北:秀威, 2009
張光達《馬華當代詩論:政治性、後現代性與文化屬性》,台北: 秀威,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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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 芳明《後殖民台灣》,台北:麥田,2002
黃裕斌《砂華現代文學的濫觴與轉型:星座詩社的考察》,馬來西亞博特拉大學外文系中文組學士畢業論文。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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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宗翰  《台灣新詩評論:歷史與轉型》,台北:秀 威,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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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愁予《鄭愁予詩集I:1951~1968)》,台北: 洪範,1979
鄭樹森〈東西冷戰、左右對壘、香港文學〉, 收入於《通識人文十一講》,台北:麥田。2004
謝詩堅《中國革命文學 影響下的馬華左翼文學(1926~ 1976)》,檳城:韓江學院,2008
《蕉風月刊》則見網絡電子版。  網址:   http://libapps2.nus.edu.sg/ sea_chinese/documents/jiaofeng/chaofeng.htm

【附件1】:五十年代末至六十年代,《蕉風月刊》刊登
/ (轉載?)之台灣詩人群詩作表:

期刊號(年/月)                       詩人名字                                                                           詩作篇名
80 期(1959 / 06)                         羅門、 余光中、 葉珊等                         隨刊附送 50 頁詩冊《美的 V 形》
81 期(1959 / 07)                           向明                                                                                      〈視之野〉
82 期(1959 / 08)                          楚戈                                                                                       〈天橋〉
83 期(1959 / 09)                            阮囊等                                                                                  隨刊附送 50 頁 詩冊《郊遊》
84 期(1959 / 10)                           辛鬱                                                                                         〈燈下書〉
85 期(1959 / 11)                          羅門                                                                                         〈美的攝影場〉
86 期(1959 / 12)                        楚戈                                                                                        〈黃昏的遭遇〉
88 期(1960 / 02)                         李國彬                                                                                〈音樂台的側面〉
89 期(1960 / 03)                           向明                                                                                         〈完成〉
90 期(1960 / 04)                           羅門                                                                                       〈塔形的年代〉
92 期(1960 / 06)                           瘂弦 梅占魁                                                                〈舵邊〉〈生命之歌〉
93 期(1960 / 07)                           瘂弦                                                                                         〈懷古〉
96 期(1960 / 10)                           瘂弦                                                                                         〈遠洋的感覺〉
97 期(1960 / 11)                           瘂弦 羅門                                                                        〈邊疆小夜曲〉 〈慾的塑像〉
99 期(1961 / 01)                           瘂弦                                                                                         〈銀睡鞋〉 100 期(1961 / 02) 羅門 〈電光遠逝〉
103 期(1961 / 05)                       瘂弦                                                                                         〈散文詩兩章〉
104 期(1961 / 06)                       彭邦楨                                                                                 〈讓我重歸存在〉
105 期(1961 / 07)                    覃子豪                                                                                  〈吹嘯者〉
106 期(1961 / 08)                     周夢蝶 敻虹                                                                 〈六月以外〉 〈深夜吟〉
107 期(1961 / 09)                     辛鬱 彭邦楨                                                                 〈夜曲〉 〈夢之視境〉
109 期(1961 / 11)                     覃子豪 彭邦楨                                                         〈瘋狂的時刻〉 〈春〉
111 期(1962 / 01)                     彭邦楨                                                                                〈薔薇園〉
112 期(1962 / 02)                     覃子豪                                                                                 〈燈〉
120 期(1962 / 10)                     麥穗                                                                                         〈古渡頭〉
122 期(1962 / 12)                     敻虹                                                                                        〈昇〉
123 期(1963 / 01)                     王憲陽                                                                              〈星期日下午〉
124 期(1963 / 02)                     周夢蝶                                                                              〈孤峰頂上〉
125 期(1963 / 03)                     麥穗                                                                                       〈悔〉
127 期(1963 / 05)                     周夢蝶                                                                              〈連瑣〉
129 期(1963 / 07)                     周夢蝶                                                                               〈尋〉
130 期(1963 / 08)                       葉珊                                                                                       〈給寂寞〉
131 期(1963 / 09)                    胡品清 王憲陽                                                    〈黑色的聯想〉 〈南窗〉
132 期(1963 / 10)                    周夢蝶                                                                                   虛空的擁抱〉
133 期(1963 / 11)                    王憲陽 〈長廊〉
135 期(1964 / 01)                     夏菁 周鼎 張健                                                       輓詩三首── 悼覃子豪〉 〈圍牆〉 〈無聲的交響〉
141 期(1964 / 07)                     瘂弦 周夢蝶 阮囊                                            〈庭院〉 〈五月〉 〈圓心〉
143 期(1964 / 09)                     瘂弦 張默 洛夫 葉珊 周鼎                   憂鬱〉 〈群讚〉 〈外外集〉 〈冬季機場〉 〈序〉
144 期(1964 / 10)                     施明正 瘂弦 葉珊 王慶麟                   〈眼光的獨白〉 〈給橋〉 〈蹤迹〉 〈賭場〉
145 期(1964 / 11)                   周夢蝶 瘂弦                                                                 〈渡船上〉 〈死了蝙蝠和昔日〉
146 期(1964 / 12)                    瘂弦 吳望堯 蔣勳 施明正 吳瀛濤 〈懷人〉 〈第一交響詩〉 〈給──奇凱〉 〈存在〉 〈詩人的日紀〉
147 期(1965 / 01)                   瘂弦 羅門 蔣勳                                                           〈葬曲〉 〈慾像〉 〈酩酊〉
148 期(1965 / 02)                   葉珊                                                                                            〈馬纓華〉
149 期(1965 / 03)                胡品清 葉珊                                                                   〈花間路〉 〈前夕〉
150 期(1965 / 04)                瘂弦                                                                                           〈現代人之風〉
151 期(1965 / 05)                 瘂弦 葉珊                                                                           〈季候病〉 〈停雲〉
152 期(1965 / 06)                 瘂弦 洛夫 胡品清                                                〈護士〉 〈投影〉 〈企望渺渺〉
153 期(1965 / 07)                 瘂弦 王祿松 蔣勳                                                 〈協奏曲〉        〈臉兒曲〉 〈負〉
154 期(1965 / 08)                 瘂弦 葉珊 黃用                                                         〈海之歌〉 〈山後的小部落〉 〈偶然的靜立〉
155 期(1965 / 09)                 瘂弦                                                                                          〈藍色的井〉
156 期(1965 / 10)                 葉珊 周英雄                                                                 〈天王星〉 〈風之夢〉
159 期(1966 / 01)                 管管 胡品清 王愷 菩提                              〈我父與我〉 〈桃花園〉 〈拂袖十四行〉 〈我父與我〉
160 期(1966 / 02)                 辛鬱 蔣勳                                                                         〈浪子回家吧〉 〈夜語〉
161 期(1966 / 03)                 余光中 洛夫 蓉子 夏菁 陳錦標    〈浮雕集〉 〈詩二首〉 〈三月〉 〈湖〉 〈黃昏以後〉
163 期(1966 / 05)                 余光中 阮囊                                                                〈空宅〉 〈印象〉
164 期(1966 / 06)                 羊令野                                                                                  〈蝶之美學〉
165 期(1966 / 07)                 夏菁                                                                                            〈詩二首〉
166 期(1966 / 08)                 洛夫 夏菁                                                                        〈早春〉 〈雨中〉
167 期(1966 / 09)                 余光中 羅門 沈臨彬                                      〈詩兩首〉 〈都市〉 〈汨羅江畔〉
168 期(1966 / 10)                 周夢蝶 夏菁 吳望堯 敻虹                      〈無題〉 〈舞之邊緣〉 〈沙葬〉 〈二葉〉
169 期(1966 / 11)                 黃用 張健                                                                      〈給慧星馬科斯〉 〈夜聚〉
170 期(1966 / 12)                 余光中                                                                                 〈詩二首:失樂園、 天國的夜市〉
171 期(1967 / 01)                 羅門 夏菁 吳晟                                                     〈生之前窗向死的 後窗〉 〈佛羅斯特詩選〉 〈遇〉
172 期(1967 / 02)                 余光中 周夢蝶 敻虹 王憲陽            〈春天,遂想起〉 〈詩三首:山中一 夕、天窗、矮簷〉 〈我已經走向你了〉                                                                                                                                                                                      〈酋長的  扇面〉
173 期(1967 / 03)                 吳晟 胡品清 吳宏一 蓉子 阮囊 〈樹〉 〈華美的夜〉 〈直潭之晨〉 〈我無膜拜〉 〈塑像〉
177 期(1967 / 07)                 王愷                                                                                        〈霧峰左側〉
178 期(1967 / 08)                葉珊 周鼎                                                                      〈歷霧〉 〈露珠〉
179 期(1967 / 09)                 葉珊                                                                                      〈給時間〉
180 期(1967 / 10)                 夏菁                                                                                       〈新秋〉
184 期(1968 / 02)                 辛鬱 管管                                                                     〈詩二首〉 〈星期日早晨〉

※174 期開始,《蕉風月刊》開始走向「馬來西亞化」,  因此已不再刊登外來詩人稿件

辛金順 :台灣國立中正大學中國文學博士。曾獲:新加坡方修文學獎新詩和散文首獎、馬來西亞海鷗文學獎新詩首獎和散文特優獎、海華文學著作獎新詩和散文首獎、梁實秋文學獎特優獎等。著有詩集:《風起的時候》、《最後的家園》、《詩圖誌》、《拼貼:馬來西亞》等;散文集:《江山有待》、《一笑人間萬事》、《家國之幻》等;論著﹕《存在、荒謬、知識分子――錢鍾書小說主題思想研究》、《華語語系文學論文集》等,並主編《時代新書:中國現代小說選》、《時代、典律、本土性:馬華現代詩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等和總編《馬來西亞潮籍作家作品集(1957~2014)》(新詩、散文、小說三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