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淼：南怡島隨感

對於我這種常年居住在地中海氣候區的人來說，大自然一年四季差不多都是各種深深淺淺的綠，雖然鬱鬱蔥蔥十分可愛，有時難免令人感覺單調。在我的家鄉無錫，季節變換的色彩要豐富許多。然而無錫的自然之美是典型的江南風格，淡雅而靈秀，山水精緻空濛，久看略略讓人感到不夠過癮。然而人生是神奇的，有時不必刻意安排，會突然出現一個完美的機遇，讓我們瞬間感覺得到了命運的珍視和饋贈。今年十月，我和參加第四屆世界華文文學論壇的老師們一起去到韓國江原道的南怡島，就是一次非常完美的經歷。從首爾到春川再到南怡島，淺灰色為主調的大都市漸漸被燦爛的山谷秋色所取代，那漫山遍野的金黃和深紅，美得那麼慷慨，美得令人──至少是令我──猝不及防。
韓國的晚秋是寒冷的，尤其那天我們去春川和南怡島的時候，還下着冷雨。但我的記憶中，好像是溫暖的感覺更多一些。也許是因為在春川參觀作家金裕貞文學村，飽嚐精神食糧之後，又吃了一碗實實在在熱到靈魂裡去的蔘雞湯？或是因為和同樣摯愛文學的老師和朋友們一起暢談總是特別熱鬧開懷？還是因為韓國深秋的山川色彩以暖色調為主，陰冷都擋不住？或許都有可能吧！那天的寒冷，似乎是作為底色的存在，只是將溫暖的感受襯托得更加深入人心吧。
關於南怡島的記憶是溫暖而美好的。我們坐船登島的時候，天色忽然明亮了一些，下個不停的冷雨也停了，讓人感到彷彿來到一個奇妙之地。更有趣的是，南怡島作為旅遊景點還有個名字叫南怡共和國，更是加深了它的獨特之感。「南怡共和國」這個名字雖然煞有介事，彷彿要劃出自己的國界一般，然而它給我的感覺卻是一個暫時取消了一切國界的地方：島上掛着各種國旗，遊客們來自世界各地，寫着「南怡共和國」的牌子上畫着好多可愛的小動物。確實，南怡島真正的「島民」應該就是那些胖胖的松鼠和牠們的小夥伴們吧，遊客們都忙着和牠們一起拍照留念呢，而遊客們也都暫時被合併成「人類」了。
據說，南怡島是韓劇取景的地方，在韓劇迷的心目中自然是浪漫聖地。慕名而來的遊客中，韓劇迷的確不少，女性朋友尤其多，她們往往可以準確地認出那些著名場景拍攝的地點。我是個「韓劇盲」，不太能體會到她們的激動，但她們的興奮是有感染力的。島上的一樹一木，都似乎置於真實和戲劇性之間，妙趣無窮。
而且那是怎樣的一樹一木啊！秋天的楓樹、松樹、銀杏樹，寶石般璀璨的色彩，落葉交織成斑斕的地毯，踩上去都覺得很舒服。我們一路上歡聲笑語，三三兩兩拍照，七八人組隊拍照，大合照，各種組合⋯⋯那天拍的照片，無論是擺拍還是抓拍，大家的臉上都洋溢着孩童般的歡樂，笑得特別天真爛漫。南怡島漸漸沉浸在夕幕的氤氳中時，我們和熱情的韓國東道主朴宰雨老師、嚴英旭老師，還有美麗的崔銀化同學還拍了很多照片，一起將這完美的時刻定格。
回到科英布拉之後，在葡萄牙冬季也非常艷麗的陽光下，我仍然時時想起南怡島，想起一同漫步南怡島的師友們。那種獨特的溫暖感受，比南歐的艷陽更溫暖人心。我也想起南怡島的那些小動物們，現在那裡已是天寒地凍的冬夜了吧，牠們的夢做到甚麼地方了呢？
願大家時時在自然中得到慰藉，享受人生中完美的時刻。

 2018年12月31日於葡萄牙科英布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