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然：別了首爾，登上南怡島

一想到韓國，就覺得一個冷字。第一次去韓國，是2008年9月，去慶州參加「第十屆韓中文化論壇」，從香港飛仁川，到首爾，次日即轉慶州，然後南下，回程也是只在首爾住一晚，次日便飛香港。不能說沒到過首爾，但只是過境，還沒有認真看看，就要離去了。

但還是有印象，記憶深刻的是，安東和勇麟和我在酒店咖啡座太陽傘下喝咖啡。還有在首爾成均館當教授的李安東，陪着去小店買東西，因為我們手中的韓圜都是大面額，而我們當天下午準備去仁川，搭的機場巴士，不設找贖，必須用零錢。
如此，甚至連首爾的面目都還沒有看清楚，便離開了。
但始終與首爾有緣。2014年10月，參加「第十六屆韓中文化論壇」，又到首爾。吃了有名的人蔘雞湯，但安東告訴我，這不是首爾最好的，哦，我明白，那晚在「竹內里」喝到的，似乎比這裡還好。但是出門在外，也就是到處走走看看嚐嚐，不一定要吃最好的，只要體味當地風情就好。坐在地鐵車廂裡，不像在香港，大聲講手機電話如在菜市場；乘客也沒有擠成沙丁魚，男男女女身子貼着身子，呼吸貼着呼吸，根本轉身不得。到了江南，此江南並非我們通常說的「長江以南」，而是韓國的漢江以南，稱為「江南」。2012年，韓國「鳥叔」的《江南Style》，即騎馬舞，風行全世界，並為之瘋狂。到處都可以見到「騎馬」的男男女女，可是幾年後，這次再到首爾，人事已經全非，再也無法看到那種景象了。只因為風行一時，甚至全球瘋狂的東西，時過境遷，已經銷聲匿迹了。就像前不久，香港到處都可以見到男男女女站在街頭「捉精靈」，捉得那麽專注，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捉小精靈，但現在不也變得無影無蹤了嗎？
第三次到首爾，是2018年10月，這次先是住在外國語大學專家樓，後來遷至「設計師酒店」，整個感覺就是冷。猶記得上次離開首爾是清晨，因為要趕到機場巴士總站搭車，那天，晨雨淅淅瀝瀝，我們縮在車廂裡，看窗外秋雨飄灑，滴滴噠噠打在車窗玻璃面上，只感到一股寒意湧上心頭。這一次再到首爾，寒衣備足，從容應對，倒也有恃無恐。
這專家樓設備一般，但五臟俱全，只是沒有礦泉水供應，一切自理；不能和酒店相比，但方便。走出去，便常有三三兩兩的男女韓國大學生蹦蹦跳跳而來，一面說着尾音長長的韓語，就像我們平時在韓國影視所聽到的那樣。只欠沒有看到韓國電影《冬季戀歌》男女主角那樣標緻的男女罷了。
當我們沿着長長的人行道走去的時候，路兩旁的高高銀杏樹金黃色樹葉，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光。秋風吹過，那成群的樹葉，便飄飄然，紛紛落下，在路旁堆成一座小丘。我順勢撿了好幾片銀杏樹葉，裝進我的行囊。
其實，銀杏樹在韓國並不少見，那次，在光州，路過時，街上到處見到掉下來的銀杏樹葉，用鼻子一聞，可以嗅到那種臭臭的味道。的士司機笑道，別覺得這種味道難聞，它可是良藥呀！我想起來了，當年我得病，冬天時分，W竟跑了幾家郵局，為的是給萬里迢迢的我寄銀杏片，讓我感念至今。
所住的酒店旁邊，有一間高高的大廈，樓頂大字寫着「樂天」。這韓國品牌久聞大名，那天晚上路過，九點已經關門，這次早早重去，人群寥落，除了服務員，空蕩蕩的，幾乎不見顧客。連平時擠擁着許多客人的化妝品櫃面，也不見人影。出了商場，旁邊便是地鐵站，一看，啊呀！沒有電梯。只好步下台階，一級一級，正走下去，忽見旁邊有個中年韓國漢子，兀自提着笨重的大皮箱，一步一艱難地往上蹭，我擔心他一個不小心，踩錯腳，會滾下樓梯。好在大約是老手了，他終於安全登上地面。我站在那裡，暗想，為甚麽不像香港一樣，地鐵站都設有電梯，至少也讓行動不便的人們上下方便一點呢？但也許，首爾人都已經習慣了吧？我又想起，在日本，也是很少有電梯。
從首爾往春川市，又是另一種景象，目的地是位於河川的半月形島嶼，南怡島。他們說，別看是小島，假如要環島走一圈，步速再快，至少也要三小時。
登上渡輪的時候，已是人山人海，座位甚少，所有搭客幾乎全都站着，好在沒多久便到達。在船上還疑惑：這南怡島真有那麽了不起嗎？引得這麽多的人湧過去？
可是，當我踏上那塊土地，立刻心服口服。碼頭上，有免費自行車，供有興趣的遊人借用。秋天的南怡島，簡直就是色彩繽紛的童話世界，只見紅、黃、綠的世界，紅的是楓葉，黃的是銀杏，綠的是水杉。銀杏在韓國到處可見，並不稀奇，但在這裡很有規劃，一排排的，雨後初晴，在下午的秋陽下，發出金黃色的光，氣勢懾人。在「南怡共和國」牌樓右邊，楓樹葉一叢叢，紅得醉人，更有那一棵棵筆直的綠色水杉，挺立在那裡。而在樹下，有好幾隻活潑的小松鼠，一時躥到地面，一時又爬到樹上，看來並不畏懼人們，大約是司空見慣了吧？我也看到圍欄圍住的鴕鳥們，昂首闊步在漫步，有人警告，不要接近，兇起來會追着人跑呢！
我對「南怡共和國」有點好奇，聽有人說，2006年就成立，有自己的國旗、國歌、貨幣、護照。但是，買東西，韓圜在這裡照樣通行。所謂共和國，大概也只是噱頭而已，實際上它還在韓國轄下。
在休息區有小吃提供，當然須給錢，店主做買賣，沒理由免費服務。座位旁邊有燒木頭提供，以便客人取暖，我去的時候，大約還不是冬季，不需燒木頭，只見有年輕男女坐在一排排長櫈上聊天而已。島中間有座水池，到了冬天，會結冰，供人觀賞。
走到一處，忽見有韓國電影《冬季戀歌》男女主角崔智友、裴勇俊的鏡頭，一群影迷立刻尖叫着衝上前去，在P教授導演下，男的把裴俊勇擋着，女的把崔智友擋着，形成男的與崔智友合照，女的與裴勇俊合影的畫面。雖然是僅僅滿足影迷心態，但也是一種純真的表現。不僅是《冬季戀歌》，其他韓國電視連續劇《來自星星的你》、《秘密花園》等也是在南怡島取景，由此可見，這裡的風景，是如何地吸引人的目光。島上的「法國村」，由十六棟法國式建築組成，色彩艷麗，這裡是以法國小王子故事為主題的樂園，到處都有小王子的蹤影；應該說這裡是夢幻國度。回到春川市，已是傍晚時分。到了春川市，豈可錯過這裡有名的「辣炒雞排」？大家紛紛戴上圍裙，自己動手，侍者大嬸不斷加開水，我們不斷翻炒，辣味湧上鼻端，有人打噴嚏，可是雖然吃得涕淚交流，可是人人都不捨得放下碗筷。畢竟，春川的辣炒雞排，實在好味道。出得飯館門外，天已經大黑。夜風吹來，天氣更冷了，我抬眼望，遠處高空有寒星數點；哦，是時候趕回首爾了。

    2018年10月24∼26日，首爾外國語大學專家   樓；                  
       27∼30日，設計師酒店。2019年1月25日定稿於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