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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鑫霖:紅塵修行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9年3月號總第411期

子欄目:小說

作者名:吳鑫霖

1
時間倒帶,她步出房間,見到他們了。

2

退休之後,他們的生理天色在傍晚五點半前就開始暗了,不論衣服是否已晾乾,她都提前把它們收起來。他則在下午四點,頭頂着大太陽到庭院忙着澆花剪草,然後她會把早上吃剩的午餐弄熱,這就是他們的晚餐。晚上八點半看完新聞後,他會把房裡的冷氣打開,等溫度降低了他會邀請她到房裡,這時她會關掉唱機準備入眠。第二天清晨五點醒,總是她先起來弄早餐,他則睡到六點,盥洗完畢就去打太極。
日復一日,他們重複着這被扭曲的幸福的日子。
某天他午後睡醒,她就失蹤了。
起初他也沒察覺有甚麼不對勁的地方,以為她只是到佛堂與佛友聊天,或者為佛教會的事情忙碌。然而直到傍晚快吃晚餐了,她依然沒回來。這時他才操心,坐立難安地頻頻望着窗外,但心底還是覺得,或許再晚一些她會回來,畢竟這才是她的歸宿,更重要的是,她不可能離開他。
等着等着,他兀自在客廳睡着了。這時已八點半,新聞早已播報完畢,漆黑的屋裡一片死寂。她還是沒有到家。她的失蹤和他的等待,攪亂了他們幸福的日常秩序。他摸着牆,開了燈,到廚房喝口水,肚子有些餓只好不等她自己先吃了。他向來不做家務的,但今晚他例外地把廚房裡的垃圾倒掉,同時也抹掉地上踏起來黏膩膩的污迹,然後又坐在漆黑中等她回來。
他不是有耐性的人,現在她不見了,心底就不斷嘖嘖嘖的抱怨着她究竟去了哪裡?在死寂的屋裡這樣坐等也不是辦法,他就給朋友打電話,但他們都說沒看見她。連她最熟悉的阿花姐也說她今天沒去佛堂。他嘀咕,這麼大的人了,又沒患上老人癡呆,怎會迷路不回家?他不放棄,又給親戚打電話,幾通下來才確認妻子失蹤了。
癱坐在躺椅上,他的大腦正高速運轉。平常一到晚間九點,他們就在睡眠裡做着不同的夢(當然有時是無夢的)。她問過他:「要是有一天我先走了,你會不會想念我?」他回答得很輕鬆詼諧:「想你做麼?我有一堆情人等我呢!」聽到他這樣說,她心底想過的那個念頭更紥實了,如果再延宕他們都不會再幸福下去。

3

確認她失蹤了,他本來想要報警的,但又覺得時間太短,只能拚命給親友打電話請大家幫忙。他心急如焚,隻身開着摩哆在住家附近兜了又兜,找了又找,就是沒找着她。這一路騎着摩哆,彷彿回到年少時期,那時候他才考到摩哆駕照,偷開父親的摩哆載着第一任女友四處吃風,後來不幸在十字路口給車撞了,好在他們都沒事,跳摩哆跳得快,純粹是輕微的皮外傷,簡單包紥一下他又是一條漢子,但因為這件事,他的女友跟他分手了。
「好在那個跌倒的不是我!」她說。在無聊的時候,她會把他告訴過她的故事搬出來嘲笑他,有時他會反擊有時則不。昨晚睡前,她又乘機提起了這件事,現在想起來他都覺得當年的自己太魯莽。但沒有那次的魯莽,後來又怎會跟她共結連理呢?隨即他幽默的告訴她:「沒有那場小車禍,我說不定就跟初戀情人結婚了!你知道那個小妖精的身材多好嗎?不論是屁股還是兩個大奶,你沒有是不知道的⋯⋯」聽到他這樣回應她總是用力捶他,他是故意的,現在他心想會不會是昨晚這樣回答她,她就因此離家出走呢?
──沒有理由。
他心想。在夜晚,壓根不會有人在住宅區的馬路上隨意亂走,再說她那麼膽小肯定也不會。於是他又轉去佛堂,直覺告訴他,她就在佛堂。因為前幾回吵架的時候,她就躲在佛堂不回家。然而,眼前的佛堂大門緊鎖,他轉去阿花姐家要她打開佛堂大門,只是這時候的阿花姐也為了這事心亂如蔴,甚至出動全家四處搜尋。見到他來,問他是不是又跟她吵架了?他說沒有,怎會跟她吵架呢?
「最好是沒有!」阿花姐帶着責怪的語氣說完後,接着說:「我有叫我兒女也幫忙去找了,找不到就真的要報警了!」剛說完,阿花姐的電話就響了,佛友也幫忙找着她。聽到阿花姐跟佛友的對話,他才死了懷疑她躲在佛堂的心。夜晚是越發深沉了,他們想盡了每個她會去的地方,但他說他都去找過了。
阿花姐打斷他說:「有個地方不知道她會不會去?」
「哪裡?」
阿花姐壓低聲量:「廖醫師那邊。」
「她去那邊做麼?」他拉開喉嚨喊道。
「去聊天啦!找人家開導啦!」阿花姐也拉高了聲量。
「那個姓廖的又不是心理醫生,她去找他開導甚麼?」他的嗓子拉到更刺耳的程度去了。當然,阿花姐也不是省油的燈,搶白道:「還不是你得空就提你那初戀情人,做麼秀蘭就不可以找她的初戀情人啊!」阿花姐單手插着腰,一副惡人的模樣,那一對靠着昂貴胸罩才又挺起來的乳房往前向他逼近,他似乎也怕了往後退了一步,像萎縮了的龜頭,但很快他的情緒又轉換了,全身肌肉武裝起來,頭抬得高高的,下巴向前頂回阿花姐說:「我警告過她不准跟姓廖的有往來!」
「你以為她嫁給你就是你的!要被你控制啊?」此時電話又響了。他緊張地「喂!喂!」是弟媳打來的電話說沒找到,他氣急敗壞地跳上摩哆到廖醫師診所去。他直覺她就在那邊!尤其經阿花姐這樣說之後,更加深她真的沒把他放在心上的想法,這下可好了,他就可以來個抓姦在牀,看這對狗男女怎樣辯白!

4
她失蹤的事,廖醫師當然知道,他接到阿花姐的電話心裡也急。前幾天她才到他這裡來看診,背後還有被他打過的瘀青未散。廖醫師心底同情她,但別人家夫妻的事他只勸和叫她多看開些別想太多,不然舊病復發就麻煩了。
她每次到廖醫師那裡說是去針灸、拔罐、推拿,其實更多時候是去聊心事。廖醫師曾問過秀蘭是否要報警?但她都說算了打不死的,丈夫可能是人生不得志胡思亂想,心情不好才動手的。剛開始廖醫師還勸得勤,後來勸也勸了幾十回,最後就不多說甚麼了。每次見她來,廖醫師就叫女兒為她看診,看完診他們就喝着茶,聊一整個午後,等她心情開朗了才回家。
廖醫師的女兒知道她失蹤的事情後也擔心起來,問父親要不要去她家看看?廖醫師阻止,嘆口氣說:「別人家的事我們不要插手,只做我們能力範圍內的事情,超過了會被別人誤會的。」說話語音才落下,他就騎着摩哆到廖醫師診所外頭了。他拿着摩哆帽走進診所,滿臉惡霸要打人的模樣子。但站在廖醫師跟前,他只顯得矮小瘦弱,身材魁梧的廖醫生見他來,趕忙問道:「找到張太太了?」
他不分青紅皂白,一股腦兒連珠炮似的逼問廖醫師:「我老婆是不是躲在你這裡!做麼你要誘拐我老婆,以前沒追到她,現在不要以為就可以追到她我告訴你!快把她給交出來⋯⋯快點!⋯⋯」後面他附帶的一連串髒話並沒有激怒廖醫師。沉住氣的廖醫師沒有回擊,他見形勢轉弱沒人理他就往廖醫師身上推了幾下,廖醫師依舊是站得穩穩的,他自知打不過他,只能憑着一張嘴罵罵咧咧,要把廖醫師的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一遍,就在此時阿花姐也趕過來了。

5
阿花姐年輕時是鎮上的女霸王,也是出了名唱歌好聽的女人。每年農曆七月歌台,阿花姐就會召集歌友一起在半島跑透透。九十年代還真是他們的天下,森甲兩地只要她阿花姐所到之處,沒有不座無虛席,台下一片黑壓壓的。
幾年前,歌台事業轉淡,清涼歌舞秀等逐漸取代了歌台,因為經營慘澹,器材老舊,加上她年紀大了,隨團的大部分歌手也都上了年紀有些也豆沙喉了,不然就是單飛自己組團,她才金盆洗手不再跑歌台,憑着當年母親傳授她的手藝在小鎮上賣起娘惹糕點來。十多年來跑歌台的緣故,不知不覺阿花姐跟江湖黑白兩道、政黨鄉團都沾上了一些關係,這點權威加上犟脾氣,任誰都要給她三分薄面,張作霖見阿花姐來到也安靜了下來。
中醫診所本來已打烊了,但因為他們的到來又熱鬧了起來。她的失蹤,鬧到現在這樣的場面或許是誰也不會想到的。阿花姐喝道:「張作霖你不要以為大聲就可以恐嚇人!」阿花姐說完,對廖醫師點點頭,用江湖義氣的口吻連聲抱歉說:「我亂講話,放這條瘋狗跑過來亂吠,廖醫師你大人大量不要計較啊!」
廖醫師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沒事,」他的手輕扶着張作霖的手臂:「你甚麼時候發現秀蘭不見的?」他看看牆上的時鐘,心底算了一下:「兩個小時前,我醒來她就沒在了,我以為她出去一下子,結果我找完所有地方就是沒找到她。」
「秀蘭阿姨也沒來我們這裡。」廖醫師的女兒說。他們四人站在診所大廳,想了許多她可能出現的地方卻毫無頭緒。她不像會走遠的人。他說,早上她還好好的,我還看着她洗衣服、做家務,煮早午晚餐給我吃,怎麼我醒來她就不見了!說着說着,張作霖情緒失控像撒野的孩子般任性,因為要不到玩具而張口大哭起來。
廖醫師他們都慌了,很快的他又指責是他們拐走了她。
說完,他使盡渾身力氣挑釁地推了廖醫師。瞬間,他們身上積纍腰間多年的贅肉都因為這股蠻力而顫動。廖醫師是始料未及的,一時腳步不穩,重心失衡,整個人往後倒還沒穩住後腦就往櫃檯邊角撞下去,血沒一會兒就流了出來。見血,他瞬間意識混亂。阿花姐、廖醫師的女兒趕緊上前扶起廖醫師,這時誰也顧不上張作霖下一步要做甚麼?
他見狀不妙,拔腿就跑出診所,騎上摩哆只想速速離開這裡,回到家等她回來。阿花姐回過神來,不知哪來的勇氣也在後頭騎着摩哆猛追着他。他們在住宅區裡繞了幾圈,他回到家,跳下摩哆就像當年騎着摩哆被車撞時一樣反應靈敏,他曾為此舉向她炫耀自己的身手矯捷。但她總調侃他,可惜他的第一任女友不是那樣身手敏捷,不然也不用在那場意外中,擦傷了臉龐而毀容。
她重複了這句話,瞬間點燃他心中的無名火:「你這個女人就是喜歡重提舊事揭人傷疤!」他氣憤的說。她沒好氣,關掉唱機,蹲下身把黑膠唱片放回收藏櫃裡。他失去理智地走前來,用力在她後腦勺揮拳打去,蹲在櫃子前的她屁股重重地跌坐在地上,曾受過傷的脊椎隱隱刺痛。她忍着不想跟他糾纏,他倒是充滿挑釁語氣的說:「做麼?很委屈啊!我打你的頭,你做麼腰痛?」
她忍痛站起身不搭理他,走到客房把房門關上。他控制不住的情緒將畢生所有渾話都往她剛進去的房裡吐,想用那些不堪入耳的骯髒字眼,淹死在房裡的她。她在房間裡安靜得像不存在那般,後來他忍不住就往死裡敲打那扇門: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他沒有節奏地拍打着門,阿花姐也像他那般敲着他家門板。他沒應門,在漆黑的屋裡,坐在幾個小時前醒來的躺椅上,想起甚麼似的,一下子笑,一下子哭。這時候屋裡瀰漫着飯菜餿掉的味道。
撬開他家大門,阿花姐和警員一進門,只見一個黑影在躺椅上坐着,然後問道:「甚麼事?」黑暗中他的聲音是平靜的,警員找到電燈的開關,燈亮了,眼前景象倒是把他們震懾住。張作霖不知何時染了一身血,阿花姐退後幾步站在警員身後,背脊骨涼了,全身微微抖了一下,心底默唸着佛號。他家的餐桌周圍那被打散打破的杯盤還有菜餚,蟑螂在上面爬着,直到發現有人的視線注意到牠們才狼狽的逃離。

6
屋內都是他們的生活氣味,一對沒有子女的老年人的住宅。這屋子是他們在三十年前買下的。那時候他們才過三十歲,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美好,一切是那麼的值得期待。他也沒想過,最後真的會娶到她。但如今想起那些年月,總覺得歲月殘忍,一下子就將他們的種種往事碾成了現在這般破碎。當時她說要生幾個孩子來陪他們一起到老,後來才發現他無法生育。她沒把這事告訴任何人,他當然更沒有說的勇氣。對外,她說自己不想生育,剛開始時,他是配合着她的,後來竟然有居上的姿態,理直氣壯地對外人指責說就是她不配合也不願意生育,害他們張家絕子絕孫。
昨晚他重提這話,她聽着已不當一回事了。在躺椅上,他夢見年輕時期的她。她的樣貌雖不出眾,但也是落落大方的。回憶起當年,的確是他先對她有意思的。她也坦白地告訴過他,不想跟小她兩歲的男人交往,再說從年輕到老她都是個信命的女人,當年算命師父批過他們的八字說他們不只不合還相剋,勉強在一起就要面對許多不可知的波折。但每天準時到診所外等候,那積極的態度還是打動了她。但有時她也黯然,因為當年廖醫師也對她有意思,但他們只有曖昧而沒有更進一步坐實這段感情,用一句她從廖醫師女兒那兒學來的話說就是「友情已達,戀人未滿」。

7
從中學開始,她就有寫日記的習慣。但患上憂鬱症之後,她就不寫了。
某年大掃除,那些收藏在隱秘角落的日記本被他清理出來了。乘她不在家,他偷看了她的日記。日記本上,簡短記載着他動手打她的記錄──1999年11月6日:「今天他打了我。很嚴重。嘴角被打傷了。」1999年12月25日:「整天在家看電視不出門。被他抓着頭髮撞牆,現在頭很痛!」之後每隔幾天,她就會記下他打她的事情,然後也會具體描述她被他毆打的情形。2001年2月3日:「為存款事吵架。先推我的頭,然後開始巴我的臉,最後還踢我。」2002年2月10日:「今天他跟老同事喝醉,我扶他卻被他推倒。腰閃到。晚上醒來被他抓住頭髮撞牆,捶肚子,現在胸口和頭都很痛。」
憂鬱症痊癒之後,她比從前更沉默了。
前陣子,他想帶她出遠門吃風。但她不答應,並且對他提出了離婚的要求。他很憤怒,忍不住打了她。那晚,她在佛堂過了一晚,阿花姐陪她在佛前唸經,然後她們睡在讓法師掛單的小房裡。那整夜,她抽泣着,阿花姐睡得太沉沒聽見,隔日醒來,那紅腫的雙眼以及因無眠而腫起來的臉龐,嚇了阿花姐一跳。
也是這時候,她才一點點的將心事告知阿花姐。阿花姐雖然在江湖闖蕩過,但依舊是老派思想,勸和不勸離。倒是廖醫師的女兒在一次幫她推拿閒聊時,她就離婚這件事徵詢了她的意見。榕俞對她說:「要是我老公打我罵我不疼我,我肯定跟他離婚,沒有考慮的餘地!」這話說得決絕,她聽進耳裡了。
但她沒想到,提出這話的後果是自己無法承擔的。她也像廖醫師那般,被他用蠻力推了一把,然後跌撞到桌角。廖醫師昏迷送院了,她卻沒有這樣的好運氣。她在意識漸漸失去時只聽見他在耳邊「你活該!你活該!」喃喃自語着。她意識完全消失前,腦海裡響起了鳳飛飛的歌,但她要哼唱出來卻沒了餘力。

8
回到家,他看見她躺在廚房的地上,彷彿記憶斷片,他忘了昨晚的事情,唸唸有詞的說:「那麼老的人了還睡在地上也不怕着涼!真是老不死⋯⋯」抱起她時,他打趣的說:「果然沒有白養你!」接着,他用他們共用了二十幾年的被子,覆蓋在她僵硬的身上。冰冷的房間冰冷的她,只有他是熱的,心臟高速地跳動着。腦海裡幾個畫面混亂插播,那麼真實又虛幻,像一組組水晶杯一下子掉落地上成碎片,一會兒又倒帶還原無缺形態。
她從房裡走出來,看到警員、阿花姐、廖醫師、榕俞,她是個稱職的賢妻,見客人來訪趕忙到廚房斟茶招待,生怕怠慢了訪客而丟了丈夫的顏面。他坐在那邊即使沒發聲,旁人都能感受到他那一家之主的姿態以及大男人的情緒壓力。她把茶水放下,跟客人微笑點點頭又回到工作崗位,看見地上有血迹就拿抹布蹲下身用力擦,但怎麼擦就是擦不乾淨,而且她身上不知何處就是那血的來源。她心底想,前幾年不是停經了嗎?接着不好意思地乜眼看一下客人,再看看自己的下半身,確認沒有血又繼續擦。一不留神,阿花姐突如其來的大聲尖叫,這把聲音劃破了夢境。
醒來,心底有把聲音告訴他,她失蹤了。
他等着她,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也盼不到她回來,只好到外頭四處亂竄的找她。她不在佛堂不在阿花姐那邊也不在廖醫師那邊,她去了哪裡?他開着摩哆心底不斷問着自己,而這場沒有結局的尋找讓他萬分沮喪──他的妻子失蹤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阿花姐和警員進來了,他的意識也恢復正常了。
不知何故,佛陀供桌上那台不再操作的自動唸佛機突然響了起來。


吳鑫霖 :1987年3月生。雙魚座。馬六甲人。高中畢業。曾獲林語堂文學獎、海鷗文學獎、星雲文學獎、南大微型小說獎、嘉應散文獎等。著有短篇小說集《童夢書》、隨筆集《不愁此時春光》。現為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