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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永和 :曉山跟他的學生(非虛構)

主欄目:《香港文學》2023年3月號總第459期

子欄目:日華小說專輯

作者名:陳永和

四年前秋天,偶然在三坊七巷碰到曉山。他從二梅書屋偏舍的小門裡出來,脖子上吊着單反相機。三十多年沒見,他樣子幾乎沒變,只是頭上多了一頂藍灰色的鴨舌帽。

我問他,你現在在幹甚麼?他說還在原來的中學當老師。

這三十年河東又河西,世事滄桑,老朋友中也只有他還在原地踏步。一問,老婆也還是原來那個,就更覺得稀罕。不過,因為是年輕時候一起追求過理想的至交,所以一開始說話,就馬上進入狀態,幾十年空檔一腳就跨過去了。

坐下來,聽他說,幾個小時幾乎全講學生的事。我很快被打動。大約,有人全身心在訴說某件事時,我總會被打動。

以後,每年回福州我們都會見上一二次面,講來講去,話題總會繞到他學生身上。因為我覺得他話中有許多金子,就勸他把這些經歷記下來。他總是點頭說好呀好呀,但僅此,並不去做。

去年一月,他在朋友圈裡發了一條信息,才知道他退休了。見到他,剛從旅行回來,問他還想不想回學校去教課,他說想,但沒有人請他回去。

我想把那些事忘掉,他說,神情黯淡。

我覺得可惜,勸他找幾個學生做點記錄,不管怎樣,先留下一點文字。他有點動心,真的去找了幾個學生,但很快就放棄了。他到處旅遊,拍照,過着自得其樂現代陶公的生活。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真謀了,受傷害的是自己。我不懂他是否這樣想。

 

今年三月,偶然的一個機會,隨女友走了幾個地方,從無錫到陝西漢中,到西鄉,到但家灣,又去了重慶,然後是貴州都勻、荔波。無錫是女友父母弟弟居住地,漢中是女友從小住過的老家,都勻荔波是女友閨密的老家,重慶有我表哥表姐,所以一路上走了許多人家,見到了各種各樣的人,可謂大開眼界,長了許多見識。其中感觸最深的是,幾乎所有人的關注點,或者說焦慮吧,無一不是孩子的教育問題。

這當然可以理解,社會的基本單位是家庭,家庭的未來在孩子。祖輩、父輩所有希望,像一個倒金字塔,壓在孩子肩上。

但龍門很高,很窄。古代,例如清代,275年,一百二十二科科舉考試舉人總共只有十四萬名,進士二萬八千八十八名,狀元榜眼就不用說了,總共不會超過二百五十個吧。

現在的變化說大也大,說不大也不大,一流大學,清華北大,一年招生的名額也就那麽幾個,對普通人來說,也無異於鯉魚跳龍門。

這些考上一流大學的被稱為學霸,大抵是各地成績最好的一些學生,然後中間有一茬,剩下的,從初中考高中就已經被淘汰了一大批,這些人被叫做學渣,佔中考學生總人數的百分之五十左右。

孩子因此被分成兩大類:學霸與學渣。這也是個金字塔,不過剛好與以上說過的倒金字塔相反。

學霸壓在學渣頭上。

六歲的孩子,還沒走上社會就成了渣滓。祖、父輩的失望,周圍人的同情與鄙視,最要緊的,是他們自己遭受的挫敗感。人生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的樣子。

於是我想起曉山,他說的那些事,更覺得有必要說出來讓大家分享。回到福州,見到他,我跟他說,或許我可以跟你一起,幫着把你的經歷記下來。

曉山在職業中學當老師。他教的學生就是那百分之五十的學渣,考不上或不想考普通高中,準備在學校裡混日子的。

其中有人,中考成績只有一百一十分(不包括那些沒有中考成績的)。

曉山聽了很高興,放棄了本來準備去的旅遊。我們走街串巷,一起去拜訪了幾撥他的學生。

這些人中,大的已經超過四十,也已經當上父母親,有的孩子都上高中了。學生們見了他都很親熱,大多叫他「山哥」,有的說他是老妖,跟他勾肩搭背的,但都服他,跟他親,有話願意跟他說。那天,我看到一個畢業了七八年結了婚二十多歲的原女生拍着他的肩膀說,山哥,你對我的影響太大了,在我幾個人生拐點上,我都想起了你說的話。

曉山聽了很得意,嘴角成了彎月,他眼睛本來就小,一瞇,成一條線了。

說其中兩個學生。

吳是個很有特點的學生。曉山初一開始帶他,幾乎所有老師都對他頭疼,不聽課,說話做小動作,但曉山的課他聽,因為曉山每堂課都拿出討論時間,鼓勵學生發表自己見解。有趣的是,往往在大家一致得出正確結論的時候,吳總要站出來跟大家唱反調,舉手大聲說我不同意,然後開始闡述自己觀點,跟大家爭論。開頭,他說話總是結結巴巴磕磕碰碰,但曉山很有耐心,不打斷他,鼓勵他,聽他把話說完。當然,可以想見,全班同學也只能靜靜聽他說完後才能與他爭論。

一個學生,靠自己能力跟全班對抗,當然不是一件易事。那時,曉山在課堂上,經常把自己日常閱讀的哲學書詩歌等等,介紹給學生。吳每次聽到,都馬上跑到街上新華書店去買,翻一翻,未必看得懂,但他先摘抄出幾段,某天在課堂中與大家爭論,到一半時,他會拿出筆記本,說,你們知道嗎?薩特是這麽說的,然後唸一段薩特原文,說,你們連這都不知道跟我爭論甚麼。其實他唸的這一段他自己也不懂。但這種拉大旗做虎皮的方法很有成效,大家被弄得一愣一愣的。這使吳很有成就感:我有能力跟班上包括學霸的那些人叫板了。所以他雖然對其他課完全沒興趣,卻特愛上曉山的課。

吳上初二上學期時,曉山創辦了學生初航文學社,初二到初三兩年中先後出了六本詩集,吳積極參與活動,寫了一些詩。

語文課每天都有,一週六節(當時週休一天),一學期二十週,一學年四十週,約七百二十節。兩學年一千四百四十節。經過一千四百四十節語文課的訓練,到畢業時,吳的口才已經超一流,說話時充滿自信,滔滔不絕。加之特有的實用學習方式,遇到問題,到外面找一本書,現買現賣,所以他走到哪裡,總能立馬讓同學或以後的同事刮目相看。

吳中考成績二百二十分,語文八十多分,剩下五門課――英語數學物理化學政治總分一百多分,但有甚麼關係,社會上不乏認能力而不認學歷的地方。他做營銷,在可口可樂公司工作,身邊同事很多是研究生本科生,但他照樣出人頭地,被選拔進骨幹培訓班,成為公司骨幹。他後來被派到閩南地區擔任銷售主任,銷售業績全福建省第一,以致他頂頭上司跳槽時想把他一個人帶走。

吳現在福州開了一家酒莊,生意不錯。憑他的本事,在競爭十分激烈的行業,為自己爭得了一份不錯的位置。

那天我們見面,聊了一個下午。他四十多歲,個子一米七多,俊氣,身材保持得很好,精力充沛,口若懸河,一副生氣勃勃向上模樣。

吳並不屬於資質特殊的學生,他後來在社會上被認可的能力,基本是在學校裡培養出來的。

曉山搭建的平台激發了他身上原來就具有的潛力,使他閃光,成為立體。

曉山經常把吳的故事跟在學同學分享,請他回校跟學弟學妹,也請他給市攻關專業的幾十個老師講座,一致得到認可與讚賞。

前不久,吳買了十幾本王國維的《人間詞話》,準備分送給親朋好友。他到現在還保留了閱讀的習慣。

摘一首吳當年寫的詩〈夜赤裸着〉

 

夜赤裸着

是你不安的帷幕

畫滿眼睛

赤裸着星和草叢的呻吟

老樹扭曲着戳破天空

驚起流星的漂泊

你還是沉默

沉默是你的自白

扯碎泛黃的日曆

讓日子在這黏稠的夜裡沉浮

……

 

另一個學生張。

張是曉山零幾年的學生。當年七月,學校做了兩次招生宣傳,對象主要是家長。張母親兩次到學校攤位上,跟曉山做了長時間交流。新生軍訓時張沒來,開學後他媽媽帶他到學校,曉山第一次見到張是在校長辦公室,聽到他對他媽說,這個專業是你選的,報名是你報的,你愛來你就來,軍訓愛去你就去。整個談話過程中他只玩遊戲。看得出,父母親對他很在意,但完全沒辦法。他本人毫無學習意向,所有心思都在玩遊戲上。那天曉山跟他聊,說,你身高一米七多,你的形象,長了個國字臉,濃眉大眼,眼睛很明亮,給人感覺很有精神、很有頭腦。你唸營銷專業,加上你的形象,在學校這幾年,如果能好好學點專業知識,培養一下自己能力,提升自己素質,你將來會很受歡迎。

曉山又說,你來了,把你最好的狀態拿出來,你會不會成為一個很出色的人,先努力幾個月試試。

這些話應該讓張有點動心。

第一次上曉山課時他坐在最後一排,曉山發現他身體前傾,兩隻胳膊肘支着手,一副非常專注的神情。曉山提的問題中,有一個問題有點難度,但他回答得非常好。曉山當場在全班同學面前表揚他說,照你現在的狀况,如果你好好保持這種學習狀態,畢業以後五年如果你沒能成為部門經理,就來找我。

同學們都認為曉山給了他很高的認可。所以後來在曉山課上他狀態一直都非常好,自己申請從最後一排調到前面,坐第二排,因為個子高,靠窗戶坐,目的是提高學習效率。當時曉山課上有一條規矩――不能重複同學發言。你要是覺得自己有能耐,不要搶着發言,等其他同學都答不上來,都沒有見解了,再最後一個發言。所以他就總成為班上最後舉手的那一個。他的發言條理清晰,有獨特見解。

張最出彩的是那一年參加市公關案例分析競賽,他是三個選手中的主力選手。當時案例的順序是先抽籤,看到題目後給十五分鐘討論時間,然後現場發揮,還要回答評委老師的提問。張發揮得非常好,拿到市一等獎。

現在張搞的是營銷工作,據他母親說,他幹得非常出色,每一次跟學生的談話都非常生活,非常真實,不像浮在日子上面的油花,沒有一句漂亮話,沒有假大空。

他們都富有人情味,都活得不錯,各自忙於自己的生活,充實,雖然不時有許多煩惱。但活着,誰沒有煩惱?我甚至覺得,他們一點不比那些從北大清華一流大學裡出來的人活得差。終歸,活得好不好在很大程度上是個心理問題、自我認知問題。

他們腳踏實地,活得熱氣騰騰。看到他們,我覺得充實。

我就想,早年的那些學習成績,把進職專學生打倒在地的成績,對他們後來的生活,究竟有多大影響呢?

其實門很多,除了龍門,還有虎門、樹門、蜜蜂門……為甚麼非擠着進龍門不可呢?每一個門進去以後其實都差不多,都有一個世界,都有自己的那份悲歡離合與甜酸苦辣。龍門的快樂並不會比蜜蜂門快樂多一分,龍門的苦惱也不會比蜜蜂門的苦惱少一分。

 

孩子很奇怪的,非理性,經常是喜歡一個老師了,就會聽他的課,不喜歡一個老師了,課講得再好也不聽。所以,很多學生,並不是因為不會唸書,而是因為不喜歡老師把學業放棄了。

曉山最大的本事是――能讓班上的每一個學生都喜歡他。

這難嗎?很難。這不難嗎?也不難。其實很簡單,學生為甚麼喜歡我?曉山說,因為在我眼裡,他們每一個都是有價值的人。而以前的老師,可能認為他們是渣是廢鐵。

沒有人沒有閃光點,就看你能不能發現。曉山說。

所以準確的說法應該是――曉山最大的本事是他能喜歡班上每一個學生。成績再差再窩囊的學生,他也能從他們身上找到閃光點,然後把點放大成片,把片放大成面,最後成為立體。

原來我也是個有價值的有希望的人。站在曉山面前,看着曉山,學生會萌發這樣的想法。

我能點鐵成金,曉山對自己的這種本事很得意。

你是老師,你覺得他們是有價值的人,他們就會成為有價值的人。

你們每一個人都是非常出色的作品,曉山總是對學生們說,但像壽山原石,粗糲的外皮還沒有被去掉,還需要打磨。讓我們一起努力,把外皮去掉,展示出你們最美的樣子。

 

有幾年,曉山夜裡睡眠不好。他說半夜醒來,頭腦裡最經常想的是:怎麽折騰學生,怎樣設計上課這四十五分鐘。他認為只有與學生共享講台,讓學生更多參與教學,更多體驗成功,才能完成從自我否定到自我進取的蛻變。

我要成為學生人生中的一個拐點。曉山說。

新生入學,曉山給他們上第一堂課時總要說:不管你們過去怎樣,從今天開始,你們就站在一條全新的起跑線上。你們會發現,你們絕不是學渣、失敗者,而是塊未被自己、他人認識的壽山石。

 

那次,幾個舊朋友聚會,在座的有五個男人,曉山開玩笑說他是谷底,無論從社會地位還是從個人財富上。其他人不是主任,就是教授,不是寶馬,就是奔馳。只有曉山,騎一輛舊電動車,車身傷痕纍纍。這三十多年中,他搬了三次家,從河南新村搬到西洪新村,從西洪新村再搬到水木菁華小區。他從來沒有想過買車。無論見誰,富豪、領導教授,他都騎他那輛破電動車,不亢不卑,談笑風生。

與學生談話後,他常常叫他們用豪車送我回家,自己呢,還是騎那輛破車穿過夜色的福州城回家。

我倒覺得這跟他的身份很配搭。窮教師窮教師,從孔子就開始窮起,已經窮了幾千年了。教師怎麽能富?腦滿腸肥油光滿面,像個商人,頭腦拴在錢眼上,行嗎?富了就不是教師了。富了就很難誨人不倦了。所以教師窮是對的。不能富。不能不粗茶淡飯。

其實,我知道,曉山不覺得自己窮。他是另一種富。很富。他覺得自己從社會中得到了很多,從學生身上得到的,從所謂學渣身上得到的。

其實曉山就像孔子。他跟孔子一樣,唯一的財富就是他的學生。

當然,曉山也跟孔子一樣,對自己人生有某種挫敗感。但奇怪的是,他們都不因為這種挫敗感而改變自己的選擇。

曉山窮而不貧困。他教他的學生:人可以窮,但不可以貧困。曉山的學生,就我見到的,沒有一個貧困。

我想,這就是曉山作為一個老師最成功的地方了。他教給學生的是人之所以為人最基本也是最要緊的自尊。

你認為你有價值,你就有價值。你有價值,你就有自尊。

人得站着,不能跪着活。

得看得到光明,看得到陽光活。

 

摘幾段我喜歡的阿爾及爾出生法語作家加繆的話:

 

……對我來說,貧困從來不是一種不幸,光明在那裡散播着瑰寶……我置身於貧困與陽光之間。由於貧困,我才不會相信,陽光下和歷史中一切都是美好的……

我固然生活在經濟拮据之中,但也不無某種享樂。我感到自己有無窮的力量,所需要的就是給它們找到用武之地。貧困並不是這種力量的障礙。

這難得的免疫力不能歸功於我。我首先得自於家人,他們幾乎一無所有,因此也就幾乎沒有甚麼可以妒羨。這個家庭通過僅有的沉默寡言、含而不露的風格、自然而樸實的驕傲感,雖然不會讀書看報,卻在當時給了我最高尚的教益。

 

曉山是個普通的老師,但又不普通。因為他有品格。他愛學生,把心用在學生身上。只付出,不求回報。幾十年如一日。這樣的老師,不,說人更準確一些,當今社會,不多了。

但曉山不承認,他說他是為了自己活着,為了自我滿足活着。他從跟學生相處中找到他人生的最大樂趣。經過他的雕琢,學生從零走到十,走到二十、三十,走到六十……每個學生顯現出他自身固有的千姿百態。

使自己的每個學生都成為作品。作為一個老師,他能不滿足嗎?

曾經有一段時間,曉山離開學校下海過,到距離福州市區半小時車路的馬尾開發區。

工資是原來的一倍,工作成績顯赫,經常得到總部的讚賞。但他覺得不自在,他不喜歡公司的人際關係,沒過一年就辭職了,重新返回學校,繼續教書。

學生單純,跟他們在一起自在。曉山說,也許已經在學校呆習慣了,曉山不適應社會其他角落,就算物質再豐富也不行。

能够從愛學生中找到人生最大樂趣當然是一種福氣。

一個人活着,一輩子只做一件事,無論這件事是甚麼,一件自己愛做的事,專心專一,竭盡所能,且做得很好,難道還有比這更完美的人生嗎?

 

今年7月13日,曉山在微信上建了一個群,群名叫:家長的智慧,决定着孩子的命運。有十幾個人,除了我,都是家裡有幾歲到幾歲孩子他的前學生。

他在群言開篇上寫了這樣幾句話:

我不會幫你的孩子補課,我只會為你們補課。我只做我喜歡做的事――欣賞他們的優點,拓展他們的興趣,提升他們的思維能力、判斷能力。同時,提升他們的自信、自我欣賞。把自己定位為有價值、受歡迎的人。

――暑假了,我要開始家訪了,請各位告知我合適的家訪時間,最好是早上或晚上――不要準備禮物和吃飯,除非你們不歡迎我下次再來。我會向你們佈置作業,如果家訪有成效,請繼續與我多溝通。

 

據說福州一年中考生有十萬多,上職業學校佔一半――五萬多。五萬多孩子背後,父母加上祖父母外公外婆有十幾二十萬吧。

福州如此,福建呢?全國呢?

 

曉山1980年從福州師專中文專業畢業,當了三十九年老師,教過的學生有三千多個。他先是教語文,以後根據學生,需要甚麼他教甚麼。他教過廣告、心理健康,還自設課程,公關、人際關係、口才與職業素養。

曉山當老師不是一天當成的,他說,他用了三十幾年,一步一步攀登,到退休前的最後幾年,才當成了他認為的老師。

 

曉山給學生的是他的生命,他學生們給他的也是他學生們的生命。我一直以為,甚麼是善――給他人生命,激發他人的生命力,反之甚麼是惡――損害或摧毀他人之生命或生命力。凡助人生命力成長的就是善,凡摧毀人生命力的就是惡。

生生相助,生生相惜。

不應該是生生相耗,生生相滅。

 

摘下鴨舌帽,發現曉山頭上只長着幾根稀稀疏疏的頭髮。

能碰到曉山老師的學生是有福的,像多了半個父親,我覺得。

 

2018. 8. 2,北海道阿寒湖

2022. 12. 17修改


陳永和 福州出生。現兩棲於北海道阿寒湖小鎮與福州。在《收穫》《上海文學》等雜誌發表過長篇、中短篇小說、隨筆等。長篇小說《光祿坊三號》由江蘇文藝出版社出版,長篇小說《一九七九年紀事》獲第四届中山文學優秀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