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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友朋:我也說茶

主欄目:《香港文學》2022年11月號總第455期

子欄目:散文

作者名:施友朋

臉書的朋友朱少璋兄常鋪出他泡的老茶,譬如五十年代壽眉、藍鐵、三票孫義順。其中1983年老岩茶沒有拍照,他說「滋味仍在心中」。我凝視那三個細瓷小碗和旁邊的茶葉和茶餅,但覺茶色深淺自有層次不同,總之,應該就是好茶!啜飲幾口:雪澡精神必矣,要是讓老朽也喝它過杯底朝天,任斑白鬚髯沾滿茶香,肯定過癮之至!賈平凹說:茶滌靈魂,並擬作對聯二。

其一:

 

雪澡冷梅開花暖,茶滌忙人偷清閒。

 

其二(修改古書上兩句戲言):

 

坐,請坐,請上坐;吃,吃茶,吃好茶。

 

吟哦一遍,神為之奪!

注重生活藝術的林語堂認為,煙酒茶的適當享受,只能在空閒、友誼和樂於招待之中發展出來,並指出因為茶須靜品,而酒則須熱鬧。中國的生活藝術家最注意此點,例如看花須和某種人為伴,賞景須有某種女子作伴,聽雨最好須在夏日山中寺院內躺在竹榻上。要言之,賞玩一樣東西,主要的是心境和氣氛。當然,像《茶疏》所列出的好幾十「規例」,依我看,盡多吹毛求疵,純屬「多鬼餘」!

生活總要有點動力和情趣。想朱少璋兄寫好一篇妙文或編好一本好書,必泡一杯好茶吃之,從中獲得精神之滿足,和敬清寂,也許別有一番真趣,「不如仙山一啜好,冷然便欲乘風飛」!其後,又看了他發表的〈水智茶深――談「穆如茶學」的重點〉,又為老朽上了一「茶課」。文章主要介紹有位「楊智深,字穆如,福建晉江人,生於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畢業,1986年在香港法住文化學院創辦中國茶文化課程,是香港推廣茶文化的重要先驅。2010年在北京先後成立『穆如茶室』及『穆如茶制』,致力承傳、發揚、推廣傳統功夫茶及生活美學。多年來在內地、香港、台灣、星馬等地籌劃並主講茶學專門課程及講座,積極培訓高校專業人才,提升品茶文化。先生於2022年6月猝逝,一時杯冷茶涼,好茶人士莫不悵然。」讀之悵然若有所失,香港培養的人才,竟有為茶學貢獻一生,真是令人肅然起敬。忝為同鄉,我竟然一無所知,實在慚愧。上世紀八十年代老朽要不是為口腹奔馳,而能修讀其中國茶文化課程,相信對品茶,不至一無所知,貽笑大方。

我不煙不酒。煙酒不沾,並不是想標榜係「好漢子」或「好男兒」,只因母親生前說過,「你爺爺、你爸都煙酒不沾,你長大了也不要沾上這不良習慣!」家母乃農村婦女,純樸善良,竟在我十二歲時因鼻咽癌撒手人寰!自此她的話便深植我腦海。其實,我不善飲,一小杯啤酒都面紅如關公,且不勝酒力,幾口就懨懨想睡!男人老狗,當然並非怕「失身」,而係怕醉了,一天要幹的活如在報上寫的專欄會脫稿!生活從來不易也。至於抽煙,記得當年看張徹拍的《死角》,時維1969年,狄龍、姜大衛、李菁主演,是狄龍第一部時裝劇,少年的我,看狄龍在街上點燃兩枝香煙叼在嘴角,一臉反判,覺得十分「有型」,於是又去買了包萬寶路,也點了兩枝叼在嘴角,嗆得一直咳嗽不停,淚水也飆出來!忽然腦海又閃起母親生前的話,還是狠狠的把那包香煙丟入垃圾桶!可見倪匡生前說的「好的孩子教不壞」有點道理。

之不過,老天爺有意懲罰我!八十年代我在《明報》兼職,夜班做校對,日間教私校,是一間女子中學,叫靜宜。當年未禁煙,在我左右、對面的校對同事全都抽煙,有個姓鄭的肥佬,手中煙從不熄滅,一枝駁一枝,如是者我間接吸了好幾年二手煙,其後總編輯董橋把我調去做編輯,印象中是接替張君默編的《明知》版,當年他辭了職!上天憐憫,吸了幾年二手煙,醫學證明吸二手煙比直接吞雲吐霧更易惹上肺癌,老朽這把年紀肺還好,touchwood,真要感恩上帝!

既然煙酒與我無緣,我唯一嗜好就係喝茶!當然,像我這樣一個老粗,喝的都是粗茶,更多時候,工作賊忙,更多是沖茶包,嫌其不夠濃,經常打孖兩包一起泡!北方人有句俗話:早茶、晚酒、飯後煙,快樂似神仙!我只能早茶或午茶,喝的也不是甚麼名茶,不煙不酒,尤其不酒,少了可以「亂性」的機會和藉口,恐怕更快樂不起來,遑論似神仙!母親生前的話,深夜思之,又似害了我!「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大哥,你以為我想的嗎?我對青春有悔。

如今,時光易逝,青春難延。年紀大,機器壞!「三高」瓣瓣齊,早、午丶晚要服好幾種藥,又降血壓又遏糖尿又防肝脂肪!昔日的追風少年,今淪為手騰腳震之衰翁,能不仰天長嘯乎?服藥前後又不宜喝茶,只宜白開水!有時心癮來,想學朱少璋兄泡杯白茶,讓醇厚微澀,香留舌尖也不可得,思之不禁悵然!梁啟超說:少年如俠,老年如儈!可惜老朽六根未淨,滾滾紅塵,即使一襲袈裟,一串唸珠,一雙芒鞋,總有那揮不去的一抹哀愁!飄飄何所似,天地一老人!

 

稿於4-9-2022 野村


施友朋 福建晉江人。資深媒體人,亦誤人子弟無數。愛亂翻書,稍有會意即塗為文,騙幾文稿費。一把年紀,樂此不疲。著書五本,最新一本為《野外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