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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烈聲:單車人(二等獎)

主欄目:《香港文學》2021年8月號總第440期

子欄目:首屆大灣區文學獎小說特輯

作者名:李烈聲

1

冼隆踩着單車,沿着碼頭一帶馬路兜圈子,天下着霏霏春雨,他沒有披上雨衣,冒着春雨兜客,天色漸漸入暮,春雨中閃耀起街燈的光芒。港澳輪船泊岸,客人疏疏落落登岸,他們都被車仔或三輪車載走,對於他的單車,不屑一顧。

他無精打采地轉入新馬路內街,打算轉到康公廟去吃廉價晚飯,午飯只是一個豬仔包,經過幾個鐘頭踩單車,早已腸胃一空,車到一座茶樓時,忽然一個女人從騎樓奔出:「單車佬,青洲自來水廠幾錢?」

冼隆停下來,回應:「五粒神。(五毫子)」那女人點點頭,手中提着一個小行李箱,跨上單車後座,小行李箱放在冼隆身後,隔着箱子,她左手擐着冼隆的腰,他忍着肚餓做這單生意,沿着提督馬路轉向內港方向,天色很黑,晚風吹來,春寒料峭,他身上只穿單衣,他只好加快一點,希望運動使體溫增加,可是,他踩得較快,呼吸便開始急促,他告訴自己:「冼隆,你已是接近五十歲的人了,歲月不饒人,你不再是當年抗戰身手了。」  

春雨入夜越來越大,不披雨衣就要濕身,他擔心着涼會生病,人可以窮,不可以病。他正從車子槓桿下小儲物箱取出舊軍雨斗篷,把車停下來。

「單車佬,做乜停車?」一路上沉默着的女人有點驚惶之色。

冼隆知她有所誤會:「我要拿雨斗篷,而且,也怕把你淋濕,我有一件備用斗篷……」她截斷他的話:「不用不用,我有雨傘,而且,可以遮你。」她從行李箱拿出一柄小傘,二人再度上車,她張開雨傘,傘小,擋不住二人身體,她上身貼近他背部,他感到她胸部抵着他,他的道德觀念使他避開她胸部,他寧願前身受雨。春雨不久轉弱,而車子已到自來水廠,前面是一片草叢,沒有車路,只有行人踏出來的羊腸小道。

她下車說:「單車佬,麻煩你陪我進菜地,我家是兩株細葉榕樹下的石屋,天黑路濕,我有點膽怯……」

他點點頭,她開着手電筒隨後照明,草地無路,他只能推車前行。忽然,兩條黑影從灌木叢中竄出,那女人正叫了一聲「哎喲!」仆倒草地,手中小行李箱已經落入賊人手中,另一條黑影迅速手持一把刀子,抵住冼隆腰間,冼隆並沒有忘掉接近十年的軍中訓練,使他不假思索,一個鷂子翻身閃開刀鋒,再使出鐵鉗也似的手指,嵌進那人手腕,痛徹心脾的感覺,使那人無法堅拿刀子,手指一鬆,刀已易手,冼隆順手一揚,刀子脫手而出,砍向拿行李箱賊人手臂,一陣劇痛隨着冒出的鮮血震撼着他,他無可奈何把箱子放下。

冼隆一個箭步跨前把箱子抓到手中,仆倒草中的女人慢慢掙扎站起來,驚魂不定地接回冼隆遞交給她的行李箱,低聲說:「謝謝你。」

冼隆轉過身來,一把揪住傷臂人的胸衣獰笑喝道:「仆街仔!你好狼,可惜你唔夠運,撞在老子手上。下次搵食,先拜過關二哥至好動手!」

傷腕的賊人,露出怯懦的神色,上前打算幫助那傷臂的賊人裹傷,但又怕冼隆不放過他,正在進退維谷間,冼隆執起他們掉下的牛肉刀,一晃刀把他的襯衫割成一片布條,迅速而熟練地替他包紥起來,把傷口止血,再割下一塊布條把傷臂吊起,掛在肩上。再向那傷腕的人喝道:「好好扶他到醫院,縫幾針,我不是一個斬盡殺絕之人,滾你媽的鹹鴨蛋吧!以後撈世界醒目點,不要再撞在老子手中。」

傷腕賊人感激地向冼隆點點頭低聲說:「綠水長流,青山不老,老兄仁義,小弟終有報答之日。」

冼隆抱一抱拳說:「承讓承讓,江湖終有相見之期,好好養傷。」

說畢,把滿身泥草的女人攙扶起來,繼續前行,蟲聲唧唧,夜風淒勁,春雨蕭蕭,漸漸加大,女人張傘,替他遮雨,傘小,她幾乎附貼到他身上,二人都沒有說話。

 

2

十餘分鐘後,細葉榕樹下,燈火瑩然,到了一間石屋,那女人說:「到了。」她拍了拍門,一個駝背老婦應門,看見那女人一副狼狽相,大吃一驚問道:「阿雪,你跌跤?」那女人搖搖頭苦笑說:「黃腫腳,不消提,慢慢告訴你。」

冼隆伸出手來:「小姐,我要走了,盛惠五粒神。」

那女人苦笑道:「先生,你救了我一命,難道只值五粒神?」

冼隆說:「車錢早已講好,我怎能乘人之危?」

那女人伸手挽着他手,誠懇地說:「請你不要令我難過,我如給你五粒神,雷公會劈我啊。」她用力執着他的手不放:「進來坐一會,我還有話要對你說,喝杯酒。好不好?」

冼隆說:「不瞞你說,我快餓死了,你讓我回康公廟吃碗飯吧。」

那駝背老婦在旁說:「飯已煮好,三人吃兩人飯,可惜少一點,可能不夠吃。」

阿雪搖搖手說:「不要緊,讓這位先生吃好了,沒有他,就沒有我。」

冼隆只好進廳坐下,老婦很快就把飯開出來,鹹蝦醬蒸五花肉,番茄煮紅衫魚,香味溢揚,令冼隆不忍遽離,阿雪說:「你先吃,容我洗個澡,我跌那一跤,差點要了我的命,現在像個泥鴨子,不洗澡不行。」

老婦拿了一瓶雙蒸酒遞給冼隆,飢寒交迫的冼隆,獨自灌了幾杯,吃了點菜,精神回復。阿雪剛剛出來,沐浴後的女人,精神煥發,香味襲人,看見冼隆喝雙蒸,把杯子捂着說:「今晚逢凶化吉,不能喝土炮,我們喝白蘭地。」她走進房去,一會兒走出來,手上拿着一瓶「長頸鹿」(干邑),舉杯向冼隆說:「多謝恩人救命。」

冼隆也喝了一口酒說:「我倒不知冷僻的菜地會有人劏死牛。」

阿雪搖頭說:「賊人也許覬覦我很久了,我做高級茶樓女招待,難免有幾件假首飾,可能就引起賊人注意。」

冼隆說:「首飾真假,賊人可能不知,你們天天身光頸靚,賊人垂涎是意料中事。這次可能只是第一宗,你以後真需步步為營了。」

她愀然說:「步步為營,說說容易,我沒有你這樣的身手,說也枉然。」她忽然如有所悟說:「這樣吧,我包了你的單車,每天早晚,我乘你的單車上落班,你同時當我的保鑣,以你的身手,如果仍然輸給他們,我也只能怨命。」

冼隆搓搓手,謙遜地微笑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萬一我不是他們對手,我輸掉面子不要緊,連累你損失,我如何賠償得起?」

阿雪露出乞憐神態說:「澳門充滿賭毒,是黑社會天下,我是風雨中的寒梅,常常要遭受黑社會欺凌,為了份工,不得不陪酒陪舞,你可憐可憐我吧,要是不幹這份工,我餓死不要緊,我媽也活不下去。」

冼隆望望阿雪,眉梢眼角,都是幽怨,再看看她的母親,龍鍾衰老白髮盈巔,久違了的江湖人氣概忽然在他身上復活,他站起來,說:「我們江湖人是江湖人,不是黑社會,不容恃強凌弱。他們如果不顧江湖道義,欺凌弱者,雖然不再年輕,我就跟他們拚過,誰強誰不強,交手見真章。好!我就當你的包車兼保鑣,我就不信換了地頭同時也換了拳頭。」

從此,冼隆就作為她的專用車伕,每天早上載她上班,黃昏又載她回家,在阿雪家中吃過晚飯才回自己家中歇息。

 

3

十月初五街的早晨,充滿着出來飲早茶的人,這幾天是「鹹潮倒灌」的季節,自來水流出來的食水,大多有點鹹味,幾家以水滾茶靚為號召的茶樓,都要派出水車,到二龍喉花園運載松山山水回茶樓,以清洌純山水供應茶客,一桶一桶的山水,經過小石路上時,難免有些山水潑瀉出來,把街道弄得濕漉漉的,一個身穿白紡綢足踏黑布鞋的黑漢子一搖三擺地踏着濕石子路去飲早茶,一不留神,被濕石子跣了一跤,這時,阿雪剛剛坐冼隆的單車來到,還沒來得及更衣,眼見黑漢子跣倒在街,認得此人是黑社會大佬順叔,尖聲叫嚷:「哎喲!不得了,順叔跌倒了!阿冼快去扶他。」

冼隆在單車載客行中載客多年,早已聽過同行談過此人的大名,是著名的「惡爺」,立即奔去,單手把地上的順叔扶起,他要試試這位惡爺的斤両,他的鐵指在扶着順叔手腕時,捏了一下。站起來的順叔臉上紅一塊白一塊,街上行人都曉得此人是澳門的黑社會大佬,平日講打講殺,是地方一霸,見他倒在濕地上,掙扎不能起來,正要看他的笑話,人人相視微笑,他惱羞成怒之餘,瞪着金魚大眼向街人喝道:「好好笑咩?咸家剷,阿旺!同我兜佢哋兩巴,睇佢哋還笑唔笑得出。」

冼隆只是笑笑,沒有行動,順叔定睛一看,才知道扶起他的人不是阿旺,而是一個陌生人,喝道:「喂!你係乜人,懶殷勤咁,躝開,不准你隻衰手來碰我!碰衰我,一陣我還要去賭場,貪利是咩?」

冼隆冷笑一聲,跨上單車,悠然而去,順叔眼看他離開,才發覺被冼隆捏過的手腕,紅腫起來,痛徹心脾,心知冼隆不是等閒之輩,而阿雪剛才是乘坐此人單車而來,便走過去詰問道:「喂!阿雪,剛才載你上班的單車佬是何人?」

阿雪一向對此人印象不佳,淡淡說:「他姓冼。」順叔翻起金魚眼說:「係乜人?講詳盡啲,咪問一句答一字。」

阿雪冷笑說:「好笑嘞,我搭他單車尾,怎知他六親三代?他剛才扶起你,你為何不問他?」

順叔問不出個端倪,忿然說:「好!你個臭咁沙塵,睇住我炮製你。」

 

4

那天晚上,冼隆依時到酒店門前,接載阿雪回家,回家路上,她把順叔的話都告訴他,他問:「他要打聽甚麼?」

她撇一撇嘴說:「這個惡爺,為了和另一幫爭奪地盤,常常招兵買馬,要把對手掃低,可能看中了你。」

他說:「不要管他。我踩我的單車,他做他的惡爺,我沒有興趣充當黑社會馬仔。」

阿雪說:「他的一個馬仔大頭金,飲下午茶時通知我,下個星期日晚八時,是順叔三奶生日,我必須參加宴會,向壽星婆唱幾支祝壽歌。到那天,請你載我到五洋酒家祝壽,散席可能很晚,累你夜深才可收工。」冼隆說:「冇緊要,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只要你安全回家就好。」

到了星期日黃昏,阿雪沒有回家,下班後就在茶樓換上一襲「飲衫」,由冼隆載到五洋酒家,下了單車,阿雪被一群姊妹迎接上樓,冼隆覓地休息,就在五洋酒家對面大排檔要了一個燒味飯充飢,望着五洋酒家燈火輝煌,弦索高張,鑼鼓喧天,熱鬧非常。擴音機播出祝壽歌,他辨認出那是阿雪的聲調。

可是,不久,他發覺情況有點異常:好些人在酒店門前聚集,這些人的衣服都差不多是灰色夾衣短打,不結紐扣,露出貼身白笠衫,腰間纏着一條紅色縐紗帶,縐紗隆起,分明是三節棍或牛肉刀,看來不像是祝壽賓客模樣,他立即想到樓上阿雪的安全,幾個月來,朝夕同車出入,他和阿雪都有了唇齒相依的情感,於是,他立即奔上酒樓,守護樓梯口的馬仔阻止他:「上嚟做乜,搵邊個?」

冼隆說:「搵阿雪,樓下有人聚集,我擔心她的安全,想接她回家,得未?」

那馬仔吃了一驚說:「有人聚集?」連忙跑去通知順叔,冼隆一閃而進,阿雪剛剛唱畢,坐在席上,見冼隆上樓,感到奇異:「隆哥,我還未唱完,未能回家啊。」

冼隆低聲說:「情況不妙,可能會開片,走為上着啊。」阿雪尚在躊躇。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起,樓下聚集的灰衣人紛紛登樓,順叔正接獲馬仔情報,走向冼隆拱手說:「多謝老兄相告,相請不如偶遇,待會解決不來,勞煩老兄出手相助如何?」

冼隆尚未作答,上樓的灰衣人中有個腰纏銀軟縐紗帶的大漢怒目圓睜,高聲喝道:「阿順,我們駿馬幫已經包圍成層酒樓,想生還是想死,出一句聲就解決!」

「想生!」順叔不肯示弱,抗聲說:「黑鬼麥,你咪欺人太甚,趁我辦喜事來踩場,有過節,是你我二人之事,與滿堂賓客無關,你想鬱手?放賓客落樓先,不要把賓客嚇親。」

 

5

黑鬼麥哈一聲笑出來說:「阿順,我就係想在賓客面前,將你打跛,將來在江湖上,有賓為證,我相信,貴賓們也渴望看一場免費擂台戰。」接着,他抱拳向賓客說:「請問各位貴賓,尊意云何?」

在座的賓客眼見立即有一場惡戰,擔心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誰都想一走了之,但是,黑鬼麥擺出一副兇神惡煞面孔,都不敢批他逆鱗,只好默不作聲。黑鬼麥洋洋得意時,坐在阿雪身旁的冼隆徐徐站起來把手一拱說:「麥兄,對不起,小弟對打打殺殺沒有興趣,而且,我還沒有吃晚飯,你這一攪局,小弟的晚飯泡湯了,請你高抬貴手,放我二人。」他指一指阿雪:「回家篤腐乳。」

黑鬼麥怔一怔,見這個貌不驚人的單車佬居然有膽要求下樓,好奇問道:「她是你甚麼人?」

阿雪被冼隆的行動激發平日遭人欺負的反抗勇氣,也站起來高聲說:「小妹名阿雪,是冼太,單車佬冼隆的老婆,冇錯,我們要回家吃飯。」

黑鬼麥向左右馬仔問道:「呢條友是甚麼人?起佢底!」

冼隆搖搖手說:「無須起底,我是單車佬,整天在海皮兜圈,幾時想搭單車尾,開聲就到,三兩毫子有交易。麥兄何時幫襯,無任歡迎。」

黑鬼麥點點頭說:「好,算你有朴(有膽量),敢於頂撞黑鬼麥,我是有名的鐵橋麥,我伸出鐵橋,有本事從橋上翻過,冇本事從橋下低頭捐過,我不難為你。」說罷,擼起衣袖,伸出黑黝黝右臂。運起功力,臂上一節一節的臂肉怒顯出來。

冼隆微笑走上前去,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一捏黑鬼麥的手肘,只見黑鬼麥的鐵橋立即下垂,再也舉不起來,他挽着阿雪的小手,從黑鬼麥身旁走過,他向黑鬼麥輕輕說:「麥兄,承讓,承讓。」

 

6

黑鬼麥用另一隻手捧着痠軟無力的右臂向冼隆說:「冼兄慢走,兄弟有事相告……」他身旁的馬仔也圍上來。

冼隆站着微笑道:「看來麥兄要收回成命了,好,小弟候着。」

黑鬼麥堆滿笑容說:「實不相瞞,小弟想邀請冼兄入幫,江湖一家人,冼兄深藏不露,何不棄此賤役,加入小幫?有福同享,有禍同當。」

冼隆拱手說:「多謝麥兄垂愛,冼某遠離江湖已久,不想再與聞幫派的事,寧願吃口辛苦飯,度過餘生。」

黑鬼麥大為掃興說:「冼兄何妨回家與尊夫人細加考慮,異日決定未遲。」

冼隆笑笑說:「好,讓小弟回家與內人多加研究,改日作答,你們今夜恩怨,我就不再與聞了。」

說畢撥開那群馬仔,扶着阿雪下樓。登上單車,向筷子基馳去。

回到家中,阿雪母親早已安睡,飯菜陳列檯上,冼隆說:「你唱祝壽歌時,我已在大排檔吃過晚飯,要回家去……」

阿雪伸手把他挽着說:「你這個人真傻還是假傻?我在人前自認冼太,你還回甚麼家?我這裡就是你的家。今晚,我就做冼太。」說時,挽他進房,房小,二人坐在牀沿。

她說:「你這傻人,我乘單車尾,天天抱着你的腰,你就從不回抱我一次,你嫌我老,嫌我不夠漂亮,是不是?」

沉寂已久的慾火一瞬間在他身上焚燒起來,他把她抱到自己身上,她抬起頭把紅唇迎上去,他用力吻她,他的手也不再規矩,替她鬆去旗袍紐扣說:「阿雪,你是個十月初五街有名的美女,不後悔嫁與一個窮鬼單車佬?」

她瞇着眼卸下身上的褻衣,把他推倒牀上,撲在他身上:「我需要的是一個能保護我的男人,窮有甚麼關係?今晚你充分表現出一個男子漢的氣概,我不後悔愛上你。我只後悔愛你太晚……」他沉醉在她呶呶喘息中,很久很久,月亮爬上中天,從小窗照進來,照見相疊的人影,菜田周圍唧唧的蟲聲,伴着她的呻吟,使他忘掉過去的苦難和屈辱。

美好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他從甜美的夢中醒來,把懷抱中的阿雪搖醒:「冼太,你要上班了。」

她依依不捨偎在他身上:「我如今是冼太,不再是阿雪,你替我向茶樓辭工吧,我由今天起,跟媽媽種菜,不再做女招待了。」

冼隆踏上單車,依言到茶樓代她辭工,回程時,遇到黑鬼麥,仍是捧着那隻傷手,拉他到咖啡店問道:「點呀,考慮了一夜,作出決定未?」

冼隆搖頭說:「多謝麥兄關照,仔細想過,只好方命,冼某雖是江湖人,卻不願入黑社會團體,我還是歡喜踏單車為生,逍遙自在,就此謝過。」

說畢,踏着單車,向筷子基菜田馳去。早晨陽光,照在他的身上。


李烈聲 澳門資深寫作人,《澳門日報》「新園地」專欄作家,歷任中外多份報刊主編。著有《冷月無聲》《回首風塵》《聽雁樓詩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