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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益懷:純文學品性的追求與堅守——《香港文學》創刊三十週年感言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5年5月號總第365期

子欄目:「從《香港文學》看世界華文文學」研討會專輯(上)

作者名:蔡益懷

《香港文學》是香港文學的重鎮,也是世界華文文學的重要平台,我常在想,如果沒有這個媒介,香港的文學該是怎樣的氣象?可以這樣說,《香港文學》創刊三十年來,為香港也為世界華文文學界開闢了一個春意盎然的詩性綠洲。作為一個讀者作者乃至見證者,我想對《香港文學》之於香港文學與世界華文文學的貢獻,說兩點看法︰其一是凝聚了一大批香港及海內外的作者,形成了一個「香港文學」作者群,展示了豐碩的成果;其二是展現出高度的文學素質,樹立了文學性追求的標杆,具體來說,就是不媚俗,具備超然的純文學品性。

大家都知道,在香港這種高度商業化的社會環境,文學的生存不易,刊物的經營更難。在我的記憶中,香港的一些高品位的純文學刊物,如《八方》、《素葉文學》等,儘管都有不俗的文學表現,至今為人津津樂道,但都無法長期生存,《素葉文學》苦苦撐持了六十八期便告結束,令人惋惜。《香港文學》能夠歷三十年而茁壯,可謂異數。這一方面固然有投資者長期支持的功績,另一方面則是編輯的不懈努力與堅持的結果。

文學刊物也像人一樣,有自己的生命和品格,而且有甚麼樣的編輯就有甚麼樣的刊物風格。也許同是一個文學編輯的緣故吧,我在看一份文學刊物時總不免會犯上「職業病」,以挑剔的眼光來審視,我的閱讀重點不是具體的作品,而是其欄目與版面安排。因為,一份刊物的編輯並不是坐等作者投稿的大老爺,也不是等米下鍋的小媳婦,相反,是一個運籌帷幄又勞心勞力的謀士,其職能是精心的策劃,用心的組稿,細心的審閱,周詳的鋪排。所以,一個刊物的氣象,最終取決於編輯,尤其是靈魂人物主編的視野、眼界與境界。

在香港眾多的文學刊物中,《香港文學》是其中一份策劃有道的期刊,就以每年一月號的「香港作家小說專號」為例,集中展示香港作家力作,儼然成為香港小說的重要展示平台,說是一份年度選也不為過。我相信,投稿年度小說專號的作家,都會鄭重其事,把自己最滿意的作品展示出來。至少,我個人是不敢馬虎的,總是力求有一定的品質。這個專號所刊佈的小說有不少精品,如王良和的〈魚咒〉後來不僅被選入香港小說年度選集中,並獲得獎項,由此也可說明這個品牌所具備的含金量。說來,這個年度專號所凝聚的作家,陣營龐大,成就不凡,從今年這一期的入選名單即可見一斑︰崑南、王良和、羅貴祥、韓麗珠、謝曉虹、黎翠華、游靜、葛亮、李維怡、蓬草、陳惠英、朗天、梁品亮、沈西城、黃淑嫻、黃勁輝、潘國靈、廖偉棠、郭麗容、麥樹堅,可以說囊括了香港當下較具創作實力的健筆與新進,如加上過往的作者,如盧因、陳寶珍、董啟章、王璞、余非等,已可以用一個「香港文學作家群」來命名。另外,《香港文學》不時推出的「散文專號」,也集中展示了不少香港作家新作、力作,績效一如小說專號,有目共睹。同時,該刊又不定期推出海外華文文學特輯,展示不同地區的創作成果或推介名家新作,在這些專輯中,如印尼、泰國等地的華文作品展,都有助擴闊讀者的閱讀視野,內容和風格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這些正是香港這份「老牌」文學雜誌的成就之一。

從另一個方面來看,《香港文學》在文學性方面的堅持,也是一個突出的成就。可以說,堅持純文學的辦刊路線,是她三十年不變的宗旨,而且也正是這種不媚俗的品格,賦予了她超然的格調與超卓的地位,成為香港文學的一支標杆。

我這裡所說的「不媚俗」,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理解,一則市場之俗,二則政治之俗。

如前所言,香港的世俗環境重商輕文,在拜金主義、享樂主義、博彩心理、功利投機為社會價值取向的年代,不少文化類期刊都以市場為導向,行通俗的大眾化路線,以讀者的趣味為依歸,於是市面充斥情色暴力與星相命理等的流行文化雜誌;縱使後九七時代,社會風尚有所變化,期刊市場依然是以時尚消費類的次文化產品為主潮,純粹的文學刊物大都慘淡經營,不得不借重流行元素以求存。在這樣的商業文化語境下,從俗是一種堂而皇之的理由和生存之道,可想期刊的市場誘惑是多麼難以抗拒,然而,這三十年來《香港文學》都沒有向市場讓步,始終以高標準的文學尺度甄選稿件,務求以富於文學性的高品質作品饗饋讀者,這實在是難得的堅持。

一說到「媚俗」,大家想到的可能是市井之俗,而在我看來,趨附政治、響應號令,也是「媚俗」的一種表現。香港文壇從來都不是一個「世外桃源」,相反自來不乏政治意識型態的交鋒,且不說冷戰時期的左右對壘,就是回歸後的政治爭拗、陸港矛盾,也都無可避免地會令文學投映出刀光劍影,乃至被挾裹到政治的濁流之中。放眼香江文壇,一些文學刊物不乏應景趨時的濫調,而一些則似乎成了社運刊物,無疑都走上了非文學的道路,他們的一個共同弊病是以政治意識型態為標準,將文學當作宣傳品或號角,長此以往,只會使文刊淪為政治的宣傳機器。值得慶幸的是,《香港文學》三十年來都能保持一種超然的姿態,不捲入任何的政治泥漿戰,而是始終以文學性為第一準則,超越黨爭,超越意識型態壁壘,還給讀者一片詩性的綠洲,給人們一個遠離喧囂的清淨地。可以說,正是這樣一種純文學的堅持,將她從眾多的偽文學期刊中區別開來,成為香港文壇,乃至中國文壇上獨樹一幟的文學重地,值得大家為之鼓與呼。

這就是我個人對《香港文學》三十年功業的認識和評說。最後,我願以一個文學同道的身份,對前後兩位總編輯劉以鬯、陶然先生,表示由衷的敬意,他們的文學理念也許不同,而且風格迥異,但都能秉持一個文學理想,堅持文學性的品性,無疑已贏得讀者的認同,同道的讚賞。

祝福《香港文學》,並期望她成為香港的「文藝春秋」,成為海內外讀者與文學人都共同珍視的文學家園。

                                                    
2015413


蔡益懷,文學博士,傳媒人,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開始文學創作,近年致力於文學評論,著有小說集、文學論文集多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