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欄目:《香港文學》2015年7月號總第367期
子欄目:散文詩綠地
作者名:蕭然
落花流水皆莫問
雙手合十。
塵願就在身前身後的紅燭上,高一聲,低一聲亮了起來。
忽深忽淺的光芒,突然就讓你孤獨。讓你感覺像一棵被逼到深山的老樹,紛紛落葉。那麼多苦痛的願望,突然就約束不成一聲祈求。
再平靜下來時,你卻淚流滿面。他們說,海峽太寬,對岸太遠。他們說,那邊的燈火太亮,亮得讓漂泊的心情風高浪急。道路太寬,寬得竟走不回一個離人。而你卻不肯讓心裡的思念挪遠一寸。
你只是要告訴他半山腰的老屋。竹林掩去一半。另一半,可以藏他一生的滄桑。
俯身求佛。
佛說:你要山,山就高了起來。
你要海,海就深了下去。
你要一次相聚,就等三百年。
你雙手合十,如刀切向胸口。再問佛:以血相求呢?
佛無語。
那就讓寺廟變成村莊。讓聖潔的光慢慢斂入你的體內。讓你重新變成十八歲的少女。
不吹長簫,不執橫笛。
再讓青春的臉龐,一點一點淡去桃花的紅。再讓柔軟的烏髮一點一點白成雪花的白。再繼續一場山高水長的等待。
一千年,算不算太長?
弦外之音
人比菊淡。那人是菊花的主人。
在雪地,隨手插三排籬笆。一排讓風從縫隙間經過,小成一聲嘆息。一排塗抹冬天薄如蟬翼的陽光。一排再把心情插得高一枝,低一枝。無序即是和諧,即是寧靜。
柴扉只為月光虛掩。
不養一顆鳥聲。只隨意收留一群小小的野花,畫在雪地上守門。
沒有任何障礙,卻是遙遠的隔絕。
誰可以踏雪無痕,誰可以使野花讓路,誰終於聽清了籬笆的樂曲,誰就可以和月光一起,來推虛掩的門。
兩張竹椅,可以隨意選坐一邊。兩隻青瓷酒杯,一半斟多年的等候,一半斟驚喜。
四目無語。你一個微笑,就含了此前五百年,我一個微笑,含了此後五百年。
一千年,鐵樹開花,那叫悲壯!
一千年,沉默不語,那叫智慧!
居住柴門之內的人,不是神。是高貴到最平凡的人。
離開畫面,大雪就白到了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