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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嘉詠——《小城之春》的舞台特色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5年7月號總第367期

子欄目:文藝茶座

作者名:葉嘉詠

如何將費穆電影《小城之春》改編為舞台劇?關鍵在於善用舞台技巧表達戴禮言、周玉紋、章志忱與戴繡的四角關係,同時兼及詩意與美感。

 

首先,《小城之春》的舞台不是木板或布幕佈景,而是以一堆一堆且高且矮的書堆構成。參差錯落的設計中,最右面的是一堆高高的書牆,書牆前還有一道書道,演員踏着書道進進出出,仿如置身中國文化大觀園,一方面呈現人文氣息,但另一方面亦表現了傳統的規範無處不在。這些書堆的最頂部分是活動的,演員能從中拿出一本又一本書,有助表現角色的內心感受,例如戴禮言要求周玉紋為章志忱與戴繡作媒,周玉紋很不情願看到昔日情人愛上別人,她以拋擲書本來發洩。此外,舞台分場亦由這些書堆移動來區隔,如章志忱初到戴家,住在一個小書房,這個書房就以一堆矮小的書本間隔而成,由此既能清楚看到他的一舉一動,也能大大減少了過場的干擾,讓觀眾能集中在故事之中,所以這種舞台設計既能作為佈景的一部分,是演員的道具之一,又能由演員自然地調動書堆,分隔不同場景。

《小城之春》舞台背景是書堆,這個設計令人驚喜,原來亦遙相呼應舞台劇加插的新角色:閱讀者。此角色在開場時第一個進場,悠閒地坐在舞台右前方的椅子上,緊隨其後的是其他人物,可見閱讀者有帶領全劇的作用。其次,閱讀者不只是旁觀劇中人物的表情及動態,他更以第三者的優勢,以唱讀書本的方式表達人物感受,例如章志忱來到戴家,周玉紋得知章志忱是丈夫的朋友而忐忑不安,二人相見後,閱讀者讀出《金瓶梅》片段,內容大概是西門慶與潘金蓮的故事,暗指章志忱與周玉紋這種類似偷情的關係,包含內心掙扎與慾望。其他角色亦有讀或唱,如最後一幕周玉紋唱出《牡丹亭‧幽媾》,這時章志忱要離開戴家,亦可能是周玉紋最後一次見到章志忱了,他們就像柳夢梅與杜麗娘般天人永隔,但曲中還有機會延續宿世緣份,而章與周兩人則沒那麼幸運,他們一人離開,一人繼續承擔妻子的責任。說唱形式不僅能間接地呈現角色的內心情懷,亦能表現中國文人的結晶與智慧。

《小城之春》四位主角的關係,是故事的一大重點。他們之間的愛慾怨恨,如果一直以對白交代,便有點過於直白了,《小城之春》舞台劇利用舞台的空間距離,展現這種複雜的心靈關係。戴禮言患有肺病,要遠離其他人,這只是生理上的距離,更重要的是展示戴禮言與妻子的心靈距離之遠。戴禮言與周玉紋的距離,由開場的站立到說話的位置,都見兩人相隔一段距離,只有周玉紋買藥回來給丈夫,他們才有第一次接觸,之後周玉紋便走開了,彷彿妻子照顧丈夫只是責任,沒有其他感情,而且夫妻兩人各有自己的房間,他們的交流就更少了。相反,周玉紋會主動走到章志忱的房間,還跟他說話。雖然初時只是寒暄幾句,但他們由始至終都站在一起,而戴禮言亦明言,分房而睡以來,周玉紋在章志忱來後,才第一次走到他的房間。即使戴繡與其妻都說他有神經病,他亦自覺患了大病,好不了,常常與外間隔絕,但戴禮言與其他人的心靈距離,才是他「病」的主因呢。故此,舞台空間的簡約設計,能更明顯表現人物之間的心理距離。

 

《小城之春》的「春」,可從兩方面來看:一是春天,二是春色。在舞台上沒有春意盎然的花樹,只餘下美人春色,可惜這位美人隨着舊情人的離開而再一次活在看不見春意的房子裡,繼續餘下的人生。

(評論場次 2015411日下午730分,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


葉嘉詠,畢業於中大中文系,現於原校任教。研究興趣包括台灣文學、電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