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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劍龍:雙人舞

主欄目:《香港文學》2021年6月號總第438期

子欄目:小說

作者名:楊劍龍

1

在眾人激烈的掌聲中,一對男女手牽手登台,其實就在晚宴大廳的前面空處。音樂聲響起,那是一首新疆樂曲,歡快的節奏、手鼓的敲響、婉轉的音樂,讓人想起新疆姑娘的長辮子、新疆葡萄的豐收。男子頎長的身材、優雅的舞步,和着女子旋轉的裙襬、柔美的舞姿,讓整個晚宴大廳的人們激動了起來,隨着他們倆的舞步鼓掌、呼哨、吆喝,彷彿要將整個晚宴大廳抬起來,將這對雙人舞的男女抬起來,這讓晚宴到達了高潮。這對男女和諧的舞步,顯然是保留節目,顯然是排練過的,與大媽們的廣場舞的興高采烈不同,他們的雙人舞優雅歡快、高貴雍容,顯示出不同凡響的氣度。

雙人舞後,全場的歡呼聲還沒有止息,女主持人款款登台,她捏着話筒介紹說:「各位朋友,剛剛雙人舞的男性舞者,是我們公司的副總經理葛承望先生,葛先生是美國哈佛大學博士、日本東京大學博士後;剛剛雙人舞的女性舞者,是我們公司公關部的經理蕭明艷,蕭女士是清華大學博士,他們倆的雙人舞真可謂龍飛鳳舞珠聯璧合!」

葛承望從酒桌上站起身,揮手向大家致意,蕭明艷也站起身,以手掌向大家送飛吻。

現在的手機真的不可一世,幹掉了電視機,幹掉了電腦,幹掉了手錶,幹掉了座機,幹掉了照相機,幹掉了收音機,幹掉了手電筒,幹掉了鏡子,幹掉了報紙,幹掉了遊戲機,幹掉了錢包,幹掉了檯曆掛曆,幹掉了銀行卡……葛承望與蕭明艷的雙人舞,被人錄影了,當場就上了網,點擊率颼颼地往上升,等他們倆剛剛向大家執意後落座,他們就已經在網上走紅了。

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葛承望與蕭明艷的雙人舞出名了,葛承望與蕭明艷出名了,麻煩也就來了。

聚宴的當晚,葛承望回到家,剛剛換下皮鞋,夫人劉菊花就話中有話地問:「今天你跳舞累了吧?早點休息!」她斜了丈夫一眼。葛承望問:「你怎麼知道我今天跳舞了?」「地球人都知道了,難道還不許我知道嗎?」夫人有些譏諷地說。夫人劉菊花在民政局工作,是一位紀檢幹部,她常常將紀檢那一套搬來對付丈夫。「今天公司聚宴,他們讓我與蕭明艷跳舞,活躍氣氛。」葛承望輕描淡寫地回答。「你們那裡活躍氣氛,弄得我們這裡十分氣憤。」劉菊花笑着說。「你說甚麼話呢?同事之間正常的交往也不能有嗎?」葛承望臉就拉下來了。妻子說:「那些被雙規的幹部,哪個不是從正常交往走向非正常的!那些貪污受賄的幹部大多都是倒在石榴裙下的!」到底是紀檢幹部,妻子用工作實例警戒丈夫。當晚他們倆便弄得不歡而散,葛承望洗洗就上牀了。臨睡前,他打開微信,果然看到網上他與蕭明艷的雙人舞錄影,他一連看了三遍,自己覺得跳得還不錯,內心便有些得意。


2

聚宴後的第三天,蕭明艷下班回到家,丈夫余松濤與她大吵了一頓。她推開家門,丈夫還埋在客廳的沙發裡看電視。她說:「松濤,我回來了!」丈夫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你還知道回家?你還認識這個家?」蕭明艷就覺得今天丈夫有哪裡不對勁,就問:「哎,老公,誰得罪你了?」丈夫虎着個臉說:「你得罪我了!就是你得罪我了!」「我哪裡得罪你了?你給我說清楚!」蕭明艷有些惱火了。丈夫將手機伸到蕭明艷的眼前,說:「你看看你,跟那個男人摟摟抱抱的,哪個丈夫會不生氣?」蕭明艷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三天前晚宴上,她與葛副總的雙人舞。丈夫在市公安局任局長,平時很少看微信,肯定哪個朋友傳給他看了,就發了這些無名火。

蕭明艷不想與丈夫鬧,她覺得沒有意思,讓鄰居聽到有礙丈夫的聲譽,她自己倒也無所謂。丈夫卻不依不饒,丈夫讓她坐下,把問題說清楚。蕭明艷就問:「你讓我說清楚啥?」余松濤說:「那個男的是幹啥的?你們倆有啥關係?」蕭明艷輕聲輕氣地回答:「那個男的是葛承望,我們公司的副老總,我們倆的關係是我是他手下的職工,沒有其他任何關係!」丈夫像審問犯人一樣,臉上露出兇狠和狐疑的神情。

蕭明艷是在公司一樁失竊案時,結識當年公安局刑偵隊的副隊長余松濤。那次總經理的辦公室被撬,保險櫃裡的五萬美金不翼而飛,當時大學剛剛畢業在公司公關部任職的蕭明艷,專門負責這樁案件的處理。那時的余松濤精明強幹雷厲風行,清秀的臉龐上充滿自信,他到公司調查研究取證,和蕭明艷一起約談公司的有關人員。後來,案件牽涉到總經理的情婦,這是能夠接觸到總經理辦公室保險櫃鑰匙的少數幾個人之一。最後,案件被破,是總經理的情婦竊取了保險櫃的鑰匙,與社會閒雜人員一起作案。案件破了,余松濤獲得了表彰,蕭明艷獲得了余松濤,他們倆在破案後的第二個月結婚了。婚後的蕭明艷與余松濤有一段相當長的磨合期,從農村出來的余松濤,不僅有許多生活上的壞習慣,諸如隨地吐痰、晚上不刷牙就睡覺,還有許多觀念上的衝突,小農意識的種好自家的一畝三分地,與城市出生的蕭明艷常常產生觀念的衝突。夫妻的相處是一種磨合的藝術,漸漸地余松濤的衛生習慣逐漸被改變了,蕭明艷好像也漸漸更關注家庭的一畝三分地了。

今晚的余松濤好像有些沒完沒了,他甚至讓蕭明艷保證與葛副總沒有任何非正常的關係,保證今後也不會有。蕭明艷不相信丈夫是這樣看她的,她瞪着一雙大眼睛,朝着余松濤大吼:「松濤,你把我看成甚麼人了?你把我當作犯人審問?」余松濤露出一種痞子氣,說:「我們不能誣陷一個好人,也決不能放過一個壞人!」蕭明艷問:「這麼說,你的老婆是壞人嗎?」「有時候,不提高警惕,好人也會變壞人的!」余松濤一本正經地說。蕭明艷氣狠了,她咬牙切齒地說:「余松濤,你別把人惹急了,狗急還跳牆呢!人急了,也許甚麼事情都能做出來的!」余松濤也急了,他憤憤地說:「有我這個公安局長在,我看你能做甚麼事情?孫悟空都跳不出如來佛的掌心呢,何況是你?!」


3

雙人舞後,蕭明艷漸漸發現公司裡,人們看她的眼光有些異樣,那眼光既有嫉妒又有敬畏,雖然她仍然是公關部的經理。原先公司裡一些重要的會議根本不請她參加的,現在往往都請她一起出席,公司總經理柳德雍還安排與他一起出差,而且拿下了一個大公司的大訂單,讓柳總對她刮目相看了,公司裡還傳出她要被晉升副總經理的傳言。

雙人舞後,葛承望漸漸發現公司裡,人們看他的眼光有些異樣,那眼光既既有敬畏又有討好,雖然他仍然是公司的副總經理。原先公司裡的一些漂亮女性常常喜歡親近他、討好他,現在卻大多遠離他疏遠他,就像知道名花有主一般。葛副總覺得下屬們好像漸漸都與他疏遠了,不再有那種同事間的親密與玩笑,大多成為一本正經的工作交往,尤其是很少看到下屬們的笑臉了,見到葛副總就只是一副工作面孔。

其實葛承望與蕭明艷是大學同班同學,他們倆在讀大學時雖然有不少交往,卻從來沒有超出同學關係。那時的葛承望是班長,才華橫溢血氣方剛,成為眾多女同學追求的偶像。蕭明艷屬於那種寧靜致遠的性格,雖然她長得清秀可人,但是她不喜歡嘩眾取寵,就像一朵荷花靜靜地開悄悄地放。他們倆的近距離的交往,源於畢業聯歡晚會的籌辦,在組織一台畢業晚會時,有人就報告說蕭明艷會跳新疆舞。葛承望找到蕭明艷,讓她準備跳一段新疆舞,蕭明艷堅決不從,說除非你與我跳雙人舞,她本想以此讓葛承望放棄此念頭,哪想葛承望是那種沒有金剛鑽也敢於攬瓷器活的人,他便一口應承了,就有了葛承望與蕭明艷的突擊排練,也就有了他們倆珠聯璧合的演出,也就成為他們倆的保留節目。

在葛承望與蕭明艷的突擊排練期間,就有人傳出他們倆在戀愛了。在畢業聯歡晚會的演出獲得了成功後,校領導分別找葛承望與蕭明艷談話,葛承望的女友的父親是市委組織部副部長,校領導在用關心的語氣對於葛承望的表現予以褒獎後,含蓄地轉達了市委組織部副部長的意思,女友劉菊花對他一往情深,希望他有正確的戀愛觀。校領導找蕭明艷談話的方式如出一格,只是說葛承望已有女朋友,希望蕭明艷別再插一腳,這弄得蕭明艷特別反感,但是她又不能直接衝撞領導,只是含着淚默默地點了點頭,內心就有了受侮辱被欺淩的感覺。她真想找到葛承望直接表白說愛他,其實當時感情並沒有達到那個地步,只是想作一番反抗和報復而已。後來蕭明艷遇到葛承望只是含蓄地點點頭,再沒有更多的交往。葛承望畢業後憑藉着個人的才華,也依靠了岳父的權勢,在政府部門任職青雲直上,後來轉到公司工作,後來也是在一次同學會後,將蕭明艷引進到公司任職。


4

公司雙人舞後,蕭明艷漸漸發現她上下班常常有人跟蹤她,最初她也不在意,照樣上班下班。蕭明艷雖然是公司公關部經理,雖然她已經練就了在商場公關得心應手的技能,但是她基本還是兩點一線,除了必要的應酬以外,基本就從家裡到公司、從公司到家裡的路線。她駕駛着那輛黑色的賓士車,出出進進。後來她發現有一輛奧迪轎車,常常不遠不近地跟着她。最初她並不在意,後來在注意中,發現那個司機是戴墨鏡的光頭男子。她幾次想找這個男子質問,都沒有可能,要麼他故意離開很遠,要麼他一溜煙開足馬力跑了。

那天上班時,蕭明艷故意沒有將車直接開進停車場,她將車徑直停在停車場拐彎處,她馬上下車就等候在進公司的路口,等到看見那輛奧迪轎車緩緩到了,她從車尾上前,敲開了駕駛員的車窗,她質問說:「你是哪個單位的?為甚麼老是盯梢我?」那個男子狡辯說:「我根本沒有盯梢你,我只是開我自己的車而已!」蕭明艷想叫保安攔住這輛車,他卻猛踩油門一溜煙跑了。蕭明艷記住了這輛車的牌照,後來上網一查,車是市公安局的。這讓蕭明艷大為惱火,回家與余松濤大鬧。余松濤百般狡賴,說根本沒有派人盯梢,甚至無賴地說:「你查查自己是否犯案,不然也不會有人跟蹤你!」與丈夫鬧了這次後,蕭明艷好像清靜了幾天,再沒有車輛跟蹤她了。後來她又隱隱約約發現,現在是有人騎摩托騎自行車跟蹤她了。

公司雙人舞後,葛承望漸漸發現妻子好像比以前更關心他了,他身上的的衣褲她洗得更勤了,他發現妻子劉菊花常常翻他的褲兜、看他的襯衣門襟。最初葛承望也沒有在意,他們家的衣服總是鐘點工洗的,現在妻子親自關顧,他最初以為是妻子的關心,後來他突然之間想到,她是想尋找某種證據。有一次葛承望直截了當地說:「菊花,你別在我褲兜裡翻來翻去的,我沒有任何把柄讓你抓的。如果真的有,我一定在進門前就處理了!你被再自作多情了!」妻子訕訕地一笑說:「多情總被無情惱!」

那天葛承望接待雲南一家企業丁老總,讓公關部經理蕭明艷作陪。丁老總善飲酒,雲南那裡喝酒還有一套勸酒飲酒的方式,或唱民歌勸酒,或念口訣飲酒:「遂,遂,遂,遂!」那天葛承望被灌醉了,他千方百計也擋不住丁老總的頻頻進攻,他終於敗下陣來,雖然生意談妥了,但是人卻醉倒了。他們倆把丁老總送上計程車後,蕭明艷開車將葛副總送回家。停下車後,蕭明艷將葛副總扶下車、扶進電梯,葛副總幾乎是整個人依在蕭明艷身上,幸虧蕭明艷沒喝醉。當蕭明艷敲開葛總家的門,葛總夫人看到酩酊大醉的丈夫,幾乎是潑婦駡街般地對蕭明艷說:「你們怎麼把他灌成這樣?你們這是把人往死裡整啊!」蕭明艷只好歉疚地笑笑。當得知她就是公關部的蕭明艷時,劉菊花好像找到了出氣筒,冷嘲地說:「哎約,你就是那個跟別人丈夫跳雙人舞的公關經理啊?你還有臉到我們家裡來啊?!」葛承望雖然醉了,意識還很清楚,他朝妻子瞪了一眼,說:「你胡說些甚麼?還不給人讓座!」蕭明艷趕緊說:「我不坐了,車還停在門口呢!」她逃也似的趕緊離開了。


5

人生常常有着固定的軌道,就像宇宙的星座,總在自己的軌道上行走,如果遇到外力的衝撞,星座就往往離開原先的軌道,成為流星。

人是一種群體性的高級動物,常常希望有聚會的機會,尤其那些年歲漸長的人們,與朋友聚會也是一種放鬆和調劑,懷懷舊,說說舊,談論天下大事,傳播小道消息,那些在公開場合不能說的話,常常在酒喝三巡後說出,那些在上下級之間不能談的事,也就在醉態醺醺時道出。「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酒桌上的酒杯相碰、稱兄道弟之間,酒常常會起到人與人之間潤滑劑的效用,也常常會越出平時慣常的軌道,在酒壯人膽時做出平時做不出的事。

蕭明艷下班前,接到葛副總的電話,說老同學裘漢仁從美國回來,約老同學在晉江飯店聚會吃晚飯。蕭明艷給老公發了微信,告訴他今晚同學聚會,不回家吃晚飯了。老公回覆說,今晚他們有緊急任務,他也回不去,而且他要在外面住宿,蕭明艷開車與葛副總一起奔晉江飯店。

當年在大學裡,裘漢仁屬於學霸級的,雖然與同學之間交往不多,但是在同學心目中是一位出類拔萃的學霸。大學畢業後,裘漢仁就去美國攻讀博士學位,現在他在美國微電子研究機構工作,已經成為美國微電子發展的中堅力量。裘漢仁事業發達,個人生活卻不如意,最初與一位中國女留學生戀愛,到了談婚論嫁時,女留學生卻與她的美國導師好上了。裘漢仁後來與一位美國女同事戀愛,女同事是一位登山愛好者,卻在攀登雪山時,遭遇雪崩,被埋雪原。曾是班長的葛承望,與班上許多同學有來往,葛承望說到這些便有些歔欷。正在開車的蕭明艷用老子的一句話接上:「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極?」

聚會總是十分熱鬧,剛剛坐下十分鐘,舉了幾下酒杯,大家好像就回到了大學時代,一些過去不知道的舊聞就被揭露了出來:「某某同學給某某女同學寫情書,被人交給了班主任。某某女同學受到自稱影探的詐騙,想當明星,卻被騙去了幾千元。」蕭明艷發現裘漢仁的兩鬢已經開始發白了,說明在美國的日子並不好過。裘漢仁侃侃而談,好像與在大學時期的沉默完全不一樣,他說美國的政局,說現代高科技,說美國青少年的吸毒。酒過三巡,就有人提議讓葛承望與蕭明艷跳雙人舞,葛承望擺了擺手,堅決不跳。蕭明艷低頭不語,她也根本不想跳。裘漢仁讓大家把酒杯斟滿,他站起身舉起滿杯一飲而盡,說:「當年大學畢業時,我去辦理美國簽證了,沒有參加畢業聯歡會,聽說當時葛承望與蕭明艷的雙人舞引起轟動,當年我沒有眼福,今天我先把酒杯裡的酒乾了,表示我的誠意,也有一個願望,希望葛承望與蕭明艷再跳一回,算是給我補課。看在我遠涉重洋回歸祖國的份上,恭請兩位老同學讓我開開眼!」就有同學也把杯中酒一飲而盡,說:「葛班長,話說到這個份上,酒喝到這個份上,再不跳,不僅對不起海外歸來的老同學,也對不起我們這些國內的老同學了!」

葛承望舉起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起身走到蕭明艷身前,躬下身,彬彬有禮地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蕭明艷只好拉開椅子,與葛承望走到包廂中間。葛承望用手機放了那段新疆民歌的樂曲,他們倆一前一後開始跳雙人舞,眾人就着音樂的節奏鼓掌,甚至有人用筷子隨着節拍敲酒杯。葛承望瀟灑俊美,蕭明艷矜持柔美;葛承望高大灑脫;蕭明艷婉約飄逸,將新疆民族舞蹈的歡樂與跌宕,將牧羊姑娘的馳騁與嚮往,也將牧馬少年的勇武與剛健,用舞姿表達得淋灕盡致。

葛承望屬於那種酒量一般酒風特好的人,在大學同學間他幾乎來者不拒,與大家屢屢碰杯、滿杯而飲,雖然喝的是紅酒,當然也會醉人。在酒桌上,喝到一定時候,說我已經醉了的,大多還沒有醉;說我還能喝的、說我沒醉的,大多是已經醉了。蕭明艷看到葛副總爽快地喝酒,並且一再說「我沒醉」,她知道葛副總已經醉了,她不知道如何將他送回家,她怕見到他的夫人那雙惡毒的眼神。蕭明艷勸大家別再灌葛承望的酒了,葛承望向她揮了揮手,說:「你喝你的,別管我,今天老同學見面,高興,今天就是我老婆在場,我也不會服她管的,我還會喝的,大家舉起杯,乾杯!」

人間沒有不散的宴席,幾位同學幫忙,將葛承望像塞一個麻布袋一樣,塞進蕭明艷的車裡。蕭明艷發動了車,向老同學們揮了揮手,她將車往葛副總家開去。還沒有上高速公路,葛副總突然讓蕭明艷停車,她趕緊將車拐進一岔道在路旁停下。她給葛副總打開車門,他急沖沖地衝下車,在路旁大口地嘔吐起來。蕭明艷趕緊在車上取出一瓶礦泉水,在葛副總的背後輕輕拍着,再講礦泉水遞給葛副總,讓他漱漱口。她發現葛副總的臉色慘白,醉酒的滋味實在難受。蕭明艷將葛副總又扶上車,她關上後門,將車發動了。後座上的葛副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輕地說:「蕭明艷,你在附近找一家賓館,我太難受了,今晚就不回家了,省得你嫂子又嘀咕。」蕭明艷說:「那你必須通知嫂子,不然我可承擔不起!」葛承望回答說:「我給她發個微信,這個就不用你管了。」

蕭明艷用百度地圖搜尋到附近的一家賓館,電話預定了賓館後,將車緩緩地開到了賓館。在停好了車後,先用葛承望的身份證去賓館前檯領了房間鑰匙,再回到車前,將葛副總慢慢扶進賓館、扶進電梯、扶進了房間。

蕭明艷將葛副總扶上了牀,給他脫了外套、鞋襪。蕭明艷又去盥洗室搓了一把熱毛巾,給葛副總抹了一把臉,打開一瓶礦泉水,讓葛副總喝了幾口。

蕭明艷對葛副總說:「葛總,您好好休息,我走了,我明天早上七點半來接您!」葛副總突然睜開了雙眼,直瞪瞪地望着她,含混地說:「蕭明艷,你就忍心丟下我一個人?」


楊劍龍 男,1952年6月出生,博士,教授,博導,澳門城市大學特聘教授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上海師範大學都市文化研究中心主任 ,香港中文大學客座教授,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現代文學研究會、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中國魯迅研究會,中國老舍研究會、中國小說學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