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偉：甘棠／技藝

甘棠

一個塵肺病人和我說，在工地上

每天發一隻梨，據說對肺好

後來他們去要賠償，連梨都沒有了

工友怪他們讓大家都沒有梨吃

他做甚麼都很慢，都得捧着病肺

沿着肺的水平面拆解動作

盡量不讓肺顛簸。他說自己像個舞者

把身體抽象的運行分辨得很具體

這種顛倒已經佔據了他最後的生活

他越抗爭，越發現敵人無形且龐大

而死亡如此具體，每次插上呼吸機

都要比上一次更難掙脫它

技藝

所有技藝都是對抗死亡的技藝

無限的昏暗之夜，陡然閃爍的星斗，從睡夢中被喚醒的野狗的狂吠

所有心臟在踩空一腳的攀登中獲得完美的失重

總是這種時刻被設下陷阱。時間驅趕着我，像牧人驅趕他的羊群

我必須回到這個時刻，想盡辦法不再折返但也不會丟失它

像一個在激烈的對抗中，忽然看到晚霞，微笑着退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