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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薇:關機

主欄目:《香港文學》2020年9月號總第429期

子欄目:小說

作者名:心薇

準備前往深圳出差的余盡和兩百多名旅客一樣,受困在外面下着黑色暴雨,裡面顯得有些燠熱的機艙內。

「女士們先生們晚安,這裡是機長廣播,由於大雨的關係,地面能見度未高於起飛標準,我們將在這裡等待塔台進一步指示,感謝您的體諒。」

四十五歲的余盡穿着一身藍西裝,下意識鬆了一下那條深藍色格紋的領帶,他坐在機尾靠窗的位置,倚着灰濛濛的窗發呆,他看了一下手錶,下午一點整,蕭燃說四點會和他聯絡,余盡用乾燥的手指滑了一下手機,不願漏掉任何可能的訊息,余盡覺得婚姻有時就像那些新進同事玩的密室逃脫,重重的暗示,重重的線索,過程中,若沒有歷經高山流水的阻礙,何來最後解開謎底的結果?

坐在余盡斜後方,穿着一身白,帽子上還插了根羽毛的大媽扯開嗓門,正和電話另一頭的誰廝殺。機艙內叮鈴鈴的訊息和遊戲聲,像某首「槍與玫瑰」的搖滾,空姐緊身制服下性感的臀部線條,讓余盡把整條領帶都扯了下來。

那次余盡去參加深圳的招募研討會,班機也同樣遇上誤點。

穿黑衣的中年大叔坐在走道,肚子的肉掛在腰帶外,坐在中間的余盡就顯得有些侷促,他正想把位置挪到窗邊時,一個打扮素樸,臉上沒怎麼化妝的女孩,用一種急促的腳步噔噔噔地跑來,女孩走到32排的位置看了一下,接着走到余盡這一排,女孩抱着一個上面印着一隻青蛙的大袋子,她將長髮撩起,用手搧了搧面頰說:「不好意思,裡面的位子……」余盡和黑衣男幾乎同時間站起,女孩纖瘦苗條,連人帶包塞進座位裡還有空隙,女孩扣緊安全帶,包裡的東西就頂到了余盡,余盡瞄了一眼,是那隻暗夜裡也許想成為王子的青蛙。

余盡是獵人頭公司的主管,觀色察顏是他的專長,空姐把餐盒收回後,余盡開始主動寒暄:「我是余盡,燃燒怠盡的盡。」女孩圓圓的臉蛋笑了,「開玩笑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盡。」「我是蕭燃,燃燒的燃。」女孩說完,余盡想起那可是像鳳凰木一般的顏色?蕭燃穿着一件米色及膝裙,十月的氣溫讓她露出白白的膝蓋,余盡很愛欣賞女人的膝蓋,膝蓋和脖子一樣,都是女人的第二張臉。

蕭燃有着一般女孩的身高,一般女孩的眉眼,不突出不黯淡,笑起來有兩塊蜜桃般的蘋果肌,蕭燃說她擔任遊戲公司的秘書,負責老闆行程還有商務會議,第一次到深圳的分公司支援,蕭燃說起這是她研究所畢業後第一份工作時,下意識地咬了唇,余盡把自己的名片遞過去:「那裡我熟,有事打給我。」

飛機起飛後,在逐漸變得渺小的建物和萬家燈火間,倆人踏上了共同的航程。

余盡是家中唯一的孩子,母親從小為他列出書法、鋼琴,還有家教補習的時間,成績一旦未到標準,就會得到那樣的懲罰,在樓上那間漆黑幽深的廁所裡關上兩小時,廁所觸目所及都是一種白,陰陰悽悽的白,像某種獠牙的獸,還有那個關不緊的水龍頭,水聲滴滴答答地藏在余盡往後人生的每一場大雨中,難以言喻的異味和悶熱,讓余盡總感覺自己像一隻童話書上看過的,被拔掉銀色鱗片的人魚,最後在冰冷而孅弱的月光下沉入海底。

余盡記得有一次,他在牀上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走進一棟建築裡,裡面的牆掛有一幅女人的畫像,畫中的女人微閉雙眼,將雙手輕輕攤在自己的胸脯上,神態有一種說不出的寧靜,後來他知道,那是聖母瑪利亞,他大概曾經在那個教堂裡看過,長大後的余盡偶爾思索起那個夢,心想會不會男人終其一生都在找尋那個能夠帶來母親光輝般的女人?即使要他犧牲點甚麼?

「有飛機就沒有巧克力呦。」那位從座位上站起,穿紅衣的母親,為着手裡的飛機模型對空姐點點頭,從女人繃緊的臉部線條,就知道懷裡的孩子重量不輕,飛機停留在原本的位置,窗上一片擦不乾的雨水,匯流成艙內越來越升騰的情緒。

「到底飛不飛?」大媽掛了電話,將那頂插着白色羽毛的帽子扔在空姐身上:「不飛你就讓老娘下機。」「女士請別這樣,我們也是為了安全着想。」空姐無奈地眨着一對沒被汗水淹沒的假睫毛,將腰微微向前擺,空氣中越來越滯悶的熱氣,讓余盡想起蕭燃在深圳向他求助的那一晚。

那一晚,蕭燃住的飯店煙霧探測器在深夜裡響了,她不認識誰,只能打給余盡,「沒事了。」余盡在飯店的中庭前,給身上僅穿着睡袍的蕭燃一個擁抱。

蕭燃微濕的黑髮傳來陣陣的茉莉花香,讓余盡看着那攤留在胸前的水漬,感覺有點心慌,好像跑下三十幾層樓的是他。

隔天,余盡帶蕭燃去有名的鯊魚吧吃飯,露出尖利牙齒的兩條幼鯊,在牆上悠哉的游着,蕭燃看了,喔喔喔了幾聲才坐進沙發,余盡點了很多,蕭燃把受到的驚嚇全表現在食慾上,海鮮牛排都吃去大半,墨魚麵連汁都用麵包沾了個涓滴不剩,嘴唇還浮着幾粒麵包屑,余盡和鯊魚眼睜睜的對看着,果真是燃燒的燃。

蕭燃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圓領衫,襯出嫩玉生光的脖頸,一條白流蘇的破洞牛仔褲,更顯得青春無敵,余盡覺得自己在蕭燃面前,黑得就像是一團影。

這些年和余盡約會的女人食量都不大,在家還是路上先吃了,刻意作態的優雅,吃一塊糕,幾片魚,就食之無味的放下筷子,從小的嚴格管束養成余盡一絲不茍的特質,蕭燃這般的不拘小節,反而讓余盡有一種說不出的釋放,好像那些他不曾做過,卻一直想做的事,在蕭燃身上有了被達成的希望。

回台灣後,余盡自然而然約了蕭燃,蕭燃也很少拒絕他的邀約,余盡慢慢地就摸索出蕭燃的喜好,比如蕭燃不愛紅,只愛深藍與白,不愛喝白開水,只愛綠茶微甜微冰,冬天不愛出門,假日可以在被窩裡打一天「戀與製作人」的手遊。

 蕭燃的弟弟蕭清,剛結婚沒多久,和老婆方怡習慣像麻雀那樣吱吱喳喳地拌着嘴,「姐夫來你穿得和去倒垃圾一樣?」「主角又不是我,話說回來,如果還有認識男人的機會,應該會找個比你更好的……」「誰比我好?」蕭清在貸款買下的那棟房內,用力彈了一下方怡的耳朵,方怡抓起沙發的墊子就砸過去,反倒顯得余盡和蕭燃這對安靜得像個配角,蕭燃的爸爸走得早,媽媽身體不好,但蕭媽看到余盡來也做了幾道菜,她和藹招呼着余盡說:「都是家常菜,別見外阿。」

杯觥交錯間,蕭清擋下余盡的筷子說:「姐夫,吃完飯去參觀我姐房間,她那裡呀!」蕭清用手猛拍着自己的額頭,蕭燃被戳到痛處,終於像火鳳凰那樣展開了翅羽,往蕭清的方向猛烈撲擊,方怡隔岸觀火,倒在沙發上大笑。

余盡是獨子,見到蕭燃一家人,感覺就像是蠟燭上搖晃着的火燄,照亮了他內心那個幽閉狹小的空間,與其說是他愛上蕭燃,還不如說是那樣熱氣騰騰的溫暖,像爐火一般,讓人煨着就不捨得離開。

「女士們先生們您好,塔台通知目前能見度符合標準,由於等待班機較多,我們將在二十分鐘後起飛,請您繫好安全帶,謝謝。」

「不好意思飛機將起飛,手機請關機。」余盡聽到空姐的高跟鞋跺跺跺地走來,擱下處理到一半的招募會文宣,余盡喝乾了杯裡的氣泡水,心想着若是人和機器一樣,老是這樣開開關關,關關開開,遲早都會有故障的一天。

窗外一片霧雨茫茫,飛機的引擎聲漸漸地大了,余盡瞇着散光的眼看着窗外,這種天令人有一種同命與共的錯覺,倘若那天沒下雨,他會那麼快向蕭燃求婚嗎?

那是一個平常日,過年前一個大雨如傾的夜裡,余盡剛要離開101的辦公室,蕭清突然打給他,說年前大家一起吃個飯,在餐廳裡,蕭燃遲遲未來,余盡打了很久的電話終於通了,蕭燃說自己在捷運站扭傷了腳,「妳待在那裡。」余盡坐計程車趕到了捷運站,捷運站外下着黑色的暴雨,蕭燃那天大概沒帶傘,卡其色窄裙濕透了,長髮全貼在額前,她手裡拎着滴着水的包和鞋,即使余盡早過了衝動的年紀,他還是說了那句話:「結婚以後,我每天送妳上下班。」等蕭燃反應過來,就用那隻滴着水的包丟他,把余盡身上濺得一身都是水。

三個月後,兩人就結了婚。

那條沿着窄窄的溫泉路蜿蜒而上,稀稀落落的鳥鳴漫過陰暗的窗,一種不知名的昆蟲嘎嘎地,發出像在水裡憋氣的聲音,這棟房的鐵欄杆周圍,種滿了一些粉紫桃紅的長春花,冬天的雨打在盆子上唰刷地響,夏天種植它們的時候,余盡把原本的屋子和邊間打通,老房搖身一變成為主人的新居,冬日的長春花呈現略為枯萎的臉色,彷彿預告着這場婚姻,即將走進另一個茫然的困局。

蕭燃左胸下的那顆紅痣,像紅嘴藍鵲那樣,靜靜地啄着新婚之夜燃起的慾望,余盡的手指像是帶着一條隱形的絲線,溫柔地愛撫着丘陵似的胸,那隻鳥剛開始只是繃緊了,後來卻在余盡的手探向私密時,像受到驚嚇那樣,反啄了他一口,一整晚,蕭燃都用手緊緊地抵在那裡。

清晨,在雨絲斜飄的露台上,余盡泡了一壺熱茶,裊裊的茶煙讓他終於回到了現實,新婚的妻子拒絕了他,拒絕一個忍受了大半生孤寂的中年男人,那種終於找到人生伴侶的一絲僥倖,是否只是他的錯覺?難道蕭燃有甚麼難言的苦衷,畢竟他和蕭燃才短短認識幾個月,他比她年長,應該再給她多一些時間……?

「女士,請妳再多等一些時間。」余盡看了一下手錶,班機延遲一小時了,在等候起飛的中間,不知怎的能見度又再次低於起飛標準,空姐為了安撫乘客而頻頻致歉,灰玻璃似的天空,讓飛機又回到了原本等待的位置上。

余盡在俯看着台北的101辦公室裡,有幾個相熟的男同事,偶爾也會去喝酒紓壓,但男人間那些插科打諢的笑話只能當笑話,正經事一件也說不出口,自尊等同於生命,可以吹噓但不能比較,何況他的事是一個痂,容不得好事者或八卦地雪上加霜,如今他解謎的希望只能放在蕭清身上。

「沒聽她說過,但以姐的脾氣,你該不是被家暴了?」蕭清玩笑似的搥了余盡胸口一記,余盡從前認為,這是自然而然會發生的,是他疏忽了,或許還得經過一些氛圍的發酵,蕭燃比他年輕,何況還被那些愛情手遊給洗腦……。

余盡訂了濱海的一間酒店,花瓣泳池、蠟燭香氛,還有送到房裡的愛心甜點……,朦朧燈火間,蕭燃左胸的紅痣,像指甲刮過的印子,勾魂似地散發着誘惑的氣息,余盡溫柔地吻着蕭燃雪白的脖頸、玲瓏的胸,最後遊移在她的腰腹之間,氣息擺盪之時,余盡感受到蕭燃有着和他一樣的渴望……。

到了關鍵時刻,蕭燃還是掙脫了,她顫顫地咬着嘴唇說:「那裡,我說的那裡……。」「以前試過,很疼很疼……。」「醫生說是天生的,除非動手術。」蕭燃的圓臉因為陰影而顯得瘦削,大概是因為擔心余盡的反應,蕭燃一臉黯然的說。

房間外的海浪像貝殼的聲音,一陣一陣地傳進了耳裡,余盡沒想過自己新婚的妻,會因為某種隱衷而無法履行夫妻義務,還是這樣冷門的病症,他知道倆人不是為了這種事而結合,只是孤單了半輩子的他,多麼渴望完整的人生,若是那一次他沒有在機上遇見蕭燃,他的人生又會是怎麼樣的呢?  

喧鬧的夜暗了下來,彷彿能聽見,那來自於深海,幽幽的嘆息。

蜜月旅行後,余盡感覺自己逐漸地分裂,一個是正襟危坐,每天待在五十樓辦公室裡的男人,一個是忍耐着那些無法明說的誘惑,偶爾懷疑自己的男人。辦公室的女同事有意無意,在午餐時間送來一盒現切的水果、一份精緻的糕點,或者只是投以一種溫情的眼神,蕭燃偶爾要他帶便當,余盡都覺得麻煩,就像他遲遲未公開自己已婚的身份,除了低調,也是覺得要麻煩別人很麻煩。

倘若那一天,他收下了任何一份女孩的心意,或是某種荷爾蒙作祟,對女孩做出了冒失的事?余盡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玻璃窗前,對着恍惚的影像喃喃自語。

蕭燃躺在牀上,用一種燃燒怠盡的口氣說:「那天有人……別讓我知道。」余盡明白,他大概蒙着眼也無法做到許多男人做得到的事,他看着穿着一身黑色細肩帶的蕭燃,棉被遮住了她下半身,他彷彿看見了過去的自己,那一隻在月光下被拔掉銀色鱗片的人魚,而他像是沒有了蹼的青蛙,誰都無法再進化。

「先生不好意思,我們要起飛囉,麻煩您關機。」空姐再一次來來回回,一排一排地叮嚀着,時間過了兩小時,靜止不動的飛機終於離開了原本的位置,飛機緩緩地繞了一個彎,往塔台指示的跑道方向前進,引擎發出一聲悶哼,接着重力加速度,機身明顯地震顫後,機輪即將離開地面,「塔台上有障礙物」,機長突然發出求救訊號,一陣火光從眼前襲來,飛機用一種扭曲的大角度往後開始翻轉。

「Evacuate!(疏散),Evacuate!(疏散)。」行李、嬰兒還有尖叫聲都被丟出了機艙外,余盡的雙手灼傷,他甚麼也看不清,觸手可及的地方都燙得嚇人,飛機遭到巨烈撞擊後,剩下一片焦黑的濃煙……。

如果現在就是最後,余盡想知道,那一夜他究竟做了甚麼……?

「姐夫你做了甚麼,我姐會嚇成那樣?」連一向視他如兄長的蕭清也打來質疑,余盡滿口無話,那天喝完酒之後,他甚麼也想不起來。

模糊的印象中,他隱約記得父親那晚打電話給他,說母親高血壓犯了,希望他回家住一陣子,余盡明白那只是一個陷阱,母親不願意承認蕭燃,更厭惡關於蕭燃的一切,然而他更厭惡那個屬於母親集權的,硬冷的冰窖。

余盡回家後,喝完了一整瓶紅酒,倒在沙發上昏昏沉沉,恍惚間,臥室的門被打開了,蕭燃剛洗完頭,披着半濕半乾的頭髮坐在牀沿,空氣裡散發着鳳凰花的淡淡香氣,余盡用自己結實的胸膛從後面抱住蕭燃,蕭燃沒有拒絕,她的手被余盡一路引導着,輕輕地解開了自己的內衣扣,接着褪下了所有的衣物……,就在此時,余盡突然瞥見蕭燃眼底那一抹戲謔的光亮,那種深潭般的水光一閃而逝,不可思議的和當年的母親疊合在一起,還是學生的他當時醉心於籌辦藝文雜誌,母親冷笑着說,希望他往後不要成為只懂得風花雪月的男人。

然後他就沒有任何印象了。

那一夜之後,蕭燃連任何隻字片語都未留下,她封鎖了通訊軟體,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如果她帶走了牙刷,也許余盡會想像過幾天後她便可能回來,但如果連牙刷睡衣和日常衣物都未帶走,是否代表對他已經毫無留戀了?

余盡理解蕭燃,抝起來連蕭清都找不到,他試探性的請朋友聯絡蕭燃的公司,公司說她請假三天,他知道以蕭燃的個性,如果是公事,她絕不會置之不理。

那個被封鎖了數週的Line,在朋友假藉要和蕭燃的公司談異業結盟,裡頭還夾着一封余盡的道歉信寄過去的一週之後,起死回生般地傳來了訊息。「你打算甚麼時後放棄?」「你不知道那晚你多可怕?」「媽臨終前說過的話你忘了?」

余盡走在街上的時候,一直不敢抬起頭,他感覺岳母在天上無聲地譴責他。   

余盡醒來的時候,那個在夢裡被丟出機艙的嬰兒停止了哭鬧,他用腳抵住了媽媽的胸膛,手指着外面的窗咿咿呀呀,「寶寶等會可以飛高高喔。」那個穿紅衣的母親神情和藹的說,耳邊嗡嗡的引擎聲切斷了時間和空間,余盡發現飛機依舊停留在過去三小時的位置上。

機長最後一次廣播:「本班機因氣候因素取消,造成您的不便請諒解,請留在座位等候空服員指示。」原本調暗的機艙隨着手機鈴聲,和此起彼落的談話聲亮了起來,眼前的空姐似乎補過妝了,那兩三根弄亂的頭髮被撥回了原本的位置。

叮鈴鈴的聲音一下子佔據了機艙,余盡看了看手錶,下午四點整,他拿着行李站起來,想起這一路所承受的暗流和震盪。

手機卻遲遲未開機。

 

 



心 薇 本名李蔚,祖籍山東威海,大學畢業後至美國進修,曾任留學顧問,基金會特助,也曾在公關公司擔任項目執行,現為媒體公關及文字創作者。2009年開始發表小說,作品散見於《人間福報》《皇冠》《中華日報》《青年日報》《南方文學》及《世界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