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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蘇媚:若我將愛意置於水中

主欄目:《香港文學》2020年7月號總第427期

子欄目:散文

作者名:吳蘇媚


其實,我是一個城市愛好者。不是那麼喜歡去往人迹罕至之處,然而,人迹罕至之處,往往藏有絕佳的視野,那種沒有人類干擾的絕對純粹的自然能量,以潑墨之勢展開的浩瀚畫卷,雲捲雲舒,原始森林匯成濃郁的神秘綠海,山脈起伏的曲線,深深遠遠,層層疊疊,通往你不可企及的最遠處。

無處不在的風的掌印,吹動密集的林海的髮鬚,風濤穿行拂掠,沒有邊界感地劃向異域。神秘的金三角,那裡,翻越一座座山頭,便是老撾、緬甸的疆域。

在看着這種壯麗風光時,人不太會想起自己日常生活的那些雞毛蒜皮,人被暫時地從自身的瑣碎裡赦免了。這種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漠然姿態曾經被老子洞察過,他留下五千字的《道德經》,飄逸出塵。

人只有與自然相融的時候,人本身,才有可能是自由的。也就是說當你作為肉體凡胎的意識淡薄些,你作為自己主人的意識淡薄些,不再執著於自身的力量與抱負這些東西,才有可能趨於自由。

在泰國旅居了一年多,尤其是泰北山區的多次旅行,使我仔細考慮山對於我的意義,比起海來說,我顯然更喜歡山。自古仙人、出離者、修行者也都會選擇山,山適合於隱居,棄絕。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這句清俊的詩一直晃在我的腦海裡。短短十個字,說了一個尋隱者不遇的故事。

山間有高人。有高人就會有雲霧繚繞神出鬼沒的超逸,直達天廷。而海是平的,海是一覽無遺的,沒有縱深與隱藏的,海所有的秘密都帶着無法呼吸的詭奇,海是屬於幽冥的。

我和我先生喬希最艱苦的一次泰北山區旅行,當屬一天騎摩托車行駛三百六十公里從清萊到美塞,再從美塞心一橫,前往最為神秘的難府。中間沒有特別好的停留之地,就這麼一條路走到黑,別無選擇地馳向了神秘的難府。在靜寂無人的山間公路上,還曾經忽然前方出現個背上掛着獵槍的騎摩托車的土著。我們默默地越過了那個人那輛車那把槍。

 難府因為地理位置偏遠的關係,保持着較為獨立的地位,直到1931年才完全歸屬於暹羅皇朝,難府的普明寺的壁畫非常出名,內容多出自於《羅摩衍那》和佛教《本生經》,普明寺始建於1596年,甚至有旅行指南把其尊稱為東方的西斯廷大教堂。太誇張,但《偉大的低語者》確實值得一看,坊間流傳的說法是,壁畫的男主人公就是創作者Thit Buaphan,他花費了二十多年才完成這一舉世畫作。《偉大的低語者》又名《簾幕公公和簾幕婆婆》。

這副優美的壁畫後面有一首柔情款款的詩句:若我將愛意置於水中,你或許會覺得冷不自禁;若我把愛藏於浩瀚天際,又恐星雲密佈遮蔽了它;抑或應將它束之高閣,卻又時刻擔心被人竊取;於是我將愛長存心底。

雖然難府偏居一方,但《偉大的低語者》在整個泰國都地位超然,被稱為「愛的低語傳播世界」。在許多地方都能見到它衍生出來的藝術品、服飾、雕刻、銀飾……這幅了不起的畫作被印在了絲絹上、棉蔴上,泰國人以各種材質,各種方式,來爭相回應這幅創作於給莫1870年的壁畫,因為這大概就是符合他們理念的愛情,以及表達愛情的方式。當優美的愛的款款低語出現在寺廟裡,被神靈默默允許了。

如果想要瞭解泰國人,也許,這幅壁畫就是一個很隱蔽的切入口。《偉大的低語者》所宣揚的愛是甜蜜而含蓄的,熾熱又爛漫的,欲說還休,溫潤柔軟,低語者是偉大的,萬籟俱寂,愛被聽見。

一切美好的事物,情景,都應該是低調的溫柔的方式來進行,不張揚,不急躁,如涓涓細水,微風潛入夜。愛中的兩個人應是君子與淑女,愛是小心翼翼,愛是溫柔曼語,愛是得體的,愛是不慌張,愛是兩個溫柔能量的交匯。

愛是你所說的,她都聽得見。愛是說的方式,比說的內容更為重要――誠然,泰國人確實是這樣的,不管你想要甚麼,表達的時候都要優雅,謙和,柔軟。他們只能聽得見柔軟的溝通方式,哪怕有時候柔軟只是浮於表面,他們也特別看重這個,因為從小到大,泰國人都是在這種好好說話的低聲曼語裡長大的。他們就活在這個頻道的聲波裡。

普明寺外部造型非常獨特,擁有四個入口的十字形主殿彷彿騎在兩條大蛇的背上。這兩條蛇是印度神話裡的聖蛇naga,它經常被當做門神用來阻擋四處遊蕩的餓鬼和邪靈。

難府博物館的前身是國王的宮殿,鎮館寶物是一具黑色象牙,長約九十四厘米,最大直徑四十七厘米,重達十八公斤。

 難府的府徽就是一頭牛馱着徹杏寺,據說以前難府與帕府的領導者是兄弟,他們為了劃定彼此的府界,難府的君主騎着牛來赴會,而帕府的君主則騎着馬來赴會。徹杏寺建於1355年,融入了多種建築風格,其中包括泰北蘭納式以及西雙版納傣族。

徹杏寺也叫做兔廟,在寺內隨處可看到兔子的身影,在殿內也有兔神,是兔年出生的人的守護神廟。

多普哈的命名是來自一種特別的植物,一種長出非常漂亮的粉色花朵的樹,在泰國只有這個公園能找到。在1837米處山峰(Doi Phu Wae)上有特別的岩石層,不少登山愛好者以登上此峰為榮,而徒步登山則需要三天兩夜的時間。

海拔高達1980米的多普哈是難府的最高峰,佔地1704平方公里,覆蓋了八個泰國北部地方。當你登上峰頂俯瞰時,能感受到整個泰國都被你收入眼簾,甚至還能眺望鄰國老撾。值得一提的是泰國的自然保護措施做得十分好,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有維護自然生態平衡的理念,劃分了上百個圈圈作為國家公園,多普哈就是其中一個。

難府因為遊客稀少的緣故,更像是還沒有被旅遊業所毀壞的那個曾經的泰國。充滿着怡然自得的古代蘭納優雅之風。

難府非常乾淨,玲瓏,有點像老撾,但又比老撾有趣些,精緻些,舒展些。也許難府就是它自己,深藏於山谷之間,又歷來是各方勢力爭奪的要地。

難府的寶格縣有鹽井,難府人至今仍沿用古法製作食鹽,將鹽湖裡的鹽水引入自家作坊,用大鍋煮沸燒乾,鹽入篩子,水分晾乾後即可裝袋。

與難府挨着的是帕府,帕府的格局更像是縮小版的清邁,也有古城牆的斷壁殘垣,也有護城河,以及處處都可尋覓的柚木古樓,那些冷冷的灰色調的街道,看着都蒙了一層灰,歲月沒有鍍過金,反而鍍了層黑白默片的灰。

如果說難府是自然的簇擁,出世的逍遙與超逸,那麼位於戎河Yom River河谷的帕府Phrae就是滾入紅塵三千丈的俗常,Phrae意為絲綢,建城約有八百年多,因為帕府沒有沾染到遊客愛慕的眼光,就是平平常常泰國北方的一座小小的古城,淡黃色的,古典的。就像咻一下閃回了三十年前的泰國。

很多泰國人去帕府,都是為了去Phae Mueang Phi帕盟非森林公園。Phae是指山羊,Mueang Phi 的意思為鬼城, Phae Mueang Phi在此的意思是指恐怖荒涼的奇怪景觀。這裡獨特的地貌景觀源於因為土壤與砂岩的結合,又因為長期的泥土塌陷和水流侵蝕,處處可見紋理極有變化的泥筍般的石柱。山水資源豐富的泰國鮮有這樣半沙漠化的地貌景觀,所以泰國人才會覺得此地莫非有鬼?有咒唸的暗喻。

我們在帕府住了一家大堂氣派豪闊,擺放着精美柚木雕塑的酒店,房價非常便宜,但客房確實也就只值五百泰銖,年久失修,門窗破敗,一副貧賤小旅館的寒酸。唯一的優點是陽台可以眺望遠方。有陽台,並且有遠景的房間,都會因為納入了自然景致而蒙上些史詩感。哪怕只是早上站在陽台欄杆邊刷牙,都能產生君王早朝俯瞰眾生與審閱國土的幻覺。

我對帕府的好感是一點一滴無意地纍積起來的,比如在二手清邁市場,有個賣各種稀奇古物舊物,並且賣給我一款非常精美的幾十年前的古銀鐲的阿姨,就來自於帕府,那款古銀鐲曾經折斷過,有重新修補的痕迹。阿姨每個週末開車來清邁,帶着一車破破爛爛的真假混雜的古董。

我訂製過許多手織棉藍染服飾,那些對染色工藝很講究的泰國人說起藍染的原料,都會驕傲地說來自帕府――顯然,那裡的染色技術是最好的。在沒有商業化干擾的地方,人們更容易一絲不苟地遵循古法製作。

除此,帕府最為著名的是柚木,從十九世紀起,帕府就因為其得天獨厚的資源而成為了英國東印度公司的貿易根據地。帕府的柚木紋理優美,含有金絲,所以又有金柚木之稱,被譽為萬木之王,柚木防水,耐腐,牢固,據說鄭和下西洋的船隻就是柚木打造的,而泰坦尼克號的甲板也是用柚木鋪就,柚木地板富含鐵質和油質,防潮防蟲,可以達到千年不腐爛的高水準。

泰國自八十年代開始就禁止柚木原料出口了。天然柚木的珍貴還緣於它漫長的生成期,成材期為五十年,泰國除了那些著名的柚木宮殿寺廟之外,民間也有許多精美的百年柚木樓掩映在尋常街巷與花葉之間,清邁是觀賞柚木建築的好地方,帕府同樣也是。

帕府最值得觀賞的建築是最後一任統治者prince piriyatheppawong的故居,這座將歐洲、泰國兩種截然不同風格完美捏合一體的建築是帕府的一大珍寶。除此,還有建造於1898年的vichai racha house,以及以粉色、白色、米色這些所籠罩淡雅氣氛的ban wongburi,這些有權有勢的人在建造這些美輪美奐樓宇的時候,是怎麼想的呢。

這些聰明的人大概也都知道,權勢隨時可以化為烏有,如果你想要追求一些更接近於永恆的東西,你就要建造得極其精美,使後人無法狠心毀壞,比權力、財富更能夠在歲月長河裡抵擋時光衝擊的,成為磐石一樣堅定之物的就是藝術。

在虛無與幻夢般的人生裡,人能夠留下來的東西很有限,窮困普通的人,留下子孫,有權有勢者,除了血脈的傳承,還會以美的藝術來繼續自身的綿延。豢養詩人,使人誦詠,遍請能人巧匠,為之打造珍寶、雕像、錦衣……除了供以現時的享受,美也可以比自己活得更為持久。

在帕府,這些柚木樓的主人大概也是這樣模模糊糊察覺到的吧,柚木可以抵擋風吹雨打的侵蝕,作為美,它可以不朽。這是通往未來的路途。

帕府郊外有座百塔萬佛寺很出名,當你馳離帕府時,經過那尊龐大得驚人的臥佛像,會忍不住想要進去看看。杏眼明目,臉上有一種因為鬆弛自在而似乎含笑之意,那是一抹不確定的遊移的溫柔,就像蒙娜麗莎的微笑,之所以神秘也因為那抹微笑是不可捕捉的。你凝神想要看得更詳細,它就消失在你的尋找裡,而你不再聚焦,它卻又輕輕掛在了臥佛的唇間。

萬佛寺裡所有的佛像都有這種神態,微微垂着眼,唇角稍稍上揚,然而表情是莊重的。有種知悉世間一切,無礙無掛的清淡。

我們泰北騎行裡,最遙遠的一次騎行其實還不是從清萊到難府,而是難府之行半個月後,直接把泰國的摩托車騎到了老撾萬象,再從老撾騎回來。

早上十點從清邁馳到南邦,途經登猜,之後在彭世洛之前七十公里處轉向1246,再轉1143到一個叫那空泰的地方,晚上七點多抵達泰國東北部伊森地區黎府的丹賽。這一天漫長的旅程長達四百公里。簡直把屁股都坐塌了,夜色昏沉,我倆還一圈圈地繞着山盤旋而下,就像蚊香被一圈圈消耗掉。

丹賽其實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每年六月雨季都會舉行phi ta knon(鬼面節),以祈求雨水充沛,農作豐收,來年幸運,遠離厄運。丹賽以泰佬人為主,在文化上與老撾很接近。我們停留的旅館就每個房間前面都掛着個鬼面面具,我們房前的那隻鬼一點也不恐怖,反而萌萌的,有點像京劇臉譜,白白的長臉,嘴咧向兩腮,血盆大口像狗一樣哈哈笑着,紅色的長鼻子則讓人想起撒謊的匹諾曹。

在丹賽鎮上也處處看得見隨意掛着鬼面面具,每個鬼都有着自己的特色,特有的靈魂。如今已是十月,鬼面節已經過去了很久,這些零落掛在不經意的角落裡的五顏六色的鬼面,就像吉祥物一樣飄在風中,像在提醒着人們,要幸福啊。

第二天比較愉快地到達了湄公河邊的清刊,清刊很優美,是泰國人很喜歡的旅行小城,你要過來呢還是得費一番力氣,清刊應該是湄公河邊最小清新的地方了,遊客需要的河景旅館,河景餐館,咖啡館一樣不少,夜市也很熱鬧。

寬闊的湄公河對岸就是老撾,很能收穫一些感官的衝擊度。人對着這樣激昂浩蕩的河流,難免會多一些哲思,逝者如斯夫啊,奔流到海不復回啊,君住長江頭妾住長江尾啊。

1777年,暹羅王朝入侵老撾,把瑯勃拉邦、占巴塞、萬象等變成了自己的屬地。而湄公河作為一條界河是從1893年開始的,當時暹羅王朝被迫與法殖民主義者簽定了《法暹條約》,明確制定了湄公河是老撾與泰國的交界。泰國承認法國對於湄公河左岸的「保護」,而法國同意湄公河右岸原屬於老撾的土地歸入泰國版圖。

之後,於1904年、1905年暹羅王朝又陸續失去了瑯勃拉邦、占巴塞等地。這也很好解釋了為甚麼泰國人會在湄公河眺望對面鬱鬱蔥蔥的熱帶雨林與山脈的幽遠,那裡曾經也是他們的故土。老撾至今仍然深受泰國的影響輻射,建都湄公河邊的萬象,從地理上說,幾乎是對泰國不設防的,從生活方式到語言、音樂、電視節目,兩國都是相通的。

泰國是當時東南亞唯一一個逃脫了被殖民統治的幸運兒,即使如此,他們還是失去了大片的土地,也失去了對湄公河的統治。湄公河號稱東方多瑙河,全長四千八百八十公里,在複雜的戰局之後,如今湄公河成為一江連六國的國際化河流,其發源於中國青海的唐古喇山,在中國境內名為瀾滄江,流經緬甸、老撾、泰國、柬埔寨,最後由越南胡志明附近匯入南中國海。

我們住在湄公河邊一幢花園燦爛的白色兩層殖民小樓裡,房間裡鋪着高雅的木地板,主人顯然相當有錢,很多地方擺放着價值不菲的古董。我剛住下來,馬上就愛上了清刊,因為在旅館門口,忽然見到一隻身姿矯健的大象從天而降似地淡定飄過,而整條街的人都繼續做着自己的事,連眼睛都沒有抬一次,就像經過的是一隻牛一樣平靜。

目送大象消失在街角,清刊就以這樣酷的方式贏得了我的第一印象。逛咖啡館,閒閒沿着湄公河散步,河上正好有好些隊伍在賽舟,那種又長又窄,像一根筷子似的小船載着十幾個人,每個人都奮力划着槳,輕舟蕩過萬重山,岸邊許多人喝彩加油。除了這些參加比賽的船隻外,湄公河也飄搖着民間普通的船隻,斜斜地,緩緩地,也不知道他們要去哪裡,像水墨山水畫裡不經意的一筆。大部分這樣的船隻可容納五六人,淡定地坐着,船體那麼細薄,又因為載重吃水很深,似乎人們就坐在浩波之上似的,也有人獨自駕着一艘船,自得其樂地獨自在這條偉岸的河流上,迎風破浪,就像一百年前那樣。有些東西是亙古不變的,山水的位置,季節的轉換,水流的方向,密林的盤根錯節,湄公河的所有秘密,江邊人的愛恨情愁。一天和一百年沒甚麼區別。

與宇宙其自身的沉默能量比起來,朝代更替,戰爭,流民,這些都是土地上微微的震動,狂風過後,一切就又復歸了平靜。

幾乎泰國所有的城鎮都保留了市集的傳統,尤其是週末,就像是小小的節慶,四面八方的人都匯到一個中心來,在整條街上張燈結綵,做起愉快的買賣來,才藝表演,吃喝玩樂,售賣自己平日做的手工活。

泰國至今保持着運行良好的傳統手工業作坊,漆器、陶瓷、織布、藍染、木雕、打銀、真皮包、手工製皂、獨家精油……人人可以選一樣自己的事,深入鑽研,鉻上自己的痕迹,成為民間大師級別的內行。

即使是髮圈、鑰匙扣這種不起眼的小玩意,也會有人做出眼前一亮的新意來。清邁的週六市場週日市場是最浩大的,但清刊、芳縣、拜縣等其他地區的市場也都值得一看,你總能找到些「只此一家,別無分店」的特別商品。

我發現,很多泰國人都不喜歡替人打工,他們頗有些傲嬌,見不得別人的臉色,一點氣也不願受――對物質也沒有甚麼貪慾,處理不來複雜的人際關係,更願意面對一針一線,更恆定的世界,雙手間的那個相對簡單的世界。

泰國人心思玲瓏,在自己的一小方天地裡,自成君王。我與很多手工藝者打過交道,相當一部分都氣質不凡,稱得上不卑不亢。

但他們並沒有為錢而折腰的習性,一旦不高興起來,寧可不做生意,也要懟起客人來。也就是說,保持謙遜的禮貌,以及照顧雙方的體面,已經足夠辛苦了,如果發現你沒有對此付出同樣心力甚至毫不在意,沒有足夠呵護好他的情緒的話,那麼不好意思,他就撒手不幹了。他是柔軟的,但不是柔韌的。

清刊的湄公河漸漸沉入了漫長的深夜,激流仍然洶湧地沖捲一切,但因為天色的昏沉,一切都跌入了靜寂無邊的黑洞,在吃過了江邊的魚鮮,夜市的無數小吃,一個疲倦的旅人,終於倒下了。

湄公河對岸的老撾,則是另一個故事了。東南亞的故事,永遠一天天,一遍遍,重複着一樣炎熱的、世俗的輕佻愉悅。這一片以女人為主力的肥沃的土地,優美,舒展,永永遠遠地盛世無飢餒,何須耕織忙。

 



吳蘇媚 江蘇蘇州人,作家,旅行者,已出版《去印度學倒立》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