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 順：酒與咖啡

我這朋友原來愛好的杯中物是酒，即使到了澳洲在相當長時間內他仍然嗜酒如命，他是「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和「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的傳人：眉飛色舞時要喝，怒髮沖冠時更要喝。膘肥體壯時要喝，骨瘦如柴時更要喝。 炎熱夏天時要喝，寒冷冬天時更要喝。

一年四季他總能找到喝酒的理由，別人喝酒遵從養生之道，講究適可而止，但我這朋友不喝則已，要喝必定濫醉如泥。

在澳洲，咖啡館既是休閒會友、談天敘地和抒發情感的地方，也是高雅、文明和低聲細雨的場所。

咖啡館很多時候是靜謐、溫馨的港灣。對於澳洲人來說，這是一種不可或缺的生活方式和情結，是澳洲二百年文化歷史的延伸。澳洲很多漂亮的咖啡館，不僅可以品嚐到美食和飲料，還能瞭解一些歷史。在這裡要一杯咖啡，吃塊不同風味的點心，深沉地凝思，或者打開一本書，熏陶着咖啡館的氣息。這裡的咖啡店，不僅文化氣氛濃郁，並且食品美味，不僅是文藝精英青年才俊常常聚集的地方，也是許多老年人懷舊的地方。

澳洲人認為喝咖啡是以求「味」和「心」的最佳享用，咖啡愛好者互稱「美學宗教」信徒。我愛上喝咖啡則另有原因，是因為我的中學老師退休後被子女接來澳洲，過得太寂寞於是開辦了這間「中西結合」的咖啡館，在這裡我結識了和我愛好相同既喝咖啡又喝中國名茶的朋友。他和我多次說起喝酒的往事，他說：在我的人生中，喝酒是朋友之間推心置腹，「酒逢知己千杯少」是一種「火候」，但是他經常把握不好「火候」。

他說：他曾經大醉過幾次，不，或許是十幾次，而且每次醉酒都很嚇人。就從到澳洲說起吧：「有一次醉酒是在受聘進入一家華人老闆的公司，因為面試解答考題時得到第一名，老闆如獲珍寶為我擺了接風酒，喝的是廬州老窖。」

老闆給我敬酒，他先喝一杯，我受寵若驚，起身舉杯一口喝乾剛坐下。老闆說：「酒桌上的規矩是酒不單行，要喝雙杯。」

我起身再乾一杯才安心坐下，老闆太太又來敬酒，我說：「不能再喝了。」

   「喝老公的酒不喝太太的酒，就為這個我必須治你。」老闆太太嚴重不滿。

我連忙道歉：「不是的，不是的，我哪敢對您不敬，我喝就是了。」說完連乾兩杯。

後來公司同仁陸續過來敬酒，我的酒癮被激出來了，早就忘了自己的酒量有多大，只顧着慷慨痛飲。

第二天中午醒來，同宿舍的哥們說我昨晚一口氣喝了二十多杯白酒，當場醉倒餐廳，是他將我扶回宿舍的，晚上吐得一塌糊塗，害得他一夜都沒睡個安穩覺。

在澳洲第二次醉酒是參加校友會，先喝的是澳洲葡萄酒，後來又上了啤酒，氣氛熱烈這一喝又是一發而不可收，當場醉倒。那晚我嘔吐不止，還流鼻血，把同學都嚇壞了。

事後接到電話問我認捐款何時到位？這才想起來校友會是為一位車禍去世同學籌款，召集人是我來澳洲讀研時的華人大姐，她發動大家認捐，真是「酒狀慫人膽」，我家是災區房子要翻建，省吃儉用薪水全都寄給家裡，我拿甚麼捐款呢？愁得我不敢回覆，最後還是向召集人大姐如實說明情況，她真夠仗義，動員別人多捐點，把我認捐款由四千改成一千，這一千也是她為我先墊付。

每次酒醒後我都明白，喝酒誤事，害人害己，再也不能這樣喝了。我是真心想戒酒，也真努力了，三年多我滴酒不沾，漸漸地喜歡上了喝咖啡和茶，這也是咱倆多次在這間華人開的咖啡館聊天的起因。

後來我上班的公司破產，這事早就有迹象，公司同事發現老闆轉移資金的同時開始欠薪，大家陸續離開。正當我猶豫何去何從時，我被老闆請去喝茅台酒，我為老闆在困難時期如此敬重我，破例喝了一杯，老闆派我去外地催款，我二話沒說就動身了，不久幾筆資金經我手劃到老闆太太的賬號上。

我回到公司，同事早已全部離開，老闆和太太也以解決債務名義不見蹤影，最後不僅我的幾個月工資沒領到，連機票及旅差費也不給報銷，走投無路的我又去酒吧找醉，戒酒又一次落空。

「借酒澆愁愁更愁」這一次醉酒我打傷了兩位服務員，砸壞了酒店的門窗，在警署關了三天，最後還是召集人大姐把我接出來，為我到處打聽招聘信息，幫我告別了失業。

現在我的這位朋友對酒精越來越過敏，經常流鼻血，醫生也勸他戒酒。那位召集人大姐知道他的身體狀況，連續多日請他喝咖啡，建議他改喝咖啡代替喝酒，理由很直白：「沒聽說過喝咖啡醉了會耍『咖啡瘋』。」

後來我在這間咖啡館偶爾又和我的這位朋友相遇幾次，仰起頭看他的眼神深邃清澈，臉頰紅潤，這都是戒酒給他帶來的變化。我輕輕地攪動杯裡的咖啡，為他戒酒背後的故事而感動。

路人進出這間咖啡館，低沉的音符緩緩地流淌着，又有多少「美學宗教」信徒在敘述咖啡館發生過的故事。

電話鈴聲打擾了我的好心情，是那位華人留學生召集人大姐打來的電話：「你的朋友又喝酒了，又惹禍被關在警署了，我陪女兒在醫院臨產，你能替我跑一趟嗎？」

「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