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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國靈:竹鳥/多久/失修

主欄目:《香港文學》2020年1月號總第421期

子欄目:詩歌

作者名:潘國靈

竹鳥

給你分配一個角色

你的名字叫棕噪鶥,但更多人喚你「竹鳥」

是的,場景就是一座竹林你的棲息地

你隱在闊葉竹林之中你怕被別人看見

這可關乎角色塑造:你生性畏怯喜歡低調

天空不是你的領域,低飛更適合你的性格

獨個兒太孤獨了我且給你一個雙生伴兒

來,先試一個正面凝鏡

暫時要犧牲你修長的尾巴

和你尾下的白色覆羽

我知你懂得模仿別鳥聲音

但這是默片你這天生本領暫時也只好割愛

我只是不會放過你身上的棕色

和流瀉在你眼內的藍調

待一顆青剛櫟果從樹上掉下

或者一隻昆蟲從枝上走過

你便可轉換另一個姿勢

生命各從其類,在自然速寫之中,

你是配角,也是主角。

 

2017.6.18 11:02pm

 

多久

有多久你沒吹破一個氣球?

還記得氣球將破未破時是何感覺?

有多久你沒摺出一隻紙飛機

實驗尖頭或鈍頭的不同飛行軌迹與高速下墮?

多久你沒萬花嬉春,秋水伊人

而視雨水為可厭?

還記得雨聲、浪聲與市聲都是可細聽的嗎?

還記得樹枝伸進巴士車窗中撩撥人心的情景嗎?

還是你壓根兒沒坐過?

有多久你沒嚼香口膠,並從中吹出一個波兒?

還記得蔗是可以咬的嗎?

你只依稀記得

一夜之間,「花生酒吧」不見了

留下滿地伴啤酒而剝落的花生殼

都掃進了不成歷史的字紙簍

無人認領

 

2017.7.19

 

失修

日子失修

我緊貼着日子

樓宇失修

我待在樓宇中

情愛失修

我想我開始要善待一下自己

(善待的意思是甚麼?我還在想

總會有答案的)

 

城市失修

一是棄守

一是跟它共埋葬

 

愛上你如愛上一個隱形的人

怪不得周圍空寂得只有影子

 

(是的,我想到答案了:

善待就是寫下

這首絕望的詩)

 

2018.3.28 1:46am


潘國靈 小說家、文化評論人,著有小說、散文、詩、城市論集十多種,近著有長篇小說《寫托邦與消失咒》、小說集《存在之難》、散文集《七個封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