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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婉蘭 : 女人的情慾病史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7年6月號總第390期

子欄目:小說舞台

作者名:余婉蘭

日本民間流傳着這樣一個故事︰在深山裡,有一種特別的蛤蟆,牠和同類相比,不僅外表更醜,而且還多長了幾條腿。人們抓到牠後,放在鏡前或玻璃箱內,蛤蟆一看到自己醜陋不堪的外表,不禁嚇出一身油。                                               ──黑澤明《蛤蟆的油》

 

一下雨,蛤蟆就要來,她就知道,連身在睡夢她也知道。

蛤蟆越來越像人,藏身在遮蔽物的陰影裡一動不動,假裝自己不存在。你一旦掀開光,牠們亂跳一發不可收拾,一雙死盯着你而且鼓漲的眼睛邪氣,你從來不敢直視。她甚麼也沒敢掀開,由得生滿陰影的鐵皮屋子藏有大量蛤蟆。

有一場雨下了二十八天,月亮由盈轉虧,她因為漫長雨天而患上歇斯底里,鐵皮屋頂雨滴嗒嗒沒有停止過敲打,滴滴噠,滴滴,耳鳴迴響不絕。夜越深,雨敲打得更為深沉,響亮,她不斷從夢中驚醒,以為雨水朝向她的夢傾盆倒下。蛤蟆一下雨就要來,一旦無光,整個空間頓成陰影,陰影成為世界。蛤蟆愛藏在陰影,有多大的陰影就藏身多少蛤蟆。

蛤蟆想必一地也是,卻一動不動,或伺機而動。她顫慄得全身乏力尿急但無法下牀,連骨頭也痛,腦漿也痛,整夜膀胱漲痛,不斷在夢裡繞圈找廁所,瀨尿瀨屎。

每逢下雨蛤蟆就要來,蛤蟆認得鐵皮屋位置,歸家之途忘掉,她想。這裡被誤作歸途。

自此,每到下雨天,她就出現歇斯底里癥狀,顫抖發冷,全身乏力,做着瀨尿瀨屎的夢。陰道滲出透明黏液,似乎經歷過一場已被遺忘的高潮,內褲腥臭濃郁,像藏了屍體。沒有醫生能診症她身體機能出毛病。

 

母親是一隻大蛤蟆

莫名其妙的幾天內,她憶起母親,母親並沒有死去,依舊安好,像另一隻巨大的蛤蟆蟄伏在廚房。當摸摸她的臉腮,手心沾上墨綠色的黏液比平常還多──母親安於自己成為一塊猶如青苔,濕潤豐饒之所在──你必須小心翼翼,讓母親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事物。當女兒想成為另一種事物時,母親卻發瘋一樣制止,女兒患上厭食症那年,母親同樣像一隻大蛤蟆蟄伏在廚房,煲一碗又一碗有老鼠味的藥,灌她喝下,聯謀醫生把碩大的檢查棒滑入陰道內,令她永遠記着了陰莖的形狀──導致女兒無法成為希望成為的事物。

那次幾近演變為人生災難,消瘦,連臉也將近消失。後來無聲無息復原,臉又變回來。一切演變並不連貫,說不出所以然來,如果勉強湊合,又整理出一段說得過去,卻不像真實的經歷,記憶總是疑點重重。

「你從來不知道自己想成為甚麼,糊里糊塗,那年你被大他者(The big other)誘惑,衪導你走上自我毀滅。」這句不由母親親口說出,是由一隻像大蛤蟆的母親說出來。她住在女兒的廚房內,終日說警世良言。女兒從此愛流連廚房,偷窺母親的一舉一動,終日聽着她說警世良言。

「我懷抱中才有……呃……愛,別處所沒有。」母親窒息似艱難地吐出「愛」字,我蹲在門外,沖着同樣蹲着的母親微笑,在「愛」面前,我毫無招架能力,所以微笑。

不知不覺,眼前黏稠稠墨綠色的母親成為另一個大他者(The big other),誘惑女兒揭開潮濕生鏽的記憶,一發不可收拾,如同一個夢囈的開始。

 

女兒的記憶之輪一張蛤蟆的臉

終於,我像一彎銀白月牙,或一道不起眼的指甲壓痕,明明從前胖如氣球,風像鬼一樣從後擄獲我,在天空、在眾目睽睽之下巡遊,卻像隻被鬼押着的手足無措的死肥雞。我深愛吃肥豬肉,搶食他人的盤中餐,於是變成一隻死肥雞。孩提時代,我胖得不像人,胖得不像人。

好幾年後我終於瘦削得成為月牙,開始痛恨肥豬肉,也痛恨大人眼中的自己。大人眼中倒映的我,是個貪婪、搶吃人盤中餐的女孩,臉臃腫得不似人型,大人只不過一臉鄙夷,瞄一瞄你盤子中過多的肥豬肉,將餘下的肥豬肉裝入另一個孩子的盤中,生怕你搶去另一個孩子的發育和肉。他們瞳孔倒映出卑劣的我──像一隻愚蠢的肥豬,貪婪自私,盤中盛滿同是肥豬的肥肉。

自此,總輕易迴溯大人那副嘴臉,儘管我終於變得薄如月牙,連臉也幾近消失,大人那副嘴臉和肥豬在思憶迴溯時同步重臨。事實上,那時我不太肥,沒有想像中吃那麼多肥豬肉,他人眼中卑劣的我並沒如此卑劣。

記憶再後退好幾十年,再沒有人愛吃雪花白的肥豬肉,素食主義當道,這段童年記憶她老早忘記,像從來沒有發生過,唯有這段記憶牢牢記住:

「那天只有我和奶奶在屋子裡,奶奶做家務,我玩電腦。午後的我甚感愜意,清風送爽,飯氣攻心,人更慵懶,我在校園網的資料夾下載了奇怪檔案,屏幕突然出現照片,你按甚麼鍵也無法取消──女子沒有眼睛,一雙黑洞深邃詭魅,臉是青綠色,張開血盆大口佔據了屏幕,一兩秒間與我面面相覷,我遭逢此生最巨大的恐懼,以毫米之間的距離而遭逢。幻覺她是真的,慘叫一聲,恫嚇出一身油──我和我面面相覷。」

 

父親像蛤蟆 騎在母親身上

我們一家搬入臨海的公屋,一房一廳,阿爸花錢將唯一的房間分隔為兩間,一板之隔,我和姐姐、奶奶睡在板的一邊,阿爸阿媽睡在板的另一邊,一板隔不開兩邊窸窸窣窣的騷動,貼近得一家五口深夜的夢也時常糾纏一起。

這是一間潮濕霉氣的公屋,海的腹部蘊藏垃圾、油污及魚類人類屍體,風像鬼,把這打嗝的一口氣吹來我們這座公屋。每夜嗅見海的胃酸味逆流,我睡在上格牀,分到一半窗子,看見一小格海在遠方變幻無窮,我唯一可張望可抵達的奧秘。我特別記得,海為我們這間公屋帶來雨,我的被子、頭髮滲入水珠而變得墜重,公屋裡下雨的日子,一整夜夢見我睡在載滿雨水的屋子,雨水形成輕微的白頭浪,我半顆頭顱露出水面,準備一旦雨下得足夠飽滿,我迎來溺斃,想像中反反覆覆練習溺斃前的肉身痛苦,這是我最接近死亡、也最為平靜的夢。一旦潮濕的季節到來,公屋裡下雨,我盡是做着這個夢,睡醒時一牀是尿。

夢做完一遍,又忘記一遍,如果記憶再牢固點,我就不會忘記,夢做過許多次,做了一遍,又忘記一遍,醒來記憶推倒重來,卻從來沒有察覺。只珍視海給我夢,給我一間能下雨、潮濕霉氣的公屋。還以為珍視是指內心寬慰,沒有察覺開始做這個夢,因為深夜聽見阿爸和阿媽在隔板另一邊爭執,他們用壓得很低的聲音,彼此怨恨,身體卻情非得已緊緊靠攏,不再是臉,而是心生怨恨的背。我的耳朵壓在隔板,身子僵直緊貼,生怕驚動熟睡的奶奶及姐姐,更怕被阿爸阿媽發現我在隔板縫隙目睹──阿爸像一隻蛤蟆騎着母親,二人發出痛苦的喘氣聲,像掐着彼此的頸死不放手,他們死死扣緊你的我的性器官,直抵關係僅存的一滴歡愉之中。

 

大蛤蟆的警世良言

阿爸和阿媽分居後,連帶梳妝檯上的避孕丸也消失,半夜我偷看母親的背,一動不動,成為屋子內一座山,不過這座山再沒有阿爸堆疊着。後來漸漸她由山變成大蛤蟆,我才把她飼養在廚房內,這是很後來的事,暫且不贅。

阿爸像一隻大蛤蟆騎在母親身上,及我弓起身偷窺至身體僵固當然忘記得一乾二淨,如同忘記其他事情,彷彿不曾存在,或者不過進駐記憶深處假裝不存在──然而他們分居後某午後,我不是從隔板偷窺,而從門縫閉氣偷窺,在山與山的交纏中,疑似見到阿爸越變越大的陰莖,那天後,阿媽懷上小弟弟了──我一直無法像忘記其他可怖事一樣,忘記阿爸的陰莖,因為弟弟成為阿爸陰莖的象徵物,時時刻刻暴露。

為甚麼他們分居後仍做愛?弟弟是一種甚麼人間的結晶品?精子不必探問愛,就飛快游入卵子,不管基於愛還是恨,生命也能誕生,這段記憶把我的認知世界分裂成矛盾,分裂成災難。

阿爸的陰莖和母親的警世良言我牢牢記住至今,警世良言真像一首現世歌:阿爸臭男人,玩女人,拋棄家庭;阿爸臭男人,玩女人,拋棄家庭,洗腦一樣吟唱專屬這個家的離婚歌,哼哼哼的。她叫我們學着鄙視阿爸,以阿爸的不負責任及糟糕,對比自己的含辛茹苦和愛。直到長大一點,我當然明白,阿媽也是一個仆街,她只愛阿爸陰莖的象徵物──我的弟弟。

愛阿爸多一點時,就恨阿媽多一點,同時恨阿爸多一點,卻也愛阿媽多一點。我嘗試恨透父親,以獲取阿媽的愛;向阿媽報復時就愛着阿爸多一點,從來不知道自小已如此分裂,愛和恨都是條件式的反射,均由我的恨意與慾望衍生。姐姐不在此分裂的牢獄之中,奶奶用純粹的愛滋養她,而我才發現自己沒有,愛只能一對一,另一人捲入只會心生嫉妒。領悟自己原來沒有得着愛,此時,母親終於分裂成一隻大蛤蟆,我唯有終日抱着她的警世良言,當成是我的愛。

「我懷抱中才有……呃……愛,別處所沒有。呃……呃。」變成大蛤蟆的母親說,我在廚房膜拜愛,因而得着蛤蟆的愛。

 

蛤蟆的愛之一

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不止息。

 

蛤蟆的愛之二

愛是與生俱來,沒有終結之時。愛是可望不可即,愛是淨土,不容踐踏。直至迴溯過去,才見證愛是虛偽,愛是慾望,也是幻覺。愛是恨的答案,愛卻不能生愛,只能生希望,即生渺茫。凡事仰望,凡事相信,凡事忍耐,原地不動。以愛之名,為顛倒夢想。

 

男人像蛤蟆一樣騎在我身上

男人待我冷漠、無情之時,我對他充滿慾望,渴望結合。後來如願之時,我的陰道竟像一口枯井,他熱情地趴在我身上,而我的慾望和愛,煙消雲散;他一旦冷漠,我又重新慾望他。每次他像一隻蛤蟆趴在我身上,陰莖越變越大,越變越挺直,益發覺得他將成為父親:愛上其他女人,拋棄家庭,信念越來越強,竟毫無因由。得腦海幻想,在潮濕公屋內被強暴,然後把這齷齪的念頭禁錮在夢和電影裡,假裝這不是我的,以圖讓陰道濕潤。我並不知道自己這樣想,它植根在無意識中,毫無因由,所以很快地又在記憶中隱藏下來,照常生活。真實人生平凡,表面看來沒有異樣,像其他人一樣,微笑秩序、走路秩序、交談秩序、沉默秩序、進食秩序、愛情秩序和失控秩序,井井有條,只是性慾失去秩序。

另一個男人比我年長二十歲,我不愛他,他像蛤蟆騎在我身上,頭伏在胸前,我看不着他的臉,如山一般隆起的背,線條比起他的臉更為分明。山,機械性地前後擺動,人的慾望很固執,埋進乳房吸吮水分,我目睹一幀奇異畫面:我是海,他是山,我的性慾竟埋沒在交接之處,如同睡火山,昏昏欲睡,進入了夢。

我離開了一個又一個像蛤蟆的男人,攜同大蛤蟆母親搬入大埔某僭建鐵皮小屋內,過着孤獨的生活,從沒有歷經過高潮的我,開始過着無性生活。那時我並不知道,某些夜晚做完公屋潮濕的夢時,我已歷經一遍又一遍的高潮,性慾埋得很深,不過醒來後又忘記,夢境稀釋得如同幻影。唯認定,我的愛與性都被閉錮,窩在廚房的大蛤蟆母親糾正說:「你的……愛……呃在此,別處所沒有。」

有一場雨,下了二十八天,一直下,滴滴噹噹,每夜敲響鐵皮,催眠一樣。月亮由盈變虧,我開始出現歇斯底里的徵狀:顫抖發冷,全身乏力,一到下雨天就做着瀨尿瀨屎的夢,陰道滲出透明黏液,似乎經歷一場已被遺忘的高潮,內褲腥臭像藏了屍體。那二十八個夜晚,我恐懼着窩藏在陰影的蛤蟆。

 

大蛤蟆愛的藥

還記得患上厭食症那年,她十七歲,臉將近消失。

為了不讓女兒消失,母親掏出了愛,而她初嚐的愛,以逼迫的面目初嚐。一開始還是輕柔,滿懷熾熱,母親打量她扁癟的臉和身體,比劃着這隻瘦得像老鼠的女兒,口中反覆叨唸一句:「瘦得不像人,瘦得不像人。」女兒安於重新把身體交出去,讓母親重新輸送食物和氧氣,安於被大他者(The big other)全然掌握手心。

只是,她不再是胚胎,後來反抗着母親所謂的「愛」。

以愛之名,在乘搭通往廣州的大巴上,母親說要找神醫,得把女兒的毛病治好,過於漫長顛簸的車程,來來往往顛簸接近了一年、兩年,昏昏沉睡,每每盯着母親一張愁苦的臉,連女兒也不得不模仿這張愁苦的臉。以愛之名,她被帶去各處治療,被不知甚麼儀器捅入子宮,被灌下有老鼠味的藥,母親口中反覆叨唸一句:「瘦得不像人,瘦得不像人。」以愛之名,為了讓女兒無法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事物,兩年過去,臉變回來了,儘管變回來的臉有一點不同。

以愛之名,初嚐的愛,她飽受身體的磨難與喪失尊嚴。愛是一場戰役。

愛是與生俱來,沒有終結之時。愛是可望不可即,愛是淨土,不容踐踏。直至迴溯過去,才見證愛是虛偽,愛是慾望,也是幻覺。愛是恨的答案,愛卻不能生愛,只能生希望,即生渺茫。凡事仰望,凡事相信,凡事忍耐,原地不動。以愛之名,為顛倒夢想。

她在廚房找到一隻像母親的大蛤蟆,思疑是牠一到雨天招來其他小蛤蟆進駐小屋,集體停留在陰影之中,蠢蠢欲動,她把這最大隻、佈滿墨綠色黏液的大蛤蟆禁錮在廚房一個玻璃箱內,不讓牠找回歸家之途,就不再帶來牠的隱喻。

「餓死牠,就不再引來其他蛤蟆。」她想。

這隻大蛤蟆幾星期被禁錮在玻璃箱內,活生生餓死,把警世良言和蛤蟆的愛,一同餓死。死時牠的皮膚泛起一層油光,摸一摸,既是豐饒之所在,也是齷齪之所在。然後,她把屍體拋出鐵屋外的草叢堆中。回到小屋內,她照一照鏡子,與自己面面相覷。

 

一下雨蛤蟆沒有再來

有一夜她戴上面具,假裝不再是自己,參與一場奇異的繩縛表演派對。

女子的大腿、胸腔和下胯的血管被蔴繩壓迫,但蔴繩卻又暗中撩繞乳頭、陰蒂和股間,高潮一浪接一浪,前排觀眾連同我嗅見潮濕腥臭的氣味,蛇在中央彈塗。

倒掛的女身充血,她頭顱漲紅,倒掛的表情像在哭,當放平她才見到表情扭曲,原來她在按捺歡愉。她成為一頭快樂的豬。

繩師掌握疼痛節奏,啪,啪,啪啪啪,抽打血管和血,必須讓她痛疼到哭,她面臨未知因而喘息,而顫抖,陰蒂才在中央急速抖動。虐戀的規則是這樣──你所不能預測的、未知的疼痛,你即期盼又抗拒,你被綁着手,故此可以順理成章,如你所願,失去自由,沒有逃走的後路時你才迎面你期待已久的禮物──你被觀看,被操弄,真正的高潮成為了表演。你直面你既恐懼又期盼(雙重標準)的虐戀,它是暴露人前的表演,它為了消除人的性壓抑而設計,它消除了性倒錯、歇斯底里。人在性裡頭沒有界限。

這只能是一場沒經過綵排,沒有經過設計的表演,令她叫得越悽慘才越好。因為疼痛和高潮從來沒有辦法可以預演,而我們即將在想像中,遙遙地到達兩者,連呻吟也必須邊演出,邊實現,你分不清呻吟是說甚麼。

所以,捆綁是一套複雜的性心理在操作,完後大汗淋灕,全身抖動不止。

法國繩師的繩縛表演,他是多麼似上海異人娼館的史蒂芬先生,殘忍而情深,近乎表演一樣的做作姿態,將愛人視為玩物和性實驗的白老鼠,他讓亞洲女子露出一顆乳頭,用鞭子拍掉夾在上面的夾子,品嚐半秒的饗宴。但他久久不讓插入,紫紅、豹紋和蕾絲是他造作的道具,亞洲女人充當深閨怨婦,她很圓潤,胸好大,妝容好濃。繩師是始作俑者,但此刻他來解放她的禁慾與怨恨。似乎有那麼幾秒,幾秒,他是愛她,有些動作像暗中服侍她。

脫下面具後她大汗淋灕,臉頰通紅,像有一種很深的鑽探鑽入陰道,她歡欣地迎接它,同時羞恥將她推入茫茫黑夜,高潮後內褲腥臭像藏了屍體。那晚過後,她的歇斯底里症狀消失,一下雨,蛤蟆沒有再來。


余婉蘭,作品散見於《字花》、《小說風》、《詩網絡》及《大頭菜文藝月刊》等。作品曾入選《香港短篇小說選2010~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