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 月 ： 歸來吧！蘇連多——今夜心醉‧易碎

將近一個月的歐洲之旅已近尾聲，從羅馬往南到拿玻里、阿爾貝羅貝（Alberoballo）有名的蘑菇小屋、馬特拉（Matera）古岩城／山城。爾後抵卡布里島（Capri）遊有名的藍洞。最後到臨海小城被稱為檸檬之鄉蘇連多（Somento）。這個南義臨海小城並不是世界文化遺產，也不像卡布里島是知名的度假勝地，然在我印象中更嚮往的是那首歌謠：歸來吧！蘇連多――

蘇連多海岸美麗海洋，晴朗碧綠波濤靜盪／橘子園中茂果纍纍，滿地飄着花草香

可懷念的知心朋友，將離別我遠去他鄉／你的身影歷歷，時刻浮在我心上

今朝你我分別海上，從此一人獨自淒涼／終日回憶深印胸懷，期待他日歸故鄉

歸來吧！歸來！故鄉有我在渴望／歸來吧！歸來，歸來故鄉！

這是首旋律非常熟悉的歌謠，記得是1960年代，我唸初中時音樂課本《歸來吧》及另一首《 聖塔露淇亞》是教學必習唱的歌。懵懂的少女期既不認識歌曲的作者，更不懂得探尋故事的背景，單純被優雅的歌詞及悠揚的曲調吸引。只知描寫一位情人離開的女子，日日對海港翹望，企盼情人早日返鄉歸來。深深觸動着一顆少女情懷的心境。在似懂非懂的年紀喜歡那樣的情調，就此於心中迴盪着。猶記得大學時也曾在一場演唱會中獨唱這首《歸來吧》。覺得中文歌詞更幽美寧靜。也容易記起： 

聽那海洋的呼吸／充滿了柔情蜜意／你的笑語和歌聲／留在我的夢裡

園內陽光明媚無比／橘花到處放出香氣／對着這麼美的風光／叫我怎能不見你

自從你和我分離／悲哀湧進我的心裡／在這可愛的地方／數着你的歸期

歸來吧歸來！請不要把我拋棄／歸來吧歸來，我在等你！

及長，知道這首歌的發源地在意大利，仍是個遙不可及，做夢也沒想到有天會去探訪那遙遠的遠方。但是就算沒來過蘇連多（Sorrento），也一定聽過舉世聞名的拿玻里民歌《歸來吧！蘇連多》。原來這是二十世紀初的作品，被無數名歌手演唱過，其中最有名的應該是家喻戶曉的意大利三大男高音唱的版本，尤其聽到帕華洛帝的《Torna A surriento》前奏音樂響起，剎時高音仿若從天上頃瀉的大水，隨着款款捲起一波波浪花的湧動。唱到低音又似水流潺潺，既揪心又柔情之痛的思念，道盡天下有情人情到深處無奈的感嘆。現已經成為永遠的經典，不但唱紅了這首歌，也唱紅了Sorrento。

每次聽到《歸來吧！蘇連多》的曲子時，就多添一份嚮往，也會想到關於「蘇連多」的傳說，希臘神話中說經過它海灣的船員，總會抵擋不住海妖美妙的歌聲，迷亂心志而死。想像不到會是甚麼樣的天籟美景，隱匿着讓人沉溺迷戀不醒？位於那不勒斯海灣南端的蘇連多，自十九世紀知名文人貴族如哥德、拜倫等曾多次拜訪此地。而我；終將到訪！

蘇連多，我來了！乘着急速欲飛的音符，千山萬水擋不住想飛的翅羽，卻有着像是光陰被撥慢的時空之旅，陷入百年前昔日、今日的時空錯亂。原來這是座臨海崖壁高聳的半島，它雖然不是世界文化遺產，也不是知名的度假勝地，因意大利許多城市多已造訪多次。唯獨因着這首名曲，「蘇連多」是我多年一直想拜訪的地方，恰好四十二屆的歐華會議輪意大利僑界主辦，會後即參加此趟南義之旅，不勝雀躍！先遊歷的威尼斯、佛羅倫斯、比薩斜塔、羅馬……等許多城市已是舊地重遊去過數次。從羅馬一路往南下的山城，均是初訪，沿着長靴路線走訪美麗的海岸。尤其近鄰蘇連多的海岸線，蜿蜒曲折，岸上山島巍峨聳峙，山谷與海岬交錯相映。自離開羅馬，從大都會的場景轉換到悠閒的小鎮，疲憊已漸次鬆卸。午後抵達蘇連多，住進Hotel nice，稍事盥洗後，先到市中心的塔索廣場閒逛，廣場周圍有許多飯店、餐廳，到處可見各造型可愛的檸檬酒、手工香皂、巧克力糖、碗碟等幾乎都有檸檬的圖騰。旅居意大利的友人說晚上更是熱鬧。離晚餐尚早，她領我從塔索廣場一條石階路下到碼頭。經過一段如長廊般灰暗的石板路，沿着台階緩緩而下，暗自思量下坡容易，回程上坡相對會覺得累些吧！朝着陽光的方向走，一入路口就聽到海浪的聲音，迎面而來的海風，嗅得到陣陣海水的味道。下了階梯盡頭繞到一處觀海平台，站上平台遠眺，前面是一望無際湛藍的海水，海灘上躺在藍色浮板享受着日光浴的，穿泳褲着比其尼的不僅是俊男俏女，不分胖瘦、年輕或皮皺的老人，一律都穿上比其尼，盡情自在享受海浴和日光。彩色鮮艷的浴巾搭在遮陽傘上，朋友、家人孩子、戀人們親密地在一起，或戲水或養神打盹、談笑着與愛人擁吻着。眼前生動的畫面勾起無限的遐思，不得不令人讚嘆生命活力之美！不知不覺，夕陽已拉長了身影，從雲層穿出的霞光粼粼，將海水染成一片金黃轉而猩紅，不遠處有幾艘飄颺着旗幟的帆船盪漾，不時掠過幾隻脫隊的海鳥，在回巢的途中，呀、呀的啼聲劃過天空，飛向崖壁林間。遠岸有幾位釣客，此刻放下的長線，釣起的是美麗的夕陽與霞光吧！當太陽落下海平面的剎那，全場的人一同鼓掌歡呼，像是在慶祝這美好的一天！

在火紅般燃繞的晚霞裡，對面就是惡名昭彰的「維蘇威」火山，龐貝古城於公元79年就是被「維蘇威」一場毀滅性的災難――龐貝城被火山爆發的溶岩火漿湮沒成為古墓，直到二百多年前才在偶然間觸及，挖掘到沉睡了將近兩千年神秘的古城。想到眼前史詩般的時刻，憶起曾看過《龐貝末日》的電影，一段曲折淒美的愛情故事，把握不住人世間稍縱即逝的命定。誰說一生很長？每一跨步都是艱難，一世何其短暫，不能預測的明日啊，都是一次的告別。不禁自問：誰在荒廢的時間裡，曾有的浪迹天涯品味山野精彩的夢，卻因環境所限、抑鬱所困，陷於自囚的精神世界裡，孤獨的路上藉一酒一茶的時光中解千愁，而屏蔽了煙雲外的琴聲。面對恆古涓涓，歲月的背影，忽然湧上一股莫名的大寂寞。

蘇連多 在妳風情之下 

無預約的旅行箱

貼上各種託運的標誌

只為一首歌的烙印

撕去的是青春歡顏

留下了滄桑的痕迹

一首歌的行板

能否唱出永不落幕的黃昏

唱盡長夜永不天明

曾經不斷的追尋 失落

迎接或是離別

都是海港不斷演繹的情境 

夢裡他鄉路遙 

終究不及情更深長 

山崖人家 古典靜雅的氣質

未因時光而磨滅 

歸來吧 蘇連多的呼喚

如瀑的傾訴 飛流直下

在檸檬飄香的夜裡

只不知從青澀到成熟

心酸的滋味

需要多少時光的煎熬

啊！蘇連多 

對着這美好時光

何以襲來無邊的孤寂

令我今夜心 醉 易碎

入夜的蘇連多半島上閃爍的燈光，與夜空的繁星相呼應，甚是動人。像是每個人心中都有的小小的夢想，是藏在深處不時隱約浮現的心願與秘密，只要每天走進一點點，是否就會離夢想、心願近一些？在蘇連多的行程就是海灘、黃昏、夜景及音樂。這以柑橘、檸檬樹當行道樹的城市，花開時節滿樹純白小花，香氣迷漫，空氣中吐納的都是芬芳。夜深人靜時，湧動的浪聲也溫柔起來。我想，傳說中惑人的海妖樂音，應該就是迴響於拿玻里海灣迷人的浪濤聲吧？

選一處靠邊較靜的露天吧檯，依在迷離的燈柱下，遙望夜幕下茫茫的海灣，歇息的艇船透着點點燈光，想必是三、五友朋也在甲板飲酒作樂吧！不善飲酒的我，忍不住誘惑啜飲着濃郁的檸檬酒。很久沒有這樣放任自己及享受獨處，這時的孤獨不是孤獨，而是一種情境的享受。如聆聽一曲歌，體味一首詩，忽然想起楊宗緯的《洋蔥》：

如果你眼神能夠為我 片刻的降臨／如果你能聽到 心碎的聲音

沉默的守護着你 沉默的等待奇蹟／沉默的讓自己 像空氣

……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一層的剝開我的心

你會鼻酸 你會流淚……

是不是因為檸檬酒及大氣中空靈氛圍的誘使，容易像夜鶯的訴衷、洋蔥般剖析的情緒融入。園內陽光明媚無比／橘花到處放出香氣／對着這麼美的風光／叫我怎能不想你。一個平凡的夜晚，一個過客的心境，一種聲音的迴響，無論是《歸來吧！蘇連多》、《洋蔥》或及其他情歌，面對古城之夜曖昧的月色、昏黃燈光的少艾之戀，都可能釋放封塵的記憶。遠帆縹緲，海浪輕吟，那個遠去的男子可是今夜海港最後的歸人？

蘇連多的瞬間，千載情懷與共。今夜我心似醉 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