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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 爾 : 想像中的加德納鼓嶺路線圖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7年8月號總第392期

子欄目:「避暑勝地鼓嶺」專輯

作者名:菲爾

維基百科大致上這麼描寫:清朝光緒十二年(1886),美國傳教士伍丁就已經在鼓嶺建了第一座別墅。自此,常年平均最高氣溫不超過攝氏三十度的鼓嶺,就成了洋人們在福州的第一避暑選擇。到了1935年左右,這裡已經有了三百多棟避暑別墅,除此,還有教堂、游泳池、萬國公益社、夏季郵局等。

維基百科作為資料性搜尋引擎,正經嚴肅是必要,卻也因此少了那個人性化的,感性的故事。

KULIANGKULIANG!」一個名叫密而頓‧加德納的美國人臨終的唸叨,成了福州鼓嶺的再生催化劑。他雖終身再沒有機會踏上鼓嶺的土地,但他的深情沒有平白付出。

因為他,鼓嶺再次綻放了光彩。讓我們先把時光倒流到1992年春天,當習近平還是福州市委書記的時候,他偶然在報紙上看到《啊!鼓嶺》這篇文章,作者是鍾翰。鍾曾在美國留學期間住在加德納的家中,當時加德納已經去世。鍾幫助加德納的妻子伊莉莎白整理加德納的遺物時發現一封蓋有FOOCHOW KULIANG郵戳的信。這一刻才解開了糾纏在伊莉莎白心中的一個謎團。原來,生前是美國加州大學物理學教授的加德納幼時曾隨父母在中國居住――他的父親是一位傳教士,他們一家住在福州鼓嶺的一個小平房長達九年,鼓嶺給他留下難忘的印象。因此臨終前,他仍喚着KULIANG(福州方言發音)。習近平看了該文後很有感觸,馬上啟動邀請伊莉莎白前來福州訪問的工作。並在伊莉莎白抵榕之後,安排了九位加德納的幼時玩伴,跟伊莉莎白敘述往事。此事讓伊莉莎白感動又激動。習近平很成功地以感性和人性促成了一段佳話。2012年,時任中國國家副主席的習近平在訪美期間講述了這個故事,鼓嶺再次走入了人們的視野。

我們從福州驅車前往鼓嶺的幾十分鐘車程裡,聆聽了L給我們說的這個真實故事。一行數人馬上對鼓嶺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究竟是甚麼讓加德納那麼思念這個地方,以致臨終前,依舊念念不忘?自知無法再回去的時光和地方,那是一種甚麼樣的思念,又是一種甚麼樣的無奈?他念想中的是這裡跟父母共度幼時無憂無慮的時光,還是曾在這裡有過的刻骨銘心的記憶?這也許將永遠是個謎。

在被人稱為福州最美的山間公路上奔馳,一棵棵柳杉樹因車速從窗邊整齊迅速地消失在眼前,我們懷着好奇心抵達鼓嶺。一下車,習習涼風徐徐吹來,汽車稀少、空氣清新,心中浮躁一掃而空。

 人到中年,練就「一切隨緣」的功夫,旅遊也一樣。沒有目的性地走在鼓嶺的小路上。可是,「加德納的鼓嶺記憶該是如何的一條路線圖?」我的心中浮起這個疑問。

我一邊走着,一邊想像着加德納小時在這裡奔跑遊玩的畫面――金頭髮白皮膚的小孩,跟幾個黑頭髮黃皮膚的小朋友,嬉鬧在一起。小孩眼中沒有種族之分,只有單純的友誼,多美。

他們也許會跟我們一樣,到柳杉王公園看看千年老樹。樹皮斑駁,蒼勁古樸,造型奇特,一部分鬱鬱蔥蔥,一部分卻已經枯乾。從這裡他肯定也會跟我一樣走過有農民在賣番薯乾的路邊攤,只是,我猜想他白裡透紅的蘋果般的臉頰可愛得多,阿姨們說不定會友善地請他吃一片。

從村屋經過,有人在門口擺了一張小櫈子,上面放着幾把青菜,一張紙條,歪歪斜斜地寫着「海菜,一把一塊錢」。沒人看管,買菜的人輕輕放下一個硬幣,拿起一把就走。雖有小黃狗守門,牠懶散地躺在門前,有人走過,牠只是做狀抬眼看一看,大家都是鄰里,有誰不認識誰?就算是那位金頭髮的男孩,他也是鼓嶺的「老居民」呢。

男孩子們也許會到公眾游泳池,那裡可就好玩了。百餘年後的今天,我看到的是荒廢的大水池,可是在那個時代,有個游泳池,實在是件時髦的事情。這個游泳池,是男士們暑天休閒的主要運動場所,分為淺水和深水區。游泳之後,還能到旁邊的小餐廳休息喝杯茶,鼓嶺風光盡在眼中,大家跟大家面對面聊天,而不是分別低頭按手機。

走累了,正好有個阿姨在炸油餅,她游說我們,試一試吧,很好吃的。D很遲疑,這是甚麼?我看那鍋油,還算乾淨,試吃一口,馬上還想再吃一個!坐在小檔口前的石櫈上,我和T邊吃邊聊。我說,加德納小時候有沒有吃過這個?T但笑不語。D在一旁嚷嚷:天啊!太好吃了!

加德納和小夥伴們肯定不會乖乖地坐着吃油餅吧?男孩子們都愛動。他們也許是一人一塊吃着,就跑到了萬國公益社。這裡其實就是一個俱樂部,對於曾是英殖民地的馬來西亞人如我來說,並不陌生。馬來西亞許多英殖民時代的重鎮,都有這麼一個地方,看來洋人挺喜歡這樣的休閒活動場所。在這萬國公益社,小朋友們是否被允許入內?這是來自歐美各國的大人們休閒娛樂的地方呢。今天我們被拒於門外,因它不開放。天色突然變陰,我們被綿綿細雨困在了這個地方,左右無事,坐在梯級上,再次靠想像,當年這裡舉辦過茶會和舞會吧?也許加德納和小夥伴們曾經偷偷趴在窗台,看那滿庭衣香鬢影、燈色璀璨。

籠罩着霧般的細雨,遠處山巒起伏,隱隱約約、朦朦朧朧;眼前則是煙霧繚繞着的樹木和房子。雨點,從屋簷下不斷落到地下,小心地聆聽,滴滴答答。雨後的風吹來有點涼意,但也更舒服。拉緊外套,我們徒步到夏季郵局。為何夏季?因這裡夏季多人避暑,寄信人也多。加德納可能也在這裡寄過信給遠在美國的親戚嗎?我想。在這裡買了明信片,隨意簽了名,投進郵筒裡。只為了自己也能收到一封來自鼓嶺的明信片,可惜現在的郵戳不再是「FOOCHOW KULIANG」。要不,我也想好像加德納一樣,收藏一張來自KULIANG的明信片。

加德納的路線圖裡,肯定還有一處永難忘懷的地方,那就是他們一家居住過的小平房。我們也去了,小心翼翼地上了台階,看到了那棟房子,那麼小巧可愛,就好像馬來西亞避暑勝地金馬侖高原上的一些英殖民者留下的小別墅,建築風格異曲同工。木質的門板,大石頭砌成的牆,幾個小巧的房間,很質樸,也很實在,我跟自己說,這就是加德納度過了九年美好時光的地方。小平房前有一小片草地,我知道小加德納在這裡玩樂過。

回到常年如夏的馬來西亞,忙碌的工作讓我慢慢地淡忘了鼓嶺。偶爾想起鼓嶺匆匆之行,就像一場夢。直到好幾個星期之後,一天下班回家,一張明信片端正地放在我的桌上,原來是一張來自KULIANG的明信片。這張明信片,喚起了我再回鼓嶺的慾望。我比加德納幸運得多,至少我很清楚的知道,難忘的鼓嶺在甚麼地方,交通之便利,也讓我很容易能夠得以再次造訪。在馬來西亞炎熱天氣的那個夜晚,我夢着自製的加德納鼓嶺路線圖,睡得香甜。


菲爾,原名陳煥儀。馬來亞大學法學士、南京大學中文系碩士、倫敦聖三一音樂學院彈奏文憑ATCL、LTCL。現為執業律師,與友人合創律師樓。曾為檳城拉曼學院兼職講師,自小耳濡目染,熱愛文學藝術,喜歡塗塗寫寫,中學時期開始受邀為《媽媽寶寶》月刊撰寫專欄;曾為《星洲日報》、《南洋商報》、《光明日報》、《光華日報》、《普門》月刊、《小作家》雜誌、台灣《人間福報》專欄作者,作品發表於大馬、中國、台灣、泰國、印尼等國家華文報紙雜誌。2005年獲雪隆興安會館出版獎並出版散文集《藍色島嶼》(雪隆興安會館和大將出版社聯合出版),2010年由嘉陽悅讀天地有限公司出版兒童文學作品《小小環保家》、《PP部落》、《卡通奇趣屋》,並被列為蟋蟀叢書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