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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勇麟 : 在鼓嶺遇見現代作家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7年8月號總第392期

子欄目:「避暑勝地鼓嶺」專輯

作者名:袁勇麟

1

福州是個盆地,四周多山。因為群山環繞的緣故,外地來的遊客,往往以為福州是座山城,其實福州的馬尾區臨海,1884年著名中法馬江海戰就發生在這裡,清軍數十年苦心經營的防禦設施毀於一旦,福建水師幾乎全軍覆沒。當時清廷特派主持福建沿海防務的會辦福建船政事務大臣,就是張愛玲的祖父張佩綸。由於馬尾離主城區有一段距離,所以福州從來沒有像福建另一個城市廈門那樣以濱海著稱。福州城裡還矗立着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山,當地有句熟語形容道:「三山藏,三山現,三山看不見。」因此,福州在「榕城」之外,另有別號「三山」。

著名作家郁達夫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中期入閩,在這裡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福州給他留下深刻印象,他說:「凡曾經身到過福建省會的人,鈎舟的鳥語,海陸的奇珍,都會年久而或忘,唯有這三山的形勢,卻到死也不會忘記。」誠哉斯言,福州確實因山海交融而彰顯自己獨特的個性。郁達夫通過熟讀福建、福州的方誌文獻如《三山誌》、《福建通誌》、《閩中記》、《烏石山記》、《閩小記》、《南浦秋波錄》等,對福州的整體風貌、歷史沿革瞭若指掌。他不僅對福州的風土人情十分瞭解,而且他對福州的地形也很熟稔:「閩都地勢,三面環山,中流一水,形狀絕像是一把後有靠背左右有扶手的太師椅了。……兩條扶手的脊嶺,西面一條,是從延平東下,直到閩侯結脈的旗山;這山隔着江水,當夕陽照得通明,你站上省城高處,障手向西望去,原也看得濃紫絪縕;可是究竟路隔得遠了一點,可望而不可即,去遊的人,自然不多。東面的一條扶手,本由閩侯北面的蓮花山分脈而來,一支直驅省城,落北而為屏山,就成了上面的一座鎮海樓鎮着的省城座峰;一支分而東下,高至二千七八百尺,直達海濱,離城最遠處,也不過五六十里,就是到過福州的人,無不去登,沒有到過福州的人,也無不聞名的鼓山了。」

鼓嶺,位於鼓山的東北部,離市區約十三公里,史稱古嶺,直到1895年在美國傳教士畢腓力出版的《鼓嶺及其四周概況》中,才第一次出現「鼓嶺」之名。它植被蔥鬱,四季常青,有詩為證:「谷暗山尤靜,林昏地愈陰。」由於海拔較高,森林茂密,夏季氣候涼爽宜人,民謠曰:晝省扇,夜蓋被。」鼓嶺成了避暑休養的好去處,近代西方傳教士曾將它與江西廬山牯嶺、浙江莫干山、河南雞公山,並稱為中國四大避暑勝地。1885年盛夏的一天,美國傳教士兼醫生伍丁應邀前往福州郊縣連江治病,由於水路太慢,他選擇從陸路翻越鼓嶺到連江。當福州城內烈日炎炎,酷暑難當,鼓嶺卻清風徐來,彷彿走進一個清涼的世界,讓人暑氣頓消。從連江返回福州不久,伍丁就在鼓嶺租房,成了第一個避暑鼓嶺的外國人。此後,福州城內的外國人紛紛上鼓嶺建別墅,一時蔚為壯觀。時至今日,福州常常榮登中國「新四大火爐之首,每年夏天福州動物園的熊貓都會上鼓嶺避暑三個月,享受特殊的福利待遇。

2

郁達夫在福州期間,除了在《宇宙風》上發表《閩遊滴瀝》系列六篇遊記外,還有〈記閩中風雅〉〈飲食男女在福州〉和〈福州的西湖〉三篇散文,以及若干日記、詩詞。他不僅把這些遊記散文、日記、詩詞公開發表,還在1936年3月23日寫給王映霞的信中說道:福州風景好極,遠勝富春江上。紀遊文字在《宇宙風》上陸續寄去發表了,你可曾看見?

1936年清明節,郁達夫與五位朋友相約前往鼓嶺。他認為「鼓嶺唯一迷人之處」,在於它是全國眾多避暑勝地中的「小家碧玉」,「無暴發戶氣」。因風多地峻,鼓嶺的房子「絕少那些高樓大廈的笨重式樣」,「小小的廚房,小小的院落,小小的花木籬笆」;正因如此,租金便宜,避暑費用也是「別的避暑地方所找不出」。郁達夫原想在鼓嶺租房避暑,卻因覺得任何一間房子都很好,挑花了眼,沒有租成。下山後,郁達夫寫了〈閩遊滴瀝之四〉,記述了這次難忘的旅程:他們喝清明酒,吃山野土菜,看社戲,感受到福州的民風。尤其是善飲的郁達夫,應素昧平生的當地老者之邀,品嚐了和桃花一樣顏色的清明酒。「酒的顏色,紅得來像桃花水汁;浮在面上的糟滓,一勃一塊,更像是美人面上,着在那裡的胭脂美點。」細品之後,郁達夫「覺得這種以紅糟釀成的甜酒,真是世上無雙的鮮甘美酒,有香檳之味而無紹酒之烈」。同行的朋友出口成章,戲稱之為「牛飲的春醪」。這使我想起短命的天才、福州籍散文家和翻譯家梁遇春,他把自己的第一本也是生前出版的唯一一本散文集命名為《春醪集》。在序中,梁遇春提到了「春醪」的典故,文字不長,轉錄如下:那是三年前的一個夏天,我正在北大一院圖書館裡,很無聊地翻閱《洛陽伽藍記》,偶然看到底下這一段:劉白墮善釀酒,飲之香美,經月不醒。青州刺史毛鴻賓齎酒之藩,路逢劫賊,飲之既醉,皆被擒獲。遊俠語曰:『不畏張弓拔刀,但畏白墮春醪。』」我不知道梁遇春散文集的名字除了出典《洛陽伽藍記》之外,是否還與他故鄉的美酒有關?可惜的是郁達夫到訪福州時,梁遇春已告別人世多年。

郁達夫依依惜別了好客的父老鄉親,前往白雲洞探險。白雲洞是個「倚崖為屋,石天為蓋」的人工岩洞,開鑿於明代萬曆年間,由於地處峻嶺高崖,「白雲混入,咫尺莫辨」,故名白雲洞。洞前視界開闊,四周美景盡收眼底。郁達夫在遊記中詳細記述了白雲洞名不虛傳的絕妙景致:「所謂白雲洞者,就是在人字的左面那塊大石壁中間的一個洞,上面有一塊百丈內外的方壁橫蓋在那裡。這一塊方壁就叫一片岩……西北角裡,接近人字上半部的一角一片岩,還留下了一弓空地,選出了幾條石椅石桌,可以供遊人棲息,可以看雨後的煙嵐,更可以大叫一聲,聽對面那塊大石壁裡返傳過來的不絕的迴音。」 而更讓郁達夫嘆為觀止的是凡聖寺住持的留言:

我們走過寺門,從寺門前一小塊花園裡走上這觀瀑亭去的中間,在關閉着的寺門上,看到了一張字條,上面寫着說:「庵主往山後掃落葉,拾枯枝去了,來客們請上觀瀑亭去歇息!」這又是何等悠閒自在的一張啟事書!

這一段文字,與郁達夫的另一篇遊記〈半日的遊程〉裡的一段描寫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昂起了頭,正在賞玩着這一幅以青天為背景的夕照的秋山,忽聽見耳旁的老翁以富有抑揚的杭州土音計算着賬說:「一茶,四碟,二粉,五千文!」

我真覺得這一串話是有詩意極了,就回頭來叫了一聲說:

「老先生!你是在對課呢?還是在做詩?」

他倒驚了起來,張圓了兩眼呆視着問我:

「先生你說啥話語?」

「我說,你不是在對課麼?三竺六橋,九溪十八澗,你不是對上了『一茶四碟,二粉五千文』了麼?」

說到了這裡,他才搖動着鬍子,哈哈的大笑了起來,我們也一道笑了。

老翁富有詩意的算賬,與作者機敏的對仗,妙手偶得,渾然天成,饒有興味。自古以來,文人墨客在白雲洞石崖上留下不少讚美的題刻,如「懸空踏底」「雲海松濤」「空谷傳音」「千崖競秀,萬壑爭流」「登極樂境」「深處吾家」等,郁達夫卻別出心裁將它比喻為「鬼氣陰森的李長吉的歌曲」,充分顯示了郁達夫耽於古典、老於世情的名士風度。此行勾起了郁達夫的詩性大發,回去後寫了一首七律〈遊白雲洞〉,詩云:朅來閩海半年留,歷歷新知與舊遊。欲借清明修禊事,卻嫌芳草亂汀洲。振衣好上蟠龍徑,喚雨教添浴風流。自是岩居春寂寞,洞中人似白雲愁。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郁達夫發願:「千秋萬歲,魂若有靈,我總必再擇一個清明的節日,化鶴重來一次,來祝福祝福這些鼓嶺山裡的居民;因為今天在鼓嶺過去的半天,實在太有意思,太值得人留戀了。」2009年,為了紀念這位對福州充滿感情的偉大作家,鼓嶺當地村民興建了「鶴歸亭」,背山面谷,視野開闊,亭頂挺立着一隻欲飛石鶴,亭前屹立着一塊重八噸的大石頭,上面雕刻着郁達夫的頭像。2012年,郁達夫的外孫鄒誠專程前來拜祭,他站在鶴歸亭前感慨萬千:「我終於圓了外公的心願了!」

3

郁達夫雖然在福州呆了不短的時間,卻終未能如願在鼓嶺租房避暑度假,反而是來去匆匆的廬隱實現了這個願望。與冰心、林徽因並稱為「福州三大才女作家」的廬隱,與鼓嶺結下不解之緣。我沒找到冰心上鼓嶺的文字記載,但見過一張1927年八九月回故鄉福州期間林徽因坐着山篼遊鼓嶺的照片。與聲名卓著的冰心、林徽因相比,廬隱不僅命運多舛,而且文壇外對她知之甚少。1898年5月4日廬隱出生於福州,恰逢外祖母去世,被迷信的母親認定是災星,把她交給一個鄉下奶媽撫養。廬隱從小在缺失親情的村野裡長大,養成一副倔強的脾氣。其父赴長沙任知縣時,曾帶上她一同前往,不料途中廬隱因想念奶媽不停哭鬧,父親一氣之下竟將她拋入江中,幸好被人救起。

1919年,廬隱考上北京女子高等師範學校,與蘇雪林、馮沅君等人同學。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先驅李大釗、陳獨秀、胡適等人,都在北京女高師執教,廬隱深受影響,很快接受了新思想,文學研究社成立時,廬隱是第一批會員,也是唯一的女會員。蘇雪林在〈關於廬隱的回憶〉一文中指出:「五四運動後與社會運動關係最密切的男學校以北京大學為代表,女學校以女高師為代表。廬隱『騖外』的天性這時候好像得了正當的發展,每日看見她忙出忙進,預備甚麼會的章程,甚麼演講的草稿,坐下來用功的時候很少。說也奇怪,我平生最瞧不起鋒芒外露或浮而不實的人,對於廬隱不僅不討厭,竟反十分歡喜。這中間有兩種原因:一則佩服她敏捷的天才。我本來有愛慕與自己性格相反的人的癖性,自己口才澀訥,便愛人家詞鋒的銳利,自己舉動沾滯,見了豪放灑脫的人物,愈覺其不可及。廬隱雖然不大用功,功課成績卻常列優等。她的座位恰在我前面,每遇作文時,先生發下題目,我們咿唔苦吟,或終日不能成一字。廬隱坐椅子上低着頭,按着紙,筆不停揮地寫下去,頃刻一篇脫稿。她的筆記從不謄錄第二遍,反比我們的齊整完全。她又寫得一筆顏體大字,雖然無甚功夫,卻也勁拔可愛。她愛演說,每次登台侃侃而談,旁若無人,本來操得一口極其漂亮流利的京話,加之口才敏捷,若有開會的事,她十次有九次被公推為主席或代表。二則廬隱外表雖然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甚或驕傲得難以教人親近,其實是一個胸無城府,光明磊落的人。」

廬隱在北京學界福建同鄉會成立大會上,結識了北京大學哲學門學生郭夢良,兩人同時在同鄉會刊物《閩潮》中共事,由此相識相知,進而相愛。可是郭夢良因為家裡包辦婚姻,使君有婦,面對此情此景,廬隱不顧一切,於1922年夏在上海勇敢地與郭夢良同居。可是幸福的時光實在太過短暫,郭夢良由於積勞成疾,於1925年10月6日不幸辭世。萬般無奈之下,廬隱護送郭夢良的靈柩回福州,並停留了八個月,還在福州女子師範學校任教。有感於「充滿塵氣的福州」,不用說街道是只容得一輪汽車走過的那樣狹,屋子是一堵連一堵排比着,天空且好比一塊四方的豆腐般呆板而沉悶,甚至連人也「更是俗垢遍身不敢逼視」,廬隱只好躲進隔絕塵囂的校園,每天除了上一二節課外,「靜坐案側,在那堆積的書叢中找消遣的材料」。

第二年夏天,廬隱上鼓嶺避暑近兩個月,在這「富於詩興的境地」,她感受到「比較清閒而絕俗」的生活。她在給友人的信中盛讚鼓嶺:「那裡住着質樸的鄉民,和天真的牧童村女,不時倒騎牛背,橫吹短笛。況且我住房的前後,都滿植蒼松翠柏,微風穿林,濤聲若歌,至於澗底清泉,沙咽石激,別成音韻,更足使我怔坐神馳。我往往想,這種清幽的絕境,如果我能終老於此,可以算是人間第一幸福人了。」

有人認為:「在鼓嶺的五十多天假期生活,對廬隱的創作產生了重要的影響,是她創作上的一個轉捩點。她描寫鼓嶺房東一家日常生活的作品〈房東〉,被當時的文學評論家認為是廬隱從寫個人、親友的狹窄題材轉向寬廣的社會題材的一個標誌。在〈房東〉中,廬隱對『都市文明』表示懷疑,她羨慕大自然,認為那些鄉下人『他們的心要比我們乾淨得多』,那位女房東『她的樣子雖特別質樸,然而她卻比我們好像知道甚麼似的人,更知道些,也比我們天天講自然趣味的人,實際上更自然些』。」甚至有人指出:「借助才女廬隱的筆端,鼓嶺第一次登上中國現代文學的殿堂,為世人所熟知。在鼓嶺的房東家裡,心情愉悅的廬隱文思泉湧,一氣寫下了如〈寄天涯一孤鴻〉〈秋風秋雨〉和〈靈海潮汐〉等十餘篇與福州、鼓嶺有關的作品。鼓嶺讓我們看到一個難得自在愉悅的才女廬隱,廬隱也給我們描述了一個天堂一般的避暑勝地。」

我不知道居住鼓嶺期間的這段日子是否真的像上述兩位論者所說對廬隱的創作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我寧可相信廬隱在鼓嶺的避暑,其實是療傷。郭夢良的遺囑之一是要廬隱「整理其所譯《世界復古》一書,以之付梓,匯其平日散見各報之論文,刊之成冊」。廬隱說:松濤澎湃中,我正為他整理殘篇呢。我一頁一頁的抄着,由不得心淒目眩。我更拿出他為亡友預備編輯而未曾編輯的殘簡一疊,更不禁鼻酸淚涕。而且,廬隱直言不諱,「我在百劫之餘,已經遍體鱗傷」。一方面,據說廬隱回福州後曾與郭夢良的髮妻同住郭家,難堪之狀可想而知;加上郭母十分刻薄苛嚴,晚飯後夜間家裡不許點燈耗油,還不准她與婢女傭人閒話。這對於「不羈天馬」「豪放灑脫」的廬隱來說實在是度日如年,她感到這一段過的是「極人世之黯淡生活」。另一方面,廬隱對當時福州教育界的「腐臭不堪」十分不滿,她找不到知音和同道,在寫給好友的信中她痛陳周遭環境之惡劣:在那裡只知有物質,而無精神的環境下,使我認識人類的淺薄和自私,並且除了骯髒的血肉之軀外,沒有更重要的東西。所以耳濡目染,無非衣食住的問題,精神事業,那是永遠談不到的。雖偶有一兩個特立獨行之士,但是抵不過惡劣環境的壓迫,不是潔身引退,便是志氣消沉。

〈房東〉裡的微言大義暫且不論,我卻從中讀到廬隱對鼓嶺的喜愛和心靈難得的解脫。她平時在城裡都要睡到八點以後才起牀,可是鼓嶺的女房東每天五點就下田地作工,勞動婦女的「知足而快樂」深深感染了廬隱,使她喜歡上了早起,並讓她得以享受到鼓嶺的晨光:當晨曦窺雲的時候,我們睡在牀上,可以看見萬道霞光,從山背後冉冉而升,跟着霧散雲開,露出艷麗的陽光,再加上晨氣清涼,稍帶冷意的微風,吹着我們不曾掠梳的散髮,真有些感覺得環境的鬆軟,雖然比不上列子禦風,那麼飄逸。至於月夜,那就更說不上來的好了。月光本來是淡青色,再映上碧綠的山景,另是一種翠潤的色彩,使人目怡神飛,我們為它們的倩麗往往更深不眠。而到了夜晚,鼓嶺又是另外一番景致,「月色佈滿了整個的山,青蔥的樹和山,更襯上這淡淡銀光,使我恍疑置身碧玉世界」。當然,廬隱上鼓嶺的目的之一還是避暑,因此她對這清涼世界讚不絕口:「兩峰間忽突起朵雲,亭亭如蓋,翼蔽天空,陽光黯淡,細幕靡靡,斜風瀟瀟,一陣陣涼沁骨髓,誰能想到這時是三伏天裡的天氣。我曾記得古人詞有『採藥名山,讀書精舍,此計何時就?』這是我從前一讀一悵然,想望而不得的逸興幽趣,今天居然身受,這是何等的快樂!」

「風景又好,空氣又清」鼓嶺的「幽麗」和「別饒一種情趣」,「舒舒齊齊的作着工,過着無憂無慮的日子」農家生活的種種溫馨與樂趣,「誠懇而溫顏」房東的「樸質」「自在」、「可愛而可羨」,這一切都讓身心交瘁的廬隱感慨萬千,流連忘返。雖然她希望第二年暑假能再上山避暑,遠離凡塵俗世,避免「天天如履薄冰般的,掬着一把汗,時時竭智慮去對付人」,可是暑期過後,她還是帶着女兒告別福州外出漂泊了,從此永遠離開她的故鄉。離開福州時,廬隱的感情相當複雜,她說:「對着馬江碧水,鼓嶺白雲,又似眷戀又似嫌恨」。

袁勇麟,1967年生。蘇州大學文學博士,復旦大學中文博士後、新聞傳播學博士後。現為兩岸關係和平發展協同創新中心研究員,福建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福建師範大學社會科學處處長。兼任中國世界華文文學學會教學委員會主任、福建省台港澳暨海外華文文學研究會副會長等。曾獲教育部第二屆「高校青年教師獎」、霍英東教育基金會第八屆「青年教師獎」、福建省第五屆「高等學校教學名師」、「福建省優秀教師」、福建省首批特支人才「雙百計劃」哲學與社會科學領軍人才等。出版論著《20世紀中國雜文史》(下)、《當代漢語散文流變論》、《文學藝術產業》、《中國當代文學編年史》(第十卷)、《大中華二十世紀文學史》(第五卷)、《華文文學的言說疆域》,主編《20世紀中國散文讀本》、《海外華文文學讀本‧散文卷》、《文學欣賞與創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