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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西城 : 幻海勾奇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7年1月號總第385期

子欄目:香港作家小說專號

作者名:沈西城


非常旅行

門打開後,兩個衣着趨時的男女走了進來。

我興奮地站起來說:「歡迎!請這裡坐。」指了指面前的沙發。

「這裡是『第一』旅行社嗎?」男人打量周圍一眼。

「是!我是這裡的經理。有甚麼我可以為閣下効勞的嗎?」生意上門,語氣自然要客氣一點,新張大吉嘛!

「看來不錯。」女人拉拉男人的衣袖,輕聲說。

「請你們放心,敝旅行社的首要宗旨是全心全力為顧客服務,同時還盡可能提供最新的意念,讓顧客回味無窮。」

「我們想旅行。」男人說。

(哈!到旅行社來,不是旅行是甚麼?) 我心裡笑起來,臉上卻堆起豁然明白的表情:「啊!閣下想去哪裡?」

「甚麼地方都行。」男人笑了笑。

「嗯?」我不大明白男人的意思,瞪大眼睛望着他。

「我們想明天就出發,兩日一夜,甚麼地方都行。」男人解釋着。

「明天出發?」我幾乎暈過去。(老天!現在可是旅遊旺季!不早個十天八天預訂,還出不了發哪!明天出發?哼!開玩笑!沒門!)

我正想把實際情形告訴那個男人,男人卻搶先開了口。

「我們只有三天假期,為了配合時間,無論如何都得明天出發,請你盡可能想個辦法!」男人詞鋒銳利,有點兒咄咄逼人。

我腦部的「摩打」立刻開動,上下左右不停轉。(呀!有了!)一個好主意湧現。

「我倒有個好主意。」我興奮莫名地:「你們可以回府上旅行。」

「甚麼?」男女同時喊起來:「回家裡旅行?」

女人不悅地添了一句:「先生!你這是開玩笑吧?」

「請別生氣,聽我說嘛!」我和顏悅色地說:「我會帶兩位到我一個相熟的醫學專家那裡,接受催眠。大約有一段時期,你倆會失去記憶。專家會令你倆相信自己是從外地來的遊
客,第一次踏足香港,這樣,府上就變成了酒店房間。怎麼樣?可有興趣?費用可以斟酌。」

男女對望一眼。女人想反對,經不起我游說,終於點了頭。我立刻把兩人帶到張醫生那裡,進行催眠。

結果,我不但收不到費用,還給那個男人敲穿頭顱,住進醫院。

「混帳!你這個無賴!」他指着自己的房子:「這樣狗住的地方你居然膽敢讓我們住進來!媽的!」


母親

「我母親怎麼啦?」我問那個年輕護士。

「沒甚麼特別變化。」年輕護士禮貌地回答。 

「謝謝你!」我道了謝,心踏實下來。

母親住進精神病院,整整三年,藥物用盡,一直沒有好轉的迹象。

病院的設備,在本市是第一流的,收費不便宜,可幸逝去的父親給我留下一筆相當可觀的遺產,支付醫藥費,不致太吃力。

不過,母親無法痊癒,對我而言,心理上總有一股難耐的惆悵。

護士把鐵門打開:「病人剛吃完午飯,正在休息。」

我稱了謝,走進病房。

病房有私家浴室,還有一個小客廳,如果不是窗門上的鐵花,誰也不會想到這是精神病患者的房間。

母親正挨在牀背上看電視,一見我進來,臉上綻開笑容:「呀!阿蘭!怎麼這麼晚才來,你不是說早上來的嗎?」

「媽媽!你覺得怎樣了?」我在病牀前的小沙發那裡坐下來。

「沒甚麼!只是覺得悶。唉!能早日出院就好!」母親苦笑着:「躺在這裡,不但要花錢,還給你添麻煩。」

「別這麼說!我只有你一個媽媽,怎能不照料你?」我婉聲地。

「唉!」母親長長地嘆口氣。看外表,誰也不會相信母親是一個精神異常的人。

「媽媽!你的小狗怎樣了?」我故意這樣問。

一聽到「小狗」,母親的眼睛裡呈現一片迷惘:「呀!小狗!小狗!你躲在哪裡?」她走下牀,俯身看牀底,跟着不斷發出「汪汪」吠聲。

我站起來,把母親扶回牀上,替她蓋上被子:「媽媽!憩一下吧!我有事要走了。」

母親極不願意我的離去,我卻無法再在病房裡停留多一分鐘。

我匆匆趕回家裡,他已等在客廳。

「媽媽怎樣了?」他擁着我,吻了我的臉頰問。

「不行!」我搖搖頭:「媽媽一天好不來,我都不能嫁給你。」我的眼淚流淌下來。就在這時候,門鈴長響,我推開他,走去開門,外面站着鄰居李太太,手上捧着一份禮物:
「聖誕快樂!」我接過禮物,還未言謝,李太太向屋裡打量一眼,說:「呀!剛剛在隔壁聽到你跟人說話,還以為你有客人哩。哈!原來只有你一個人。」我笑了笑,回身看客廳,他正坐在沙發上。

無罪釋放

某夜,四名夜盜潛進沒有監察器的碼頭倉庫。

夜盜迅速地制服年輕力壯的護衛員後,就進行徹底的搜索。

他們的目標是收藏在貨倉裡的珍貴中藥材,如果順利脫手,可以賺得超過千萬港元的利潤。

四個夜盜,精神抖擻地在倉庫每個角落搜索,疏忽了監視,倉庫的老護衛員暗暗地撳動了暗角的警鐘。

其中一個夜盜覺察了,嚇得喊起來,連忙催促同夥逃跑。

為首的夜盜率先打開倉庫大門,跳上停在外面接應的汽車,一逕喊:「兄弟們!別再拿,快走!」

其他三個夜盜急不及待地走出大門,朝汽車奔去。

走在最後的那個夜盜,也就是首先發現老護衛員撳動警鐘的小伙子,一不小心,腳踝被地上的一塊鐵角絆倒了。

膝蓋撞在鐵角尖上,流着鮮紅的血,一陣劇痛,令他無法再站起來。

「喂!快來呀!快!」其他夜盜不住催促着,然而年輕的夜盜始終爬不起來。

這時候,警車的聲音自遠而近地響起來。為首的夜盜,當機立斷,立即駕車駛離現場,留下痛得要命的年輕夜盜在地上打滾。

警車停下來,車上跳下警員,一步步朝年輕的夜盜圍過去。

夜盜嚇得冷汗直流,倉惶間想起首領說過的話:「遇到危險的時候,你就把它吞掉,包保你會獲得無罪釋放。」

於是,他毫不考慮地把藏在身邊的那粒粉紅色藥丸掏出來,放進口中,骨碌吞下去。

警察順利地把夜盜抓了回去,加以盤問。

「你叫甚麼名字?」警察在夜盜身上搜不到身份證。

夜盜正想張口回答,一團烈燄打從心底湧現,燒着喉嚨,他無法講話。

「呀呀呀!」他只能這樣回答。警察用盡方法,都無法套得夜盜的一言半語,只好請來醫學專家仔細地為夜盜檢查。

專家檢驗後說:「他的身體發育正常,可智能程度只有三歲左右,天生白癡,無可能接受任何盤問。」

警方拿不到實際證據,只好把夜盜釋放。

夜盜立即去找同伴,卻早已不知去向。

自此以後,夜盜就變成「白癡」,無法講話,然而他心底裡卻不停這樣嚷着――「呀!我寧可坐牢!寧可坐牢!」


附記:老編索稿,年老缺精神,大小說做不來,只好做短的,以簡敘繁,似易實難,不自量力,妄抒所思,衍化成三則述奇,望能過關。       


2016年11月杪





沈西城,上海人,留學日本,擅寫推理、科幻小說。現為香港《武俠世界》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