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

  • 全部
  • 內容
  • 期刊號
  • 時間
  • 欄目
  • 作者
當前位置:首頁 > 月刊

​王福日 : 浮城/孤甕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8年4月號總第400期

子欄目:世界華文閃小說展

作者名:​王福日

浮城
三金哥告訴張小陶,一個男人,十五歲出門闖蕩,到二十五歲,如果還一事無成,這輩子,應該也就這樣了。
張小陶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這樣。
他在餐館打過工,水案打荷幹得熱火朝天,手忙腳亂的間隙偷瞄幾眼紅案白案師傅,後來也能像模像樣掂幾下大勺;在汽修廠做小工,無論甚麼車他在廠裡都開得游魚一樣,但上路萬萬不敢——學車那麼貴,考駕照這種事,想想就好了;後來他去網吧做網管,很快成了遊戲大神,許多玩家沖着他來上網,老闆對他讚賞有加……
可是,你問,張小陶,你到底擅長甚麼?
他不知道。
他的最近一份工作,是在酒店門口指揮泊車,他很有信心。他知道要像賣水果一樣,好車要停在顯眼的地方。
這天,經理說,「中午,有位大客戶唐總要來,好好迎接。」
張小陶一上午精神抖擻,酒店正門口的車位一直為這位貴賓空着,但唐總始終不見蹤影——算得上好車的張小陶都問了,沒一個姓唐的,別的車,他才懶得搭理呢!直到日頭偏西,張小陶看到老闆點頭哈腰陪着一個人,七繞八繞走到停車場最蹩腳的旮旯。
唐總在張小陶錯愕的目光裡絕塵而去。
老闆鐵青着臉,「換了車標,看不出來?!」
張小陶很委屈,他忽然有了一個邪惡的想法。

一輛豪車在人行道前狂按喇叭,張小陶順勢躺在了車前。他心跳得很快,感覺整個城市的地面都在顫抖。
不幸的是,他很快聽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
他緩緩閉上眼睛,周圍的發動機轟鳴聲響成一片,他忽然想起了家鄉廣袤的土地,老牛的長哞沉穩厚重漸漸豐盈。

孤甕
第一次到趙四喜家,是某一年清明節,有雨。
雨水在我們敬少先隊禮時激烈起來,「去我家避避雨吧!」趙四喜說,「就在附近,翻個牆就到了。」
果然,翻過烈士陵園一道矮垣,我們很快衝進了他家的堂屋。
堂屋裡昏暗寂靜,我一抬頭,嚇了一跳——左手邊擺着一張供桌,瓜果點心的後面,一隻黝黑的罈子靠牆立着,沒有牌位,也沒有香爐燭檯,就孤零零地立在那裡,罈子上一顆紅星眼睛樣盯着我們。
「那是我爸。」趙四喜說,「酒罈子,我爺爺參加紅軍時,鄉親的壯行酒。」
之後很多年,我都對這罈子念念不忘,或許也因此我與趙四喜走得很近,並一同考進了警校,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他告訴我,「我父親也是個警察。」
我沒有見過他的父親,但這無礙我瞭解他的故事。
他父親新婚未足月接到命令,與同事臥底一個犯罪集團,這是他第一次執行這種任務,沒有信心能全身而退。
出發前夜,他母親睡不着,耳邊忽然輕輕傳來了兩個字,仔細聽時,他父親又鼾聲山響了。但這已經足夠,她知道那是一個地名。
後來,他父親經年未回,問到單位也未得相告,終於有一天,他母親循着地名找了過去,可沒想到,犯罪集團也因此發現了他父親和戰友,他父親逃脫,而那名同事,卻犧牲了。這成了他父親的一個心結,回來後工作異常拚命,沒過幾年,在與歹徒的搏鬥中,身中六刀。
「我沒資格葬在烈士陵園。」他父親說,他想睡在那個罈子裡。
趙四喜說,他知道這是為甚麼。他父親這輩子從沒有說過夢話,只有那麼一次。


​王福日,中國寓言文學研究會閃小說專委會會員,作品散見於《讀者》《青年文 摘》《奔流》《小小說選刊》《微型小說選刊》《微型小說月報》《天池小小說》 等諸多報刊,2016年獲得鄰家社區微咖大賽年度總冠軍,2017年獲得「嵩山飯店 杯」全國微小說大賽銅獎,多篇作品入選閃小說年度精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