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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依伊 : 蕭紅「沒有丟掉自己」——許鞍華《黃金時代》訪談錄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8年2月號總第398期

子欄目:真情訪談

作者名:彭依伊

:彭依伊 :許鞍華

時間:2017816日上午11時至下午1時地點:香港藝術中心1106

筆者因碩士論文〈跨文本蕭紅多重形象研究〉需搜集電影《黃金時代》相關材料,特邀許鞍華導演訪談。很榮幸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何杏楓教授能同場參與討論。訪談主題圍繞「蕭紅形象」、「多媒體文本」等角度展開。

:電影中運用了特殊的敘述方式,即通過蕭紅的朋友們,也是當時的一些文人(白朗、聶紺弩、羅烽、梅志等人)之口講述蕭紅的生平種種,有點類似旁白但又不是真正的旁白。這種敘述方式是否建立在蕭紅朋友們的主觀判斷上?對於塑造蕭紅的形象有甚麼特別的影響?

:應該是的,不過這是編劇李檣想出來的,寫了第一稿後基本上沒有甚麼改動和刪除。跟我說他想到這個方式來敘述,就是每個認識蕭紅的朋友都在敘述她的生平和對她的看法,但他希望最後沒有統一的說法,因為他們其實沒有太多對蕭紅主觀的看法,除了許廣平,都是說她在這段時間做了甚麼,同一件事他們也有很多不同的看法和版本。李檣是希望能顛覆傳記的權威性,想表達其實大家都不知道真相。我感覺這部電影的敘述方式和李檣的立場是最獨特,同時也最危險的東西。因為這顛覆了一般的觀影習慣和觀眾最基本的看戲的期望,他們看完之後也許還是不知道蕭紅到底是怎樣的人,我不確定這樣的話電影的價值在哪裡。敘述故事的主觀性被顛覆了,當然有好的一面,不知道甚麼是歷史的情況下,就變成了所有的歷史版本都歸為虛無。我覺得這樣挺危險的,我們都不知道做到最後哪個是對的哪個是錯的。

:或許是不想呈現一個被「定論」了的蕭紅,不給蕭紅貼標籤?就像我們之前看到很多人稱她為「女性主義作家」、「抗日作家」之類。把她碎片化、切割化,以此呈現一些多面特質,但是這些多面不一定是統一的,也不一定是完整的,類似「有多少個讀者就有多少種眼光」那樣嗎?

:是的。我後來想,如果我們選取這種方式,很有可能選擇的片段和實際的表現會有很大的衝突。比如片段的調子,有些是喜劇的,有些是沉重的,它們之間的反差可能要大一點才好,在觀影裡會比較好看。另外,這些片段需要完整一點,讓觀眾在若干階段都有一些感觸,然後再顛覆。就是不要從來都不曾建立,或者建立的東西比較脆弱,就顛覆。這種感覺會比較有意思,讓那些線條、畫面在某一個比較完整的版本基礎上再被顛覆。就像電影的長度要豐滿一點,然後才出現間離,這樣的觀影效果會比較好。

:對的,以上這種敘述方式,被學界許多人認為具有「間離」效果,能讓觀眾在看電影時意識到「讀者」與「文本」之間的距離。那為甚麼會採用這種手法呢?是希望觀眾保持理智清醒的狀態嗎?

:我們是希望對於一些大家不太熟悉也比較老套的劇情,觀眾觀影之後有種新的感覺。我覺得這個戲的「間離」主要體現在劇中人物常對着攝影師講話,這點李檣設計得特別好。這個人穿着戲服,在一九三幾年說一九四幾年的事兒,然後在鏡頭裡你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在那個時候說的,還是以後說的,或者是虛構的。其實肯定是虛構的,因為他不可能知道以後的事,這樣在同一個鏡頭裡就超越了時空。可是看電影的時候,觀眾是感覺不到這種情況的,沒有觀眾覺得很奇怪。影片一開頭,蕭紅就說我在甚麼時候去世,觀眾看的時候也覺得沒甚麼問題。也許觀眾是習慣了舞台上一直不停地在說昨天、今天和明天的事兒。這個手法已經運用得很嫺熟了,所以一點不覺得奇怪,但是在電影裡其實是很奇怪的。我看一般人看完戲都對這個沒甚麼反應。其實光是看蕭紅一段段地講,是挺悶的,也不知道怎麼講。這都是李檣想出來的,我很喜歡。這不完全是技巧的問題了。很多時候你把今天的事跟十年前的事一並列,觀感是不一樣的,對同一事件的影響也比較複雜。今天看今天的經驗,跟十年前看,一定不一樣。如果並列了,兩個時間段的事情就比較難理解,會無窮地疊上去,到最後就變成沒有了是非與價值的觀念。

:是不是因為蕭紅本人一些事件的真相就很撲朔迷離,有各種不同的言論去批判她,在歷史中顯得比較複雜,所以容易適合這種操作?

:其實我覺得她反而比較簡單,比起丁玲而言。丁玲每一個經驗都挺曖昧的,尤其是被南京政府抓了的那段時刻,如果再「間離」了,就不知道該說甚麼了。就算把蕭紅一生重要的事件都解釋了,其實也就是十年左右的事,相對而言,一個普通人都能活到六、七十歲。

:電影時長近三個小時,幾乎展現出了蕭紅生平的大小事件,因此被許多評論者認為塑造出的蕭紅非常完整,且兼顧到了時代背景與文壇情況。您對這種「完整」怎麼看待呢?是蕭紅個人史與文學史的完整嗎?

:我覺得我在電影裡的表現還是不太夠的。比如他們抗戰時在上海的狀況,表現就有點不夠。還有比如魯迅出來跟他們吃飯其實是躲着的,許廣平出來的時候還到處望一望,但觀眾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如果你一開始就說清這個情況就太複雜了,說不了那麼多。還有就是到了武漢,其實觀眾也不是特別瞭解當時的大後方,時代背景的東西可能會比畫面中呈現的稍微多一些。但由於製作條件,我實在沒有辦法拍大場面。

:好的。之前霍建起老師也拍了《蕭紅》,很多人就會把《蕭紅》和《黃金時代》做對比,覺得前者可能沒那麼重視歷史背景,主要呈現蕭紅個人史的特質。但您這部出現了很多文人,他們可能會覺得把蕭紅的朋友請上銀幕,把除了跟愛情有關的事情都放上銀幕,這樣看起來她的形象會比較完整。

:那肯定的。兩個小時的戲跟三個小時的戲能表現的東西也不一樣。

:下一個問題是,魯迅先生在電影中,對蕭紅的稱呼曾出現「蕭紅先生」、「蕭紅女士」等不同叫法,頗有意味,請問為何這樣設置呢?請問您怎麼看待蕭紅與魯迅之間的關係?

:我估計跟許廣平這樣說是為了表示對蕭紅的敬意,因為叫「先生」是種敬意,所以在蕭紅跟她太太面前都給一些敬重。可是他的朋友們都是蕭紅的前輩,那時候就叫「女士」了,不然叫他的朋友去敬重一個新人的感覺有點奇怪,我覺得魯迅是很有分寸感的。劇本都是根據他們寫的東西去表現,所以也是有根有據的吧。我想把這些盡量都忠實地根據他們寫的拍出來,讓大家看看他們是甚麼關係,這也是他們倆「想讓別人覺得他們是甚麼關係」。可是到底是甚麼關係呢,都能猜得到。所以其實也很曖昧,猜來猜去其實也就不用猜了。他們肯定有種超越了師生的互相吸引的關係,不然蕭紅不會老是去他家,老是不走,不只是問候老師的感覺,也有對父輩的依戀感,很多東西混在一起的,這個很自然。

:電影中對於二蕭分手事件,出現了老年蕭軍與老年端木的兩種說法,是為了提供不同說法供觀眾鑒別思考,屬於不定調的表達方式嗎?這會使蕭紅形象顯得更為複雜嗎?

:其實是有三個版本的。蕭軍、端木這兩個版本講敘事人本身多一點,蕭軍是主觀地認為他很瀟灑很乾脆,所以這個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他主觀意識裡覺得是這樣的。端木可能也是主觀想讓別人覺得他是被欺負的人,弱者裡面當然也有英雄的成分,因為他是為了維護蕭紅才和蕭軍打起來的。所以這兩個版本其實是講這兩個人主觀意識上對這件事情的看法,而且明顯他們希望別人也這樣看,都是有傾向的。那對蕭紅來說,其實兩個版本沒有好跟壞,也沒有哪個版本是傷害她的。當然蕭軍和端木也許不是故意的,不是陰謀,這是人性。他們可能記得的細節就是這些了,因為我們拍這個部分的記憶都是很有選擇的。第三個蕭紅的版本是比較長的,好像是後來她跟蕭軍跑到公園裡告別,蕭紅要離開他。這個版本不是特別暴力也不是特別瀟灑,所以後來捨棄了。蕭紅在那個版本裡也沒有特意說自己多麼好,蕭軍怎麼壞。
其實這三個版本就是這三個人自己寫的,他們寫的東西很多很多。我們都是先看了她的作品,再看了基本的評論。比如一開始看駱賓基、葛浩文的傳記,然後再擴大範圍,再回過頭來看最近的一些資料,還有其他作家的一些作品和基本的評論。我們印象最深的作品是葉君的《蕭紅傳——從異鄉到異鄉》。他們還說,李檣你是不是看了這本書然後再改,李檣說不是,是從原來的材料找的,還怕這本書的作者會找我們晦氣說改編這本書。蕭紅的傳記有幾十本,挑出一本當作主要參考也挺重要的。我們還參考了蕭軍、蕭紅的書信集,但是蕭軍的作品沒有時間看那麼多。
題材是李檣選的,我也有一些想法。我們本來是想講兩個女人的友情的故事。我很喜歡的一部法國電影就是講兩個鄉下女孩來到巴黎,後來其中一個女孩跳樓了……我很喜歡也很想拍這種兩個女人命運不同的故事,無論是年輕女孩還是中年女人。後來我一開始跟李檣寫的劇本其實是想寫蕭紅和丁玲,看的資料多數都是關於這兩個人。隔了三、四個月他說覺得這個題材拍不了,因為丁玲涉及到政治是很難通檢的,她還是有很多問題,尤其是在南京那一段,到底有沒有投靠國民黨之類的……後來就決定不拍這個了,跑去拍《姨媽的後現代生活》了。拍完《姨媽》之後,《姨媽》的老闆是個文青,提出好多他想拍的題材,說為甚麼不拍蕭紅呢,不拍丁玲也可以拍蕭紅啊!於是我們大喜過望,看了一些基本的書。我跟李檣劇本還沒寫的時候就去了一個禮拜哈爾濱,找一找那些位置蹤迹,也去了蕭紅紀念館。回來以後,他就開始寫,可是寫得很慢,他就說導演妳不要等了,先拍別的戲吧。所以他在寫蕭紅劇本的時候,我就拍了兩部《天水圍》系列,然後他才寫完。寫完第一稿,六百場,然後我們就慢慢刪,接着就去籌備錢。我在香港這邊其實拿着劇本找了一圈,人家都只願意投兩千萬,可是我估計要六千萬。後來我又拍了《得閒炒飯》,李檣又寫了《致青春》,一直到2012年拍完《桃姐》,才籌備齊錢。
謝謝杏楓告訴我這部電影進了王德威編寫的《新編中國現代文學史》(ANewLiteraryHistoryofModernChina),我覺得這都是李檣的功勞。我也掙扎過,可是最後沒有忘記要拍蕭紅,所以到了2012年,我6月就開始籌備《黃金時代》,籌備了差不多六、七個月。我覺得特別想拍某部電影的話,如果很困難可以先放下,不要覺得好像很難實現就不拍,以後一定會後悔,如果放下了就很難再拿起,尤其是現在觀眾的觀影態度,要求很高的。

:您這部電影最希望投射出蕭紅的哪種形象?更想表達蕭紅的哪個側面?

:我覺得怎麼塑造這個人才重要。李安未拍《色·戒》的時候,舞台劇導演賴聲川看了我們寫的劇本,就推薦了湯唯給我,覺得湯唯的演技很好,我就記住她了。湯唯的形象價值很高,李安用湯唯可能也是賴聲川推薦的。但其實隔了幾年我開始發現,她的演技太少細節了。我覺得湯唯應該不要本色演出,我們其實集中有一些東西要讓她表演出來。湯唯的樣子還可以,不太漂亮,可是我覺得蕭紅的整個節奏跟湯唯本人是不一樣的。我覺得蕭紅走路應該笨拙一點,沒有那麼輕巧、正規、自然,整個人感覺很緊張,有爆發力,平常就是那種說話慢慢的,有點詞不達意的。我挺想拍蕭紅這樣的一面。而且蕭紅講話的語氣,跟唸她作品的台詞語氣應該要有很大的反差,這也是作品裡張力不夠的原因。這部電影裡的蕭紅跟她作品的區別太小了,如果她說話能慢一點,笨笨的,覺得自己不怎麼漂亮,那戲會好看很多。但我不會重拍的了。

:您認為電影這個媒介對塑造蕭紅形象有何特殊性?與其他多媒體如歌劇、舞劇相比的不同之處在哪?

:我覺得這些文人其實非常不適合拍電影,不適合做電影題材。文人的重要性就在於他的內在,文人的形象和他的文字可能有很大反差,也不是每個文人都很有趣或者很可愛。我總是感覺,如果拍某個人,老是拍他怎麼討厭,那沒有甚麼意思。就算是個壞人,也應該是個複雜的人,好看的人。雖然文人寫東西都把自己搞得很憔悴,可是他們寫的東西詮釋得非常好。所以到底你是在寫他們哪一面呢?如果拍他們的生活,把他獨立地抽出來看,他的生活可能好看,也可能不好看。可是加上作品的話,對觀眾來講是沒有意思的,他們可以直接去看書。在電影裡呈現他們的作品,觀眾可能會覺得很悶或者很老套,所以這是先天的局限,本質上是不適合的。我們通常是把文人生活裡面的一些片段拿出來,然後做成戲劇。

我很喜歡的其中一部電影,是講某個作家為了寫個案子去訪問死囚。死囚後來跟他很熟,甚麼話都能講得出來,後面的懸念是他究竟會利用這個死囚還是會替他說話,這段就特別好看特別戲劇化。對於文人的整個人生來講,很難拍成一段一段的電影。還有《莫札特傳》(Amadeus),這個傳記就拍得特別好,因為它把兩個人的鬥爭變成很好的戲劇,再加上一些音樂等等就很好看。可是如果不加工,電影是很難看下去的,因為電影要有懸念。如果你是這個作家的粉絲,你一定不滿足,因為你知道的比這個拍戲的人多。以後他們拍張愛玲或者甚麼人,都很難成功的。其實他們生活裡出現的故事都很老套,例如受到誰的賞識,有些亦師亦友的關係,然後就成名了,成名以後又有成功的壓力……要不就是一些秘密,比如蕭紅跟她爸爸是甚麼關係,她的小孩到底是不是她親手殺的……相對而言,歌舞劇用文人當題材會好些,因為蕭紅寫的東西非常形象化,非常誇張而不一樣,用歌舞劇來表達應該是很好的。不是寫實的方式都會比較好。

:那麼,請問您追求真實嗎?在這部電影中,您如何權衡真實與電影想像成分的比例?有些影評提到這部電影的敘述方式還原了當時的客觀情況,您會有「真實的蕭紅」這個概念嗎?

:我覺得不可能完全真實,有時候有些虛擬是必然的。比如服裝之類的,我們都不知道那個時候的人穿甚麼,有些材料都找不到――如果很講究的話。像《宋家三姐妹》,導演組已經很努力,也籌備了挺多錢,但是一出場的舞會場面就不太對。她們說宋美齡鞋子上釘着的夜明珠已經比整個場面花的錢都多了。有些東西有錢也是做不來的,衣服的材料都不是真的,可是有些東西也可以是假的,但衣服的質量是不能假的。《黃金時代》還好,他們是窮人,布料甚麼的還是能接受,不會太大衝突。其實拍年代戲都是這樣,都沒有那麼簡單。有些人說蕭軍其實不太高,而且有種農民的野蠻,馮紹峰好像不太像蕭軍。但其實馮紹峰的顴骨還是有點像蕭軍的,眼睛不太像。一些真實的東西跟我想要表達的東西也不會太衝突,我不會特意寫一些東西來增加角色,主要還是會根據現實來拍。所以「真實的蕭紅」這個概念在我的拍攝過程中是很重要的,我希望可以把很多畫面和細節拍得讓人不斷回味。

:劇本是李檣老師寫的,電影是您拍的。在這個過程中,電影與文字文本的文學性如何流動,怎麼在認知上達到統一?

:李檣一開始寫了六百場,後來刪成三百場。有些細節不對的地方我們會討論,多半都會重新調整或組織,這樣幾次後就達成共識。因為他是個獨立而且有vision的劇作家,你很難改動他寫東西的習慣。比如端木和蕭紅之間的一場戲,他根據原著在改動,但是寫着寫着就寫不出來了。我想讓他重新再寫,因為覺得蕭紅跟端木之間一場戲都沒有就直接分開了有點突兀,後來他重新寫了幾個版本。我覺得他把端木寫得太差勁了,我們需要一場戲來延伸蕭紅和端木之間的不協調,他也努力地寫,寫了好幾次,我都覺得不是很滿意。還有就是,其實香港那塊我覺得不太對,到了最後半個小時,大家都知道抗戰是怎樣的,不能再用細節吸引觀眾看下去,除非細節真的好看。像車子都停下來了,有幾個炸彈這樣的畫面,觀眾在戰爭片裡都看過很多了。所以我覺得那一塊其實重點應該放在端木為甚麼最後沒離開,還對蕭紅那麼好,雖然他想離開是必然的,他肯定經歷了改變。可是其實蕭紅與端木之間缺了一場比較長的戲。那個時候駱賓基也進來了,現實裡其實是端木進來發現蕭紅與駱賓基有些曖昧的動作,這是1984年他和他老婆講的。端木就這樣被別人罵了幾十年。

:您對蕭紅有感情嗎?

:當然有的,不然也不會拍她,但這種感情很難描述。估計我對她的看法是越來越理智,越來越有哲理感的。李檣老是覺得她很慘,但我不想拍那麼慘的故事,後來甚至覺得她一點也不慘。因為那些慘都是表面的,比如被遺棄,可其實她短短的一生做了很多事,一直很努力地活出自己的可能性,做自己想做的事,最重要的其實就是這些了,所以我越來越覺得她沒有丟掉自己。她可能也是無法放棄寫東西,無法放棄自己的慾望,她心裡基本的東西是不會變的。她是作家,應該也很瞭解自己在想甚麼。


彭依伊,女,1993年生,江蘇常州人。2015年獲華南師範大學文學院文學學士
學位,2016年獲香港中文大學文化研究系文學碩士學位,目前全獎攻讀香港浸
會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研究型碩士,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主攻蕭紅
研究。熱愛寫作,潛心學術,目前已有三篇學術論文見刊,多篇散文、通訊稿
等登報,若干篇會議論文集冊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