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欄目：《香港文學》2018年12月號總第408期
子欄目：詩歌
作者名：李瑩
清晨，我路過一隻白鷺的憂傷
清灰的早晨
一隻白鷺釘住了自己的影子
在水壩和天際的中央
偶爾啄食着十字的束縛
從南方轉向北方
從東方轉向西方
她機警地站着
輕羽懸着千斤的光芒
輕巧撲向灌木叢邊吟唱
或是，耐心等待魚
變成嘴邊的絕望
她明白，今天和昨天一樣
她和鷺群中其他的一樣，
用周身的白色
漂洗日子的黝黑
在化成遠方的大霧中翹首
不停地，把自己的暗白
從此岸搬向彼岸
後視鏡裡
三歲女兒的嘴角
在葉芝的詩詞中
收攏了翅膀
難道她聽懂了
白鷺會在夜晚的群星中消匿
一輪輪
褪色的憂傷
一種白色 褪至無言
冬雨初過
每一顆水珠 都暗咀着三月的江南
臨岸蘆葦撩起冰凍的弦，疏影傾潛微寒
撥弄殘日花黃
一行野雁 幾對鴛鴦
亦驅亦緩 凌波浣紗捶打戲言
水霧寬衣 與魚同眠相擁湖底
這種白色
我在對弈的棋子中見過
在深巷轉身的一瞥中 失過
在舊夢未醒的柴門掩映中
踏過
在古寺鐘聲的迴響裡
跪伏，燃過
還有，在那蒿草相泣的碑塚旁
癡過
遠處的沙鷺
輕揚起天地間最後一絲謙卑
湖心的圓層層漲大
溺到深處
一種白色 褪至無言
我在妳的空洞裡歌唱
――記一隻蝸居在樹洞的浣熊
我的身體是妳的喉舌
在妳的空洞裡歌唱白天
在我的一隅裡聚集溫暖的
顫音 一寸寸
褶皺了時光
和寒風
直到只剩一層乾枯
隔開了
夜色和我的雙眸
這本源同質的黑色
我，便安然做妳的眼神
看盡萬籟俱寂的
秘密
2018年6月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