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欄目:《香港文學》2018年12月號總第408期
子欄目:世界華文作家微型小說展
作者名:菲爾
T很慢地說:後來,偉軍沒讓我爸傳話了。有時我爸踩三輪車過偉軍家,看到他媽在門口坐。
T爸生前說,偉軍媽每天都長時間面朝門口坐一整天。
偉軍媽的想法很簡單:萬一偉軍回來,媽媽在門口等他,不會摸錯門。
可她盼到生命盡頭,所有願景如泡沫破滅在空氣中,無形無味無痕。後來她想:至少他靈魂回來時也會看到老媽在等他。
上山後,偉軍的人不曾回來。靈魂是否回過,誰也說不準。媽媽慢慢老至有天若偉軍的靈魂真回來,他再也看不到媽媽期盼的眼神了。
T爸不解偉軍媽的想法,他跟T說起這事,是因為難忘偉軍的妹妹偉紅。
麥克忍不住好奇:您父親應趁機逮捕偉軍,為何幫他傳話?
T爸年輕時是馬來亞政治部官員。一次長官傳召他:有個特別任務要你完成。
他那時年輕未婚、熱血愛國,馬上答應。
打了十個手指印,宣誓自願加入特別部隊,艱苦訓練後,T爸成了警方派到馬共游擊隊裡的特務。他假冒地下工作者,「幫助」軍警人員眼中的恐怖分子――馬共套取信息。
三輪車是當年普通的交通工具。T爸扮三輪車夫混入各階層。一天,接頭人拿來紙條,讓他送到打鐵街第三家。他認識了濃眉大眼的偉紅。T爸首次見她,紙條上寫的是偉軍所需草藥。偉紅謹慎,讓他半夜再來取。
年輕的T爸知道自己遇上軍警人員執行任務的大敵――愛情。有次他突然要求聯繫偉軍,並問他:你可曾想放棄革命,回家跟家人團聚?
麥克好奇地問T:偉軍怎麼回答?
T沉思一會:我累了,想休息。
麥克不好意思勉強T,只好告辭。
麥克開車前打電話給媽媽:……追訪舅舅的訪問只能暫時結束。
媽媽默然。
送走麥克,T走上樓,輪椅上的老人問他:走了?
T說:偉軍叔,最近訪問馬共的人增加了。
老人已耄耋之年,精神依然抖索。他緩緩說:你爸真是一個守信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