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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志敏:墓碑

主欄目:《香港文學》2022年8月號總第452期

子欄目:散文

作者名:沈志敏

1

「鄰里守望相助」當我第一次在郵箱裡收到這種印刷的小紙條,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不會是互相監視相互舉報的意思吧?」回過神來,眼前卻是澳洲綠茵茵的草地。

其實那是社區政府期望鄰居間相互看守安全。比如說我家隔壁的查理夫婦老是出去旅遊度假,少則十天半月,多則兩三個月,最長的一次奔赴海外半年,對於他家空房子的「守望」就成了我的義務。半年裡我和我的家人白天黑夜都關注着他家的門窗,因為在那幢房子裡有不少老夫婦鍾愛的寶貝。

這次輪到我要出門二十天,妻子和女兒已經去了中國。當然我也要去鄰居家關照一下。

他家前院一人高的鐵柵欄和我家低矮的木頭柵欄不一樣,由一整排老式的帶有尖角的黑色鐵欄杆組成,正中間的院門也是同一色的鐵欄杆,頂部一個黑色的穹型。走進園裡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左右兩旁各有四棵兩人高的柏樹,那樹好像永遠也不會長大,四周的綠葉修剪得方方整整,頗有幾分莊嚴肅穆的氛圍。我認為是古典風格,堪稱豪宅。我妻子卻不以為然,「怎麼搞得像走進墓區一樣?」這是她的原話。

走到鵝卵石的盡頭,踏上兩級石頭台階,一道花玻璃門,紅磚砌成的高大房子。屋裡那對老夫婦退休前是戲劇演員,臥室的牆上掛滿他倆在舞台上表演莎翁戲劇的劇照。

其實整幢屋子裡面更有一番氣象,就像一個小型的博物館。大廳裡四個櫃子四個架子,上上下下都放滿了收藏品,連屋角也被填滿。其他幾間大屋裡也基本如此。

在我認為,澳大利亞的歷史才二百多年,當初的來者是英國流放的囚犯和押解他們的軍人,後來大批淘金客從世界各地湧來,包括我們華人,都是來掙錢撈錢挖金子的傢伙,誰還會神經兮兮帶着值錢的古董光臨這個大島。

事實也正是這樣。查理老頭的收藏品算不上甚麼上等貨,大多是淘金時代的舊物及以後年代的一些物品。

一間屋裡是勞工用的粗品,有那個年代礦工穿的服裝和使用的工具,老舊的水桶木桶,一個木箱內放着整套的銅製量器,有鞋匠用的木樨,那個木刨讓我眼前一亮,怎麼和中國木工用的木刨一模一樣?很有可能就是那個時代華工留下來的幹活工具。

另一間屋裡的玩意算有點藝術品味。澳洲是個移民國家,這個屋裡的展品也顯露出多元化的格調,有銀器錫物,玻璃器皿,杯盤茶具,還有各式各樣的糖缸和煙灰缸等,幾幅褪色的水粉畫和素描懶洋洋地掛在牆上。老實說大多數的物品以前在後院的Garage Sale裡都能淘買到。不過,如今這些陳舊的貨色也越來越少了,物以稀為貴。

大廳裡擺放着吸引人們眼球的物品,算是有點檔次。最古老的大概是幾件原住民的玩意,有拋出去還能飛回來的飛鏢,兩大張樹皮畫,一個能吹出嗡嗡聲音的被稱為「迪吉里杜管」的樂器,據說是用白蟻蛀空的桉樹枝做成的。澳洲原住民由於封閉在南方大島上,可謂全球最原始的部落,在西方人到來之前,他們連種植也沒有學會,有的打獵工具也就樹杆綁上磨尖的石塊。可想而知能拿出甚麼古董?

另有一個大櫃子裡都是百年前的軍用產品,當年皇家士兵穿戴的紅色軍服和軍帽皮帶皮靴,一杆生鏽的滑膛槍,老查理吹噓裡面填上火藥還能打響。眾人哈哈大笑。

角落裡又擠進一尊土著人的雕塑,肯定是現代藝術家的作品。那雕像的手上不倫不類地掛着一把歐洲人的鋼劍。有來客開玩笑道,是不是查理大帝(「查理」是雙關語)城堡上的披盔甲的武士?老查理跳將過去,拿下長劍站到門邊,嘴裡高喊着:「生存還是死亡?」來客紛紛鼓掌。

那大廳裡的眾多收藏品明明像水缸裡的水就要溢出來一般,但中間還要安放一架老式風琴。查理的妻子梅琪興致上來會彈上一曲,端着酒杯的老公引吭高歌,搖晃着一頭白髮,唱得臉紅脖子粗,典型的西人夫唱婦隨。

查理夫婦除了出門度假旅遊,在家時就喜歡開派對。但不像如今青年人的派對,在後院裡將音箱放得震耳欲聾。他倆經常邀請一些客人來欣賞家裡的收藏品,高朋滿座,我也會被叫去喝一杯。

我的想法是,一對演員夫婦昔日在舞台上受到大眾矚目,掌聲和鮮花還在眼前搖晃,今日仍然不甘寂寞。

我家的房子是上個世紀墨爾本第一次舉辦奧運會時期建造的,後院的花壇上有一排當年燒製的五環奧運磚,碰巧也被查理看上了,我就鑿下兩塊送給他,他高興得手舞足蹈。

我說你們祖先的歐羅巴洲,後院裡掘一下,說不定還能挖出幾塊古羅馬時代的金幣,那才叫寶貝。而我們華人老祖宗就更了不得,歷史動輒數千年,文物古董從秦磚漢瓦到唐三彩宋瓷明窯一路下來,肯定能讓你瞧得眼花繚亂。

他卻告訴我,房子裡的收藏品,是從他爺爺開始收集的,經過他父親的繼承保管,還有他自己的購置,三代人的心血。話說他家後院還有一個大庫房,裡面儲藏着滿屋子寶貝,每年老查理都要整理一次,輪流調換屋子裡的展品。

不過,查理夫婦那次去歐洲旅遊半年歸來,還真帶來一件別緻的玩意,他說是從一位臨死前的波西米亞老婦手裡高價購買的,據說能從這個水晶球中看到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已經觀看了上百次,只有一次看到了他爺爺的臉,以後再也沒有看出甚麼名堂。

我捧着水晶球,從裡面勉強看到自己的臉,還有幾個迷迷糊糊的腦袋,有頭有臉,卻看不清誰的臉。妻子分析道:「能看見你的臉,是因為你的臉對着它,這水晶球裡就像藏着許多角度不同的鏡子,其他模糊的頭像也都是你,只不過折光造成了差異。」這種物理學的說法也許有點道理。

 

2

出門二十天,是我去參加由一個華人社團組織的「重走淘金路」活動。

一百六十年前,維多利亞州的黃金發現無疑地是在澳大利亞短暫的歷史上一個重大事件。由於不少華人淘金者的來臨,維州政府針對華人制定了含有歧視性的交付十英鎊的「人頭稅」法規。

當年一英鎊等於一磅重量的白銀,大概是四五塊銀幣的重量,而當時的中國,每塊銀幣能購買一擔穀物,一英鎊就能購買三四百斤大米,十英鎊大概是一人十年的口糧錢。

為了逃避這一筆在當時被視為重稅的金錢,華人們跟隨商船南移,另闢蹊徑,從南澳羅布(Robe)小港口登陸,繼而徒步四五百里的路程,曲線採金,走向維多利亞地區的淘金地。

如今重走淘金路團隊一路步行,爬山涉水,跟蹤追迹,窺探隱藏在澳華歷史記憶中那神秘之一頁。

兩天後,我們路過被稱為「袋鼠客棧廢墟」地區,瞧見了路邊的一口枯井,井沿稍稍高出地面,已被雜草掩蓋,這就是傳說中的「華人井」。華人是一個善於挖井的民族,碰巧的時候,他們也會挖到金子。後有詩人寫道:

 

飄過洶湧奔騰的海洋,

那群尋找金山的來客,

在路途中留下了幽深的水井,

井中包藏着他們神秘的傳奇。

 

會有甚麼神秘的傳奇呢?很快我們步入一個名叫佩納拉的小鎮。小鎮周圍有不少昔日華人的歷史痕迹。

澳大利亞雖然只有兩百多年的歷史,但許多城鎮裡都有歷史協會,大概是秉承了大不列顛人重視歷史的態度,社區工作人員默默無聞地從各種管道搜集歷史資料。

社區人員引領我們走入一片欄杆圍起來的土地,當年是華人的菜園子,前面那條路就叫「中國人路巷」。

對於華人淘金者來說,這裡也是一個歇腳的中途站。當年從羅布去往各處的淘金地的路線形成後,產生了一種送往迎來的生意模式,猶如一站一站連接起來的運輸線。

社區人員又把我們帶到一處公共墓地。她介紹說,能埋葬在這個墓區裡的都是附近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其中就有一座華人墓。此墓年代久遠,現在人們所知道的僅是他的名字叫阿雄,也有人說是叫阿英,反正是他們家種了一大片菜地。根據能夠埋入這個墓區的條件,在那個年代,他已經被當地民眾視為成功人士。

墓碑半人多高,方方正正,端莊結實,上面是一個半圓形拱頂,猶如天穹,大概是取漢文化中天圓地方之意;墓碑正面朝着西北方向,從地理位置上來推測,萬里之外正是中國。

遺憾的是墓碑四面找不到一個文字,卻有被鑿過的痕迹。據這兒的老人說,在他們年幼的時候,還看見過這個墓碑上的漂亮精緻的圖案,正面刻着他們看不懂的圖文,大概是死者的中文姓名,左右兩面都畫着風景和鳥獸,背後也有文字,都是刻印在大理石片上的,大理石片嵌入水泥墓碑上,是富裕人家的製作。

後來大概有歹人看中了這些雕刻精美的大理石片,可能還認為有文物價值,就把那些東西敲鑿下來偷走了。於是乎,今天這個墓碑上只留下點點被鑿的殘痕。

社區人員又說:阿雄的身世是這個小鎮的一個重要部分,可惜那塊墓碑上所有的文字和圖案都被偷走了。如果你們在重走淘金途中,瞭解到任何信息,可以和我們聯繫。時過境遷,這個渺茫的希望有點像大海裡撈針。

後來我和一位同胞談論起此事,他不加思索的斷言:「偷東西的是華人。」我不認同此說,從歷史年代和當時華人在鎮上日益減少的境況來看,更有可能是西人歹徒所為。再如,當年歐洲的紳士也曾經有過在中國大西北鑿竊敦煌壁畫的劣迹,貪婪之心是不分國界的。

十天後我們團隊徒步到達蘭墩,那兒的山坡下有一個公共墓場,走到墓場深處,其中專門開闢出一片華人墓區。在綠色的草坪上豎立着一座紀念碑,灰色的大理石座底端坐着棕色的石碑,石碑上刻有金色的字體:「維省蘭墩華族先僑紀念碑」。邊上還刻有一首舊體詩:「金山好夢長,蘭墩紥營帳;雄心原千丈,惆悵兩鬢霜。故國雲天遠,錦衣願未償;青山茲有幸,異域也故鄉。」道出了他們當年的生活場景,奮鬥和想望,惆悵和無奈。

墓區內有幾百處華人墳墓,華人墓碑是如此簡陋,幾乎都像是從土地裡鑽出的一塊塊低矮的石頭,這也說明了當初在這片土地上,華人普遍的生活困境。有些石碑上還能依稀地看出光緒十三年等字樣,不少石碑上的文字早已被風吹雨打成幾道看不清的斷筆殘痕。一百多年來,他們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從大地之上走入了泥土地下。

擔任開車志願者的老華僑皮特.雷和他的妻子歐陽在墓區裡找到了一塊雷氏家族的墓碑,兩人默默地站立在墓碑前,燒香叩拜,從他倆的身世朝前追尋,可以讀到淘金者的血脈傳承。

最後一站,團隊行走到本迪戈淘金地,也被華人稱為「大金山」,這裡還有一個規模更大的「金山中國歷史墳場」。

立牌上寫着:「一八五四年中國人來到本迪戈(仙調寺)淘金」。淘金時期中國人在此有三千至五千人,有接近一千人安葬在這個墳場。一八五六年安葬在這個墳場的第一個中國人叫詹姆斯.阿福,終年三十五歲。當時大部分逝世的中國人都不滿四十歲。

雖然文字簡明,但也傳遞出不少歷史信息。例如當時大部分逝世的中國人都不滿四十歲。這些人正當壯年,可是淘金地物質條件匱乏,環境惡劣,契約工人沉重的勞動,或者是病魔的折磨,使得他們過早地離開了人世。

中國人的清明節是在澳洲復活節前夕。據說這一天,會有許多華裔後代來到祖先的墓前拜墳祭奠,其中不乏金髮碧眼的西人。

我們步行團隊中有一位名叫安吉爾的白人,他卻說自己體內流淌着八分之一的華人血液,他保存着一本厚厚的記事本,記錄着自己家族的幾代傳承。他來參加這次徒步活動,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在這條路途中尋找祖輩的痕迹。

根據他自己蒐集的資料,他的高祖父來自廣東台山,十六歲時就奔赴海外,可見這位年輕人的膽略。當年台山地區出海尋找謀生之路的風氣已經盛行。然後他經由香港,坐船來到澳大利亞。

讓人感到驚奇的是,安吉爾在察看到第八十八個墓碑時,真的找到了叔爺的墳墓,這讓他高興得手舞足蹈。他神情凝重地站在墓前,又是中式的合掌作揖,又是西式的上帝保祐,然後圍着墓碑用手機拍照。

經過安吉爾的考證,這個叔爺的姓名應該是溫松林(按照中國人姓氏流傳,那麽今天的安吉爾也應該是安吉爾.溫)。

我們步行隊伍中也有一位姓溫的女士,一位姓汪的年輕人,還有一位翁姓老闆。早年洋人名冊內的華人姓名,因為沒有標準化的拼音字母,因此中文翻譯成英文時,有點相似的南腔北調全翻譯成一個姓,例如:溫、翁、汪、王等。他們幾個開玩笑說,五百年前都是一家人,一路走來,大家的關係已經變得非常親近。

而且英語的姓名的位置和中文顛倒,西人跟隨華人的叫法,前面都加上個「阿」字,也不管是姓是名,卻看那塊石碑上整排的華人的稱謂:阿溫、阿張、阿李、阿王、阿雄、阿福……

我們這些「阿」字輩的後人,靜悄悄地漫步在亡靈中間。

 

3

重走淘金路歸來,一夜睡得香甜,但夢中竟然跳出那個水晶球。球中的臉恍恍惚惚變得清晰起來,都是我們團隊的人士,有皮特.雷和他的妻子歐陽,有安吉爾,還有溫女士汪男士和翁老闆等,這些臉隱去後,不一會又出現了幾張陌生人的臉,有男有女,有華人也有白人,但我都不認識,這是啥意思?醒來後我拍着腦袋,彷彿還在夢中。

第二天我就去了隔壁,按響黑鐵杆上的門鈴,開門的是梅琪,老太太說查理這幾天忙着呢,把我帶到了後院的庫房。

原來老頭是在搗鼓一年一度的大輪換,開箱打包,忙得不亦樂乎。反正我一個人呆在家裡也沒意思,就做了他的幫手。

下午,當我打開一個木箱的時候,不可思議之事發生了,隨着我手上的一塊塊大理石片拿出木箱,雖然有的有些缺角破裂,但基本上都是方方正正的,可以沿縫隙拼合,我拼合成四大塊,上面的文字清晰,圖案色彩鮮艷,「難道世界上會有這等巧事?」此時此刻,我已經驚得目瞪口呆。

查理瞧我呆若木雞的神態,拍拍我的後背,問我身體好嗎?我回過神來,回答:「身體可以,問題是你的這些大理石片是從哪裡搞來的?」

「請先讓我問你一下,瞧,那些石片上好像是東方的圖畫文字,你認識嗎?」老查理的表情有點古怪。

「我當然認識。」我對此一番解說,並盡量把英語翻譯得通俗一些:這塊石片上寫着雷阿雄汪鳳英伉儷之墓,另兩塊石片上分別刻畫着中國龍和鳳凰,在華人傳統中,龍和鳳也可以比喻夫妻,還有那塊石片上刻着幾行比較小的字母,意思為,阿雄1857年來到澳大利亞淘金,1862年回國娶汪鳳英為妻,一年後攜妻又來澳洲,在南澳佩納拉小鎮外購地數頃,以後種菜賣菜為業。1911年,他倆在同一年先後去世。

原來如此,阿雄阿英,他倆在異國他鄉活到六七十歲,那個年代也算是高齡了。那一年中國發生了辛亥革命,帝制走到盡頭,宣統小皇帝才五歲。

最後我對查理說:「據我所知,這四幅大理石片拼圖,應該是從一座墓碑的四周鑿揭下來的,那是一座華人夫婦的合葬墓。」

「那是我祖父流傳下來的東西。」查理撫摸着大理石片,若有所思。

我想了想提出:「你能不能把這些石片賣給我?你出個價。」

老查理搖搖頭,「不能賣給你」,他兩眼凝視着我又說,「不過,我可以送給你。」這又讓我感到迷惑不解。

「你記得嗎?有一次我在水晶球中看到了我祖父。」這老頭記性還挺好,下面他的敘述更令人吃驚,「就在那天夜裡,我在睡夢中出現了這幾塊漂亮的石片,我爺爺也走到夢裡,他說,那是他年輕時候做的荒唐事,不過有一天會有人來索取,你就轉交給那個人吧。後來他數次來到我的夢中,都會說同樣的話語,昨夜夢裡,他又來了……」查理認認真真地打量了我一番,鄭重其事地說,「看來他說的那個人就是你。」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但我在重走淘金路途中,碰巧見到了那座被鑿走石片的華人墓,卻是千真萬確的。然後,我語態沉重地把佩納拉墓區裡的事情,前前後後述說了一遍。

查理一點也不覺傷感,反而大笑道:「噢,我明白了,這就是那老傢伙做的荒唐事。」這時候梅琪也來到庫房,查理讓老婆拿來一瓶香檳和幾個酒杯,說這件事必須好好慶祝一下。梅琪聽了這個故事也很興奮。

我瞧着玻璃杯裡的泡沫,頓時想起昨夜夢裡的水晶球,我把水晶球裡看到的情景說了一遍,除了步行團隊那幾位,我特別描繪了那幾張陌生的臉。老查理聽得很認真,他認為那張白人的臉應該是他祖父,他舉杯道:「為那個荒唐的傢伙乾杯!」

那另外兩張陌生的華人臉,一男一女,大概就是雷阿雄夫婦,反正誰也沒有見到過他倆的真容,我也舉杯道:「為阿雄和阿英乾杯!」

「乾杯!乾杯!乾杯」我們三人喝掉了一瓶香檳。

喝完酒後,我說要給皮特.雷和安吉爾.溫,還有溫女士和汪男士翁老闆等幾位團隊人員打電話,約他們再去一次佩納拉,當然要帶上這箱大理石片。

查理夫婦表示,非常樂意和我們一起去拜訪那個南澳小鎮。


沈志敏 1990年赴澳。現已出版學術論著一部,長篇小說三部,小說散文選集一本,紀實文學一本,兒童文學作品一本。獲得過海內外多個文學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