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曜陽：故鄉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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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望遠方，那條幽幽的小巷，靜靜地散發着濃郁的鄉情，瀰漫着父老鄉親的心野，綰着我一脈故鄉的情緣，是我心底裡一條深刻印記。悠悠的情愫，一如小巷滄桑的履程，代代承襲，自古貫今，從未泯滅。

走出小巷，可見一條澄碧的環村清溪。橫跨兩岸的古老石橋，橋板上烙滿了一代代人奔勞生計的腳印，橋身上留下了數不清的淚痕汗光，剪影出腳踏板橋霜的匆匆早出，頭戴瓦屋月晚歸的蹣跚……石板橋傾訴着祖祖輩輩的艱辛苦厄，腳印也儲留着新一代的汗漬，蘊藏着他們奮飛的希冀。

石板橋下的河水日夜不斷地流淌着鄉謠。

河水中，竹篙輕撐，柔櫓微波，在欸乃聲裡，小舟悄然盪漾在波光水色中……河邊石階上，浣衣的女子、汲水的姑娘，晃動的雙手和紅潤的臉龐，融着船影槳韻，伴着笑語，迴盪着南音悠揚的歌聲，繪成人們心版上的家鄉風貌。

古樸的窗櫺，變換着風物鏡頭，空濛的江南煙雨，爽朗的南國麗日，淳樸的民俗，閩南食物的飄香，歷歷在目，長留在小巷居民的心中。棲身於小巷的子民，記不清哪一朝哪一代彼此結下了這份相戚相關的情緣……人們想起了南蠻的時代，想起了蘇東坡，想起了鄭成功，也想起了金門馬祖的炮火，更想起了今日海峽兩岸最親密的民間交流，融匯了一家人的親情……

小巷編織着光彩斑斕的花環，從久遠閃現到今朝，在未來的旅程中，小巷將抖掉歲月的蒙塵，匯合所有愛故鄉人的心靈巧筆，寫下醇美的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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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小巷的深處遺儲着「小巷西施」的鮮活芳容。昔日的洞房花燭，見證了如花般的姑娘成為一個男人的糟糠之妻。命運注定，她要與一個男人共同肩負起家業的重擔。丈夫早逝，她孱弱的肩頭，獨自支撐起一個沉甸甸的天空。紅顏美貌，勤勞忍耐，吸引着許多男人的羨慕。時代的世俗，使她毅然拒絕了一個個熱切的追求。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編造着一些夢幻般的緋聞艷事，敗壞着她青春善良的麗質。

有個單身漢，心底裡一直熱戀着她，暗地裡總是幫助着她。替她除淨莊稼地裡的雜草；又暗暗地為她那泛黃的禾苗施肥。男子漢從不露聲色，把愛深深地埋在心裡，任由冰冷的世俗覆蓋層層的厚雪。就這樣，一個一生沒有娶親，也一生無緣向心儀的女子表白；那個一生沒有再嫁……婆婆常常向晚輩唸叨着這個淒美的故事。我想，假如小巷西施仍然健在，她是否有勇氣向禮教宣戰，去私奔，去同居？哪怕是一夜情呢……星移斗轉，小巷的故事留在人們的記憶深處！

這宛若世外桃源的小巷，巷道的路面鋪滿了小石板，它是小巷居民走向五湖四海的起點。不管走到何方，這條小巷，始終是他們心靈的港灣。難忘孩童在小巷放飛風箏的喧鬧，小女孩跳皮筋的歡聲笑語……就是從這條小巷，放飛了激情，放飛了憧憬，放飛了諾言……雖然，巷道兩側的牆壁，曾經塗抹過慘烈的色彩；巷道的小石板上，也曾有灑過批判鬥爭的血迹……歲月的流水沖淡了灰色的記憶，小巷原汁原味的寬容，和諧着幽靜與純美，這裡隨處都可窺見到國內外的遊子的捐建，五洲四海的文化薈萃。人們心中的園圃，依然是嫩綠嬌紅！

思念小巷的情懷裡，包裹着眷戀的人情，那是一份永遠抹不去的鄉情、親情、手足情，這種情結，沐着時代的薰風，又是一代代熱烈地盛開着。

故鄉的小巷，不就是閩南風土人情的縮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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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多少次令我日思夜想。完成了美國波士頓大學的四年學業，在丹桂飄香的清秋，我終於披着明麗的月色，踏足在小巷清涼的石板上。夜幕下的小巷，空氣裡飄着瓜果的芬芳，圓月還是那麼明朗，故園依舊那樣醉人……

夜幕裡，眺望四周，不遠處的霓虹燈，點綴着小巷的巷口，飄飛來的音樂，反襯着石板街的寧靜。小巷的四周，聳起萬家燈火，還有些黑乎乎的高樓大廈……小巷及其蟄居的百姓，看來走進了生命的抉擇，或是時代的遣散……是否要拆掉民宅，建築新的樓群？在小巷及其民居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人們想起了水鄉周莊。人們深憂沒完沒了的喧囂和擁擠，會鯨吞了這裡的靜謐和怡寧。

人們的本能，決心捍衛小巷。人們的理智，在展望社會的騰飛。我沒有勇氣奢望小巷的長存，我只能祈盼小巷濃郁的親情，可以深植在父輩與我們這一代人的身上，也延及在以後的幾代人的心中。

小巷，在我的心中保存了一襲倩影，保存了一串靜美，保存了一個典藏，保存了一脈情意，保存了一幀雋秀。

小巷，猶如滾滾紅塵中的絕世佳人，始終以恬美的風姿，拔秀於我的眸子，成為我生命中一處值得守候的風景。歸去來兮，小巷不滅真情，小巷不滅風情。只是一瞬，僅是一窺，在心靈深處，立即堆積了德化的膏腴。

思鄉的心事，如佳人插在鬢邊的金菊，柔香襲人。不論走到天涯海角，故鄉的小巷，永遠是我連結故鄉母親的臍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