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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孩:人跟人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主欄目:《香港文學》2022年3月號總第447期

子欄目:日本華文作家小說專輯

作者名:黑孩

1

李小剛讓我跟他一起去蔡東方家。我沒見過蔡東方,但因為在同一個群裡,經常能看見他發的一些連結和發言。

我對李小剛說:蔡東方那個人,好像很喜歡批評人,前一段在群裡還批評了我,說我小說裡寫的痛是自作自受。萬一見了面,再當着我的面批評我,而我又不想爭辯的話,豈不是很尷尬。

李小剛說:他是對文不對人。他人很好的。

我說:即便他是個好人,但我跟他並不熟。他邀請你去,你再邀請我,感覺上怪怪的。

李小剛說:我這次去他家,是幫他做自動車保險。他知道我認識你,特地拜託我帶你一起去的。你不知道嗎?他找了你好幾年呢。

其實,關於他找我的事,前一陣子我從鄭青島那裡也聽說了。

事情是這樣的:蔡東方年輕時讀過我寫的一篇小說,很喜歡,想關注我其它作品的時候,發現我已經不寫了。幾年前他來日本旅遊,在古董市場買了一把鐵壺,包裝紙是日本的《每日新聞》。回北京後,這麼巧,他拆報紙的時候,無意發現了上面有一則關於我在日本寫作的採訪記,於是知道我不是不寫作了,而是在日本了。不知道為甚麼,也許是心機一轉吧,他很想聯繫到我。至於為甚麼要聯繫我,按他自己的話說,並沒有甚麼具體的理由,就是想見個面。我想除了他真的喜歡文學,還有他這個人比較懷舊吧。

蔡東方動用了很多人幫忙找我。很多人裡面甚至包括在中國做過文化工作的日本人。結果呢,從他開始找,已經過去五年了,但依舊沒有辦法聯繫上我。不久前,他寫了一篇小說投給了一本雜誌。雜誌社的主編覺得他寫得不錯,因為這時他已經在日本生活了,於是把他介紹給日本的鄭青島。鄭青島是一個群的群主,群友基本上都是華人,很多像我這樣的文學愛好者。中國有一句話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話看來是真的。

話說我跟着李小剛去蔡東方家,先是他跟太太來車站接我們,之後去車站附近的一家烤肉店吃烤肉。那天是他太太開車。他太太比他年輕很多,楊柳細腰,笑起來甜蜜蜜的。吃肉的時候,他不喝酒,但勸我和李小剛喝了幾杯生啤酒。他太太沒怎麼吃東西,一直忙着往我和李小剛的盤子裡放肉。吃完烤肉去他家喝茶。他家裡的一面牆前有一個書架,書架裡沒有書,擺的都是各種各樣的鐵壺。關於鐵壺的種類,他和李小剛交換了好多看法,可惜我一個也沒有聽懂。

房間的中央有一張桌子,他讓我們坐下來喝茶。我覺得腳底下熱乎乎的。

我問蔡東方:怎麼你們家的榻榻米是熱的?

蔡東方說:下面有牀暖房。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榻榻米也可以裝牀暖房,很驚訝。

蔡東方想沖茶給我和李小剛喝,問我們想喝甚麼。

我說:隨便。

蔡東方選了綠茶和紅茶。讓我驚訝的是,他用來給我們沖茶的壺也是鐵壺。不知道是不是古董,但我也沒好意思問。我們開始聊天。原來他從北京來東京剛剛才半年多,不會說日語。

我問蔡東方的太太:你會說日語嗎?她嘿嘿地笑着說:也不會。

我突然問蔡東方:你們兩個都不會日語,來日本幹甚麼?

蔡東方說:我太太的朋友在日本搞服裝貿易公司,讓我太太幫忙。我太太為了幫朋友,於是就來了日本。

我說:那你就是跟着你太太來的了,屬於家族滯在。按日本法,你不能打工,平時怎麼打發時間啊?

蔡東方說:我喜歡讀書,逛古董市場。還有就是,做飯的事全都承包了。

說真的,知道蔡東方找了我這麼多年,我覺得很感動。我這個人有一個毛病,就是腿特別懶,不喜歡出遠門。也是巧,他新買的房子竟然離我家非常近,坐電車的話只有三站,八分鐘就過來了。我覺得他跟我還真是蠻有緣份的。

我們聊了很多事和很多人。蔡東方在國內做過幾家雜誌的編輯,發表過一些小說和隨筆。我們的話題一直離不開文學。聊累了,我站起來,又去看書架上的鐵壺。

蔡東方跟過來問我:你喜歡哪一個?

我指着一個比較方的鐵壺說:這個。

他指着旁邊那個圓的鐵壺說:我喜歡這個。

關於那個圓的鐵壺,他給我講了一大堆好處,可惜我還是一句也沒有記住。

快回家的時候,蔡東方突然想起甚麼似的對我說:我認識兩個你的大學校友呢。他們現在也在日本。一個是在群馬,另一個也在東京。他們都開公司,而且公司都做得非常大。

大就意味着成功。只是我覺得奇怪,蔡東方跟我不是同一所大學畢業的,不知道他怎麼會認識我的校友,而且一下子就認識兩個人。

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氣溫突然降了很多度。蔡東方怕我跟李小剛冷,執意用車送我們去車站。李小剛家在神奈川,坐電車也要一個多小時,所以坐電車回家了。我家近,開車的話不到十分鐘就會到。

所以蔡東方對我說:乾脆直接送你到家吧。

想想送我到家的話,蔡東方可以瞭解一下我家的位置,以後可以來我家玩,就同意了。

十分鐘後,我跟蔡東方和他太太在我家門前的銀行停車場說再見。他突然補充了一句話:等我聯繫你的兩個大學校友,爭取找個時間見個面。

我說:好。

我說好,其實只是隨便說說的,因為我以為蔡東方也只是隨便那麼一說,所以並沒有當真。

 

2

想不到蔡東方還真把他說的話當回事了。聖誕節的前一天,他約我跟我的大學校友和那個幫他找過我的日本友人見面。知道我腿懶,他特地將聚會安排在我家附近的飯店。知道我晚上不能熬夜,他特地將酒會的時間安排在中午。沒想到他這個人這麼認真並體貼,我又感動了一次。

所以這是我跟蔡東方的第二次見面。

我給蔡東方發短信,說我已經到五反野車站了。他回信說眼看着電車從眼前開走了,只好等下一趟了。現在是冬季十二月,雖然太陽閃閃生輝,但兩趟車前後要差十分鐘呢,我想先不出站,就在檢票口裡等他好了。

不久我收到了蔡東方的短信,問我是不是在月台上。我回信說在檢票口。然後就看見他穿着米色的呢子外套,戴八角帽,手提革皮包,板板正正地從樓梯上下來了。也許是戴着口罩的原因,我敢打賭他沒有馬上認出我來。是我先跟他打招呼的。

其實我在檢票口裡的時候,就覺得一直站在車站對面的那個男人可能是蔡東方的朋友。果然,我跟蔡東方出了檢票口後,男人開始不斷地向我們這個方向招手。

我問蔡東方:對面的男人是不是你約的朋友?他看了好半天才笑着說是。

我想蔡東方也許是近視眼。

男人叫王連舉。蔡東方給我們做介紹後,特地加了一句:你們是大學校友。

王連舉問我:你是哪一屆的?

我說:80級的,84年畢業,算84屆。

王連舉又問我:你是哪個系的?

我說:中文系。

王連舉說:那我們肯定見過面。我是81級的。

我問王連舉:你是哪個系的?

王連舉說:我不是本科生。正確地說,應該是留日預備校的第4屆學生。

我笑着說:這樣的話,我們其實只能算半個校友。

留日預備校的學生屬於公派留學生,在我們大學學習,不過是培訓日語而已,時間上也只有一年,一年後由國家直接送到日本。雖然如此,我們肯定是見過面的,因為校園和食堂是共同使用的。但我們相互陌生,沒有似曾相見過的那種感覺。這也是自然的,因為我們都老了嘛。即使當年見過面,現在也對不上號了。我大學畢業有三十七年了,到日本也有三十年了。而王連舉來日本已經有四十年了。不過說真的,雖然他跟我同歲,但看起來似乎比我年輕了很多。

蔡東方約的另外兩個朋友還沒有來。那兩個朋友也是王連舉的朋友,於是他用微信跟那兩個人聯繫。對方回信說十二點零五分到站。看看還有幾分鐘,我們決定在原地再等他們一會兒。

我跟王連舉接着剛才的話題聊。我們都很懷念當時的校園和生活。

我說:那時候出國,感覺比摘天上的星星都難。我知道好多本科的女生追求你們預備校的男生。

王連舉說:後來我也聽說了。

我想起了許燕翔。

許燕翔跟我是同班同學,來自黑龍江。中等個,細長的身材,小動物似的臉,雪白的肌膚。是我們中文系的系花。也許比我大兩歲的原因,好多事情早熟。大學畢業後才聽其他的同學說,並不是她早熟,而是她媽媽在很多事情上教她怎麼做。比方說她媽媽教她在大學期間把公費留學生搞到手,將來可以跟着出國。說真的,大學時代,也有幾個男生對我有好感,經常往我掛在食堂牆壁上的飯袋裡放情詩。每天去食堂吃飯的時候,我先看有沒有情詩,有了就藏到口袋裡,心裡很興奮。我很幼稚的時候,許燕翔對本科的男生卻是毫無興趣。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她肯定找留日預備校的學生。哪張桌子有留日預備校的男生,她就去哪張桌子。日子長了,我發現她開始緊盯着同一個男生說話。我的意思是說我感覺到她在追求那個男生。說真的,那個男生連我也意識到他的存在感了。我想大多數女生都會留心他。因為他長得很別致,看起來與眾不同。不過話說回來,在我們的想像中,那個男生一定會跟許燕翔談戀愛,因為許燕翔長得也好看,也與眾不同。但不久我聽其他的同學說,許燕翔被那個男孩「拒絕」了。

我覺得不可思議。其他的同學也都覺得無法理解。因為許燕翔真的很好看。

我問王連舉:你們預備校是不是有一個個子高高的,身體瘦瘦的,膚色白白的,臉小小的,氣質很文靜的男孩?

王連舉剛想回答我的問題,他的手機響了。他接電話,然後告訴我跟蔡東方:那兩個人已經到了,已經在飯店裡等我們了。

蔡東方說:車站就這麼一個出口,飯店在我們身後,怎麼沒看見他們呢?

我說:旁邊還有一條小路可以去飯店,估計他們走的是那條小路。

我們趕緊去飯店。是一家日式餐廳,雖然門面小,但裡面非常寬敞。沒想到五反野這麼小的站竟然有這麼安靜愜意的地方。王連舉報了姓名後,女服務生把我們帶到一個單間。看見我們,裡面的兩個男人站起來跟我們寒暄。王連舉幫我們做的介紹。長得像日本人的男人是我的大學校友張輝林。說了一口流利的中國語的男人是幫蔡東方找我的日本人田口。其實張輝林跟王連舉一樣,也是留日預備校的學生。他們是同屆。

吃飯前,王連舉把田口和張輝林以及他自己的情況簡單介紹了一下。田口在中國留了幾年學,還工作了很多年,甚至給中央領導做過翻譯,現在是中日某協會的會長。張輝林跟王連舉一樣,在日本有幾百名社員的大公司,是社長。蔡東方小聲地對我說:王連舉是做軟體,張輝林是做進出口貿易,兩個人的事業都很成功。然後是蔡東方把我和他自己的情況也簡單地介紹了一下。

知道我是哪所大學畢業後,張輝林問我:你是哪一屆的?

我說:80級的,84年畢業,算84屆。

王連舉又問我:你是哪個系的?

我說:中文系。

王連舉說:那我們肯定重疊過。我是81級的。

我說:剛才跟王連舉先生也說了,我們肯定見過面。但那時你們是公派留學生,對我們本科生來說,你們要去的世界是我們看不見也摸不着的新世界,很憧憬。我們都仰着脖子看你們呢。

張輝林瞇着小眼睛笑起來。王連舉跟着笑。有那麼幾秒鐘,我們都不說話,似乎在回味當年的情形和感受。

我想起剛才王連舉沒有來得及回答我的問題,於是又說了一遍:你們預備校是不是有一個個子高高的,身體瘦瘦的,膚色白白的,臉小小的,氣質很文靜的男孩?

王連舉說:知道知道。你說的不就是張輝林嗎?就在你眼前啊。當時好多本科的女生追求他呢。

我很驚訝,問張輝林:真的是你嗎?

張輝林笑着說:不敢肯定是不是我。

我說: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辦法理解。

張輝林問:甚麼事?

我說:我們中文系有一個叫許燕翔的女孩,長得非常好看,是系花。她看上了那個很文靜的男孩。聽說許燕翔追了那個男孩很久很久,但還是被拒絕了。如果那個男孩是你的話,你一定會記得許燕翔。

張輝林說:這麼說的話,你說的那個男孩就是我了。我當然還記得許燕翔當時的樣子,是個很可愛的女孩。

我問張輝林:許燕翔那麼好看,你為甚麼拒絕她?

張輝林說:不是我拒絕許燕翔。在培訓的時間裡,我們被告誡不能談戀愛。事實上,前幾屆有學生談戀愛,結果是沒有得到派遣,沒有來日本。為了前途,那時我們都不敢談戀愛的。

我說:原來是這樣啊。那個許燕翔,後來很傷心的。不過她到底還是追上了一個去美國的男孩子,現在還在美國,已經拿到綠卡了。啊,太奇妙了吧。真不敢相信我們今天竟然能夠聚在一起,一邊吃飯一邊聊當年的這些事。更不敢相信,許燕翔當年追求的男孩就是你。

王連舉說:人跟人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真的很美好。

我小聲地對蔡東方說:如果你不來日本旅遊,如果你旅遊時不買鐵壺,如果鐵壺的包裝紙不是有介紹我的那份新聞紙,如果你不喜歡文學不找我,如果你不認識王連舉的話,我跟王連舉和張輝林就不可能在轉了一大圈後還能在日本相見。

但我沒有告訴蔡東方見到張輝林對我來說有甚麼意義。

吃完飯,王連舉喊來女服務員,讓她幫我們拍集體照。我故意跟張輝林單獨拍了一張。

我問張輝林:我們班有一個群,我能聯繫上許燕翔。想不想跟她說幾句話?

張輝林想了想說:算了。一是沒話可說,會覺得很尷尬。一是美國跟我們有時差,估計那邊正是深夜。

我覺得張輝林說得對,就不再提許燕翔的事。

 

3

一大群人在車站說再見後,我邀請蔡東方到我家喝杯茶。因為天氣好,蔡東方建議走着去我家,我同意了。

在我家,我跟蔡東方又談起了文學。我說格林的《權利與榮耀》和《戀情的終結》好。他說他喜歡瑪格麗特.尤瑟納爾的《一彈解千愁》和《萬火歸一》。雖然我讀過瑪格麗特.尤瑟納爾的《蛤德良回憶錄》,但他說的兩本書我都沒有讀過。他走後我從網上找到了《一單解千愁》,讀了幾章,感覺還真是吸引我。

晚上,我用微信給許燕翔發了中午的兩張合影照片,問她裡面有沒有認識的人或者似曾相識的人。她回信說沒有,口氣很堅決。我讓她再看看中間的那個男人,也就是跟我單獨合影的那個男人。她回信還是說沒見過。上個星期,我們倆剛剛聊過天,一起感嘆「時間流逝得是這樣的快」,話題中還提到了那個文靜的男孩。我告訴她,中間的男人就是當年留日預備校的那個文靜的男孩啊。

許燕翔回了我一個字:啊?

我在短信裡對許燕翔說:對他拒絕你的事,你不是一直耿耿於懷的嗎?今天我幫你搞清楚了。你可以釋然了。原來不是他不喜歡你,是他們有在培訓期間不許談戀愛的規定。還有,我知道了他一直不肯告訴你的他的名字。他叫張輝林。

許燕翔回了幾個字:哈哈哈哈。你相信這一套嗎?

跟着許燕翔又追加了幾個字:沒想到他有一個這麼土氣的名字。

我回信說:我信緣,信天命。不過,世界真小啊,轉來轉去還會轉到一起。我們大學畢業快四十年了啊。有一種人生旅行的感覺。還有一縷綿長的愁緒。

我說的是真的。在人生的旅途中,我們時不時會記住一些面孔,卻又在世界的另一頭忘記它們。但80、84、4等一些簡單的數字,卻能將我們一生的線索清晰地記錄下來。

我又想起王連舉的話,於是借過來說:還有,人跟人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真的很美好。

許燕翔回了一個字:是。

過了一會兒,許燕翔來信問我:他現在幹甚麼?

我回信說:當社長,有幾百名社員。

許燕翔回信說:很好。謝謝你。希望他發展得更好。

我問許燕翔:如果有機會,你還想見他嗎?

許燕翔回信說:不想。現在的老公,夠我消磨一輩子了。

許燕翔在這句話的後面加了一個呲牙的表情。我跟她的微信聊天到這裡就斷了。我覺得自己開始洩氣了,因為人生的某些片段因邂逅而凝固了。心裡不是滋味。

後來我一直在想,如果張輝林見到許燕翔,估計更加認不出她來的。許燕翔前幾年做了一個大型的整形手術,眼皮割成雙層的,鼻子也墊高了好幾寸,看上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許燕翔一直說新冠肺炎消停了要來日本玩。她真來的話,我是否安排她跟張輝林見面敘敘舊呢?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算了。對許燕翔來說,張輝林並不是她年輕時快樂的影子。也許張輝林是唯一拒絕了她的男人。再說她跟張輝林見面有甚麼意義呢?張輝林不過是她的一小塊心病,而今天連這一小塊心病我也幫她除掉了。

熱鬧了一下午,這時候我開始覺得冷清了。

夜非常靜。我抓起牀頭的那本書接着讀下去。書名是《一個人的朝聖》。我喜歡這本書。但是有一個人這麼評價它:一大群傻子看一個瘋子在做瘋事。

小說最後的那句話是:指甲縫裡塞着泥土的感覺真好。重新養育一些東西的感覺,真好。


黑孩 1984年畢業於東北師範大學中文系。歷任中國青年出版社《青年文摘》《青年文學》編輯。文學創作開始於1986年。1992年留學日本。現定居日本。在《收穫》《花城》《北京文學》《上海文學》《山花》《作家》《長江文藝》《芙蓉》等雜誌發表中短篇小說和散文多篇。作品被《小說選刊》《思南文學選刊》《北京文學中篇小說月報》選載。《惠比壽花園廣場》獲第五屆華僑華人中山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