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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友朋:雲水征帆繫遠情 彩筆無愧時代篇——敬悼曾敏之前輩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5年2月號總第362期

子欄目:悼念曾敏之先生特輯

作者名:施友朋

走過烽火大地,歷經苦難歲月的曾敏之前輩,「野蠻生長」了近一個世紀以九十八歲高壽安詳的離開人間!

識曾老於香港作家聯會,每次聽他廣府口音的普通話總覺得特別親切,鹹淡不正卻有一腔說不出的神韻,低沉得來有幾分厚實!

在國運多舛、時局動盪、民生多艱的二十世紀,曾老作為報人和作家,秉承了傳統士人憂國憂民的精神,望鄉懷想,能不依依?曾老以一枝彩筆,見證時代的變遷,他與不少時代風雲人物的交往,無不為時代潑上濃彩厚墨。《聶紺弩舊體詩全編》上冊收了一首〈步酬敏之見懷〉:

 

天下文名曾子固,忽頒佳句動衰顏。

清猿我自啼三峽,明月君來照一灘。

除夕歲朝添活火,懸崖空谷訪幽蘭。

天安門外常來往,始證人間路正寬。

 

侯井天的註解:曾敏之1988年10月18日給他的信說,聶紺弩從山西獲釋回北京之時,適逢他七十三歲生辰,故贈一詩。聶紺弩收到後十分高興,步其原韻復信寄來。

曾老之詩〈遙壽紺弩京華一律〉:

 

遙望京華憶脫驂,風霜半紀損朱顏。

昔曾走馬紅都路,後騁文思黄浦灘。

漠漠北荒吹短笛,悠悠汾水賦幽蘭。

有容無外天難老,知倚松梅醉境寬。

 

紺弩收到曾老之詩,自註:曾詩如雪裡送炭。

畢竟老一輩的文人重情守義,強調真理之勇的文德,文人相重,從這一則軼事可略窺見並感受之。

曾老道德文章,表裡如一。他注重文人的風骨,在〈談可恥〉一文,他特別提到明末清初大儒顧炎武的《日知錄》所揭櫫的「士大夫之無恥,謂之國恥」。曾老不無感慨的說:顧炎武的《日知錄》也以「彼閹然媚於世者能無愧哉」的警語,告誡可恥喪失獨立人格而不以為恥的人,會受歷史的懲罰和良心自責的。曾老寄語不知恥之輩,應以史為鑑,不要棄祖忘宗,成為罪人!

死生亦大矣!對曾老而言,著作等身,足以不朽矣!此亦曹丕在〈與王郎書〉所云:生有七尺之形,死唯一棺之土,唯立德揚名,可以不朽,其次莫如著篇籍。

曾老這幾年來身體略差,作聯盛會,能來的他都從廣州風塵僕僕的趕來與文友聚會,他總是積極樂觀的鼓勵晚輩,要踏實的做學問,行善積德,無愧平生,堂堂正正做人,老老實實為文,則生固欣然,死亦無憾!與曾老交談,你會深深感到他生命的一團火,永遠不息的在燒着,燃着自己,也照亮他人。「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讀其詩文,知其人也。

文首兩句詩,老朽集先生之詩而成句,正是曾老自己的寫照。先生今乘風而去,回顧平生俯仰天地,當亦感無憾矣!


施友朋,曾是資深編輯,現職教師。業餘愛翻閒書並勤於塗塗寫寫,務求「娛己娛人」,終極目標騙幾文稿費以為購書賭馬之資。新著《色相.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