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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祖橋:灰色中的亮點——印尼華人的郁達夫情結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5年8月號總第368期

子欄目:「一帶一路」與郁達夫專輯之旅

作者名:吳祖橋

時光悠悠,很多人在這無盡的時空長河裡默然消失;也有一些人因自己曾經的努力而星光閃爍,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熠熠生輝。郁達夫這位曾經在印尼蘇門答臘島生活過並不幸犧牲在這裡的中國現代史上著名文人,曾在這赤道線下綠意盎然的土地上留下過不可磨滅的足迹。

眾所皆知,郁達夫這位在二十至四十年代被評為具有頹廢、鬱悶等灰色色彩而頗受爭議的作家,於1938年日寇猖獗時期,為了向南洋一帶的華僑籌募抗戰捐款而受到委託來到新加坡,在這期間幫助組建了抗日團體,在報上擔任文藝版編輯和辛勤寫作,在南洋這廣闊的大地上推動着文學和抗日活動。1942年新加坡淪陷後,為了保存抗日力量,隨着其他抗日精英通過印尼石叻班讓島進入蘇島中部山區的巴耶公務市隱居,以趙記酒廠的幌子,暗中從事抗日活動。因時運不濟被迫做了日軍的翻譯員,但他卻不因這臭名昭彰的職位而氣餒,反而看到了這職位的有利空隙,在日寇的淫威下,冒着被殺的風險暗中幫助了不少抗日分子,解救過日寇鐵蹄踐踏下勞苦大眾的無數生命,在蘇島留下了不少故事和傳說並獲得不少的讚譽。

巴耶公務市是離武吉丁宜不到一個小時車程的市鎮。而武吉丁宜市是荷蘭統治印尼時期,總督整個蘇島的統治中心;在日寇進入印尼後,也把這個城市作為統率整個蘇島的日軍司令部駐地。當年以郁達夫留學日本的資歷而擁有的日語水平,相信他不可能只是日軍某個小部隊的翻譯官,與日軍大本營的武吉丁宜司令部應該有過接觸。因此有機會截取了日軍準備搜捕蘇島抗日同盟成員的機密,在大逮捕行動前通過秘密線路發散出的消息,拯救了大量的蘇島抗日同盟的成員。這其中應該包括後來成為新中國高幹的胡愈之、王任叔等人。這些被拯救過的抗日精英,後來為了恢復郁達夫的榮譽而做過大量的工作。

但郁達夫的名望並非簡單地來自於拯救過無數精英或勞苦大眾。而是他青年時代的創作。例如他的《沉淪》在二十年代的中國境內曾經引起轟動,其中支持和攻擊他的大有人在而且不是少數。一部作品受到攻擊是在所難免,但能獲得一群人的欣賞和擁戴,相信內中應該擁有值得讀者去翻閱,去細讀的價值因素。我們從現當代富有影響力而且一生充滿正氣的文學大師魯迅先生對他的頹廢表示理解,以及曾和他共事過的不少名人都不曾對他作過毀譽性的批評文字,就可以證明他是無可非議之人;而他敢於在日軍淫威下冒着隨時被置之死地的風險拯救大量的抗日精英,就可證明他絕不是意志消沉,不願有所作為帶有灰色色彩的人。他應該是奮發進取,宅心仁厚的俠義文人。

為了緬懷郁達夫的業績,希望通過重溫他走過的足迹來推動印華文化的良性發展,祈願印華文學界能像他一樣,為了寫出富有時代意義的文學作品而辛勤耕耘,而且在淫威下不畏艱險。為此蘇島印華文化界做了許多工作。我們作為印華文化界一分子的印華作協蘇北分會也曾為此作了關於郁達夫的講座和交流會。在最近的一場交流會中,為了做得更好曾採取了一些措施,如選擇中餐時間,提供午飯,預先發送請柬,向參加講座的學生頒發證明書等等。但實在遺憾,聽眾還是達不到目標,來了只一百多位。比起那些煽情性的勵志講座,那可差得太遠了。為此我們曾做了仔細的檢討,認為應該是錯在不曾把郁達夫的文學創作與群眾的文學需要相掛鈎,使群眾誤感到這些作品完全與他們毫無關係。我們知道,讀者閱讀文學作品是在滿足智力和美感的需要。文學是生活的補充,閱讀文學作品就是希望從中看到生活中並非顯而易見的東西,而這些東西是被他們不經意地忽略了,然而被作家從新發現,並用美的方式把它明確化,讓讀者在美的享受中去感悟或去警覺,從中擷取優雅的情趣,增進個人修養。

閱讀文獻知道郁達夫的作品在以往的年代曾經影響過很多人,所以相信作品內應該介入了那個年代集體的意識、趣味和求新的要求。但他的作品是否已經過時,已經與我們這一代人毫無關係,那可得仔細推敲。細閱相關的資料,他的文學作品不曾被他那個時代的權力機關所推崇,是不屬於御用文章,就有他獨立個性的閱讀價值;而閱讀他作品的都是權力中心以外的知識青年,是屬於年輕人心儀的讀物,所表達的應該是年輕人情感需要的東西。只要仔細發掘,認真分析,相信郁達夫的文學創作一定還有很多適合當代讀者需要或者相關聯的東西。

筆者曾讀過中國社科院著名的文學研究員楊匡漢撰寫的〈飛鳥猶知戀故林〉、〈旅雁上雲歸紫塞〉等文。他曾把我們很多視若無睹的詩文,仔細推敲出很有價值的東西。例如他在解讀〈松鳥的傳說〉(註)這首詩時說「凝固的松濤莊重得足以承載歷史的傷痛,凍鳥的翅翼悲慨得足於顫震全部生命……這依然是宿命與使命、放逐與歷險、惶惑與欣悅之間的拉撥爭戰。詩將靈異的隱情託松鳥的翅翼遞送,寓言不啻是詩人充滿內省的心理活動。」所以筆者覺得,我們是否可以通過這樣的技巧來解讀郁達夫的作品,解讀出他內心的顫動。我們知道,很多作家因為求新的需要,往往不按照常理出牌,導致讀者的誤會,這是常有之事。我們印尼華文長期遭到禁錮的結果,華文藏書豐富的圖書館根本就不存在,實在無法重讀郁達夫的作品和探悉當年的文壇為了他而發生爭執的原因。

然而,因為郁達夫而讓世界級的著名專家學者把目光移向蘇島,帶動了蘇島的知名度。作為一名島上的華人實在感到無比的榮耀。郁達夫在蘇島留下的故事和傳說以及他為推動華文文學的未來而關心下一輩成長的胸襟,實在讓我們無法感到他是一名頹廢、鬱結、無所作為的灰色文人;從很多資料中讀到,當年在蘇島與他一同共事的胡愈之、王任叔都對他推崇備至,所以我們認為他應該是一位帶有英雄色彩的俠義文人。他的作品應該有很多可讀的部分,他的價值取向和品味相信還可以與當代的人生趨向有許多可以相掛鈎之處,只是還需要我們仔細推敲分析。

作為中華民族一員的蘇島印尼華族,實在有責任去發掘和研究郁達夫的創作。隨着印尼華文教育開放後,華教水平的逐年提升。我們印尼已經出現了大量的華文碩士,甚至出現了幾位華文博士。相信在這一大群富有華文素養的精英中,會出現幾位解讀郁達夫的研究者,讓他以正面的形象從新站在華文文學的高壇上。

 

【註】:

        這首詩的全文如下:「一隻凍寂的鳥/一顆凝結的松  萬壑沉寂/鳥鳴裹在冰雪的春心裡/松濤伏在記憶的果核中」

        楊匡漢是結合本詩作者的其他作品來分析的。只是全文文字太多,不便列出,而此段也只是作為例子引用。如有興趣閱讀全文可參閱花城出版社的《玉樹臨風》。


吳祖橋,商人,印華作協蘇北分會聯絡部主任,暨南大學文學院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