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然：海風輕輕吹拂西貢

其實是心血來潮，竟會跑到西貢去。西貢當然去過，但只是去探三姐，記得那時遙遠，翻山越嶺，終於到達。到那個村屋，只去過海邊的泰國餐廳午飯，再也沒有去過別處了。印象最深的是，那一帶有著名的「滿記」甜品店，我們曾擠在客人滿滿的店裡吃各種甜品；還有就是附近有一家棺材舖，但在夜裡，我們只是遠遠望到，不曾走近。

但這次去，既沒到滿記，也沒見到棺材舖，一心就去海邊看看。巴士一路穿越科技大學、邵氏片廠，途經山邊一站，有一群中學生上來，看上去是國際學校的男女學生，有的顯然是外籍學生，滿口英語，手扶扶把，在聊天，間或小聲講，大聲笑。青春無價呀，令人羨慕。車窗外青山綠水，紫荊花不斷，還有其他不同的花木，好一幅市區看不到的景象。西貢被稱為「香港的後花園」，難怪啦！

一提起西貢，我很自然地便聯想到越南，也就是如今已改為胡志明市的前西貢。香港為甚麼也有個西貢？是不是從越南的西貢偷橋？非也！「西貢」一名，大約在明初才出現，從明成祖永樂三年至宣宗宣德八年，明朝廷派鄭和七次「下西洋」之後，不少東西亞、中東沿海、東非等國家也向明朝進行朝貢或貿易；而在當時， 西貢是小漁村，西貢便是西來朝貢船隻停泊的一個港口。這裡因有「西方來貢」之意， 久而久之，就被稱為「西貢」，簡稱「西貢」；於是西貢便成了這裡的地名了。

到西貢，不能不去看看「西貢新公眾碼頭」了。其實，最吸引我的，還是那個「西貢公眾棧橋」，它伸出海面，很長，形成一條長長的走廊，四面來風。我走到尾端，那裡有扶欄，再走下去，便要掉進海裡去了。我見到有三兩個人坐在往海裡伸下去的一級一級台階上，聊天，橋端有一男一女，中年人，正在看着風勢，努力想把長尾巴風箏放上天空，非常用心，但都不成功。須知，難度極大呀，先要把極長的尾巴橫躺在地面上，整理好，看準風勢，還要依着欄杆，憑與海面的高低不同放飛。他們手忙腳亂，幾次都不成功，不是尾巴太長給絆住了，便是風向變了，飛不起來。這時才明白，我們平時看那風箏在空中逍遙自在，卻沒想到放飛者有多麼辛苦。只是辛苦之後的樂趣，又不是常人所能夠體會的了！

我們也沒耐心等待下去，不等風箏飛天，就往回走了。這時見到一堆人群，男男女女，全都伸出頭往下看，我擠上前去，原來是選購海產的人群。下面是好幾條舢板，原來是漁販，他們腳踏雨鞋工作，一面抬頭應對客人叫價，一面忙着整理舢板內有水管注去的大小水盆，大小漁船在西貢海域內撈獲的海產，都送到這裡售賣，形成小小的海產市集。活蹦亂跳的大魚、大蝦、螃蟹、烏賊等，都有，而且價錢相宜，一塑膠袋不過五十元港幣，旁邊一位大叔，看起來是常客，見我一臉好奇，提起他手中的一袋，慫恿我說，買啦！好平的啦！出邊邊度買到呀？我說我是過客，他說，可以買來交給海鮮街的任何一家餐館現煮呀！你可以交代你喜歡的煮法，餐館必定滿足你的要求。但我已經吃飽了，只好婉謝他的好意，但內心卻感激他的熱心。

再走過另一邊海上攤檔，也是舢板售賣，人客在岸上交易。售賣的是墨魚乾、魷魚乾等，幾個女人在討價還價，旁邊是攤檔手寫廣告，字體並不端正，勝在夠原始夠用心，看慣了燈紅酒綠的推銷用語，這裡有歸真返璞的味道。再一看，紙牌上還有「夜釣墨魚」的廣告，夜晚七點到十點出海，散客每位一百五十元，十五人可包船。頓時，我腦海裡呈現那年包船的情景，熱鬧是熱鬧的了，收穫也是有的，但如果不是釣魚迷，恐怕也是難於適應船上顛簸的了。還有便是「環島遊」，搭船經島上地質公園，還可上去有三十分鐘徘徊時間。我本來躍躍欲試，無奈同行朋友畏風浪，終於放棄，內心暗叫可惜了。但好多東西都是那樣，有時便要捨棄一些，才能得到一些，你不能太貪心，甚麼都要，結果甚麼都要不成。

沿着海旁走去，坐在海畔的露天茶座，望着小漁港的優美景色，看密集的漁船和遊艇在那裡隨着風浪搖擺，青山隱隱；或者在室內嘆冷氣，看室外一派旗海嘩啦啦飄揚，心中都會無限感慨。

但西貢不止海鮮而已，走過去的時候，看到一座舊式大廈二樓掛着手寫的「改衣」兩個大字，並非美術字，心裡納悶，現在還有人家改衣？再走過去，一條小街牆壁上畫着許多公仔，有憶舊成分，讓人有墮入時光隧道的感覺。我想起世遺城市檳城的街道來了，但那裡的街頭畫明顯的有組織有規模的，不像這裡似乎只是即興之作而已。籃球場那頭，忽見貼着「老香江茶居」幾個美術字，配上四個各不同舊式扮的半身女人像，我想起舊商標「雙妹嘜」來了！但那鐵閘緊閉，大概是休息了？我甚至懷疑是歇業了；到今時今日，除了懷舊的人們，恐怕不會有人去光顧了吧？再轉去那頭，是「天后古廟」，據說香火很盛，但此刻卻安靜得很，靜悄悄的，我張望了一下，裡頭暗淡無光，只有一個廟祝在點臘燭打點。抬頭見到風箏在空中逍遙飄盪，似乎在向我炫耀；看來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不是沒有道理的呀！我走過經營泰國工藝品的商店，海濤遠去了，西貢卻在我心中留下別樣的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