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心：象糞咖啡／屋內屋外

微型小說兩篇

象糞咖啡

素粦府是泰國「大象之都」。乃梁一家三代人都以養大象為生。

父輩們養大象以伐木、開荒、築路為業，現在處處保山育林，大象找不到工作，出現嚴重「失業」現象。

大象的食量大，每天需要數百公斤食物，才夠填飽肚子。乃梁不忍「愛象」餓死，牽老帶少來曼谷「討食」。因為泰國人認為大象是吉祥物，是守護神。一路上，不斷有人餵牠香蕉、甘蔗甚麼的。尤其是小象，更討人愛。人們喜歡拿着泰幣逗牠，看那圓筒形的長鼻子靈敏地伸過來，捲着泰幣忠實交還主人的精彩「一絕」。

一天，小象不料被卡車撞傷。連夜，乃梁哭喪的臉，牽帶母象拖着傷腿的小象，一步一個「苦」字，經過半個多月的「求乞」，才回到了老家。

到了村頭，見到遠處那棵千年的菩提樹下，擠滿了村民。再走近時，發現來了幾位高鼻子藍眼睛的西方人。經打聽，像做夢似的，原來他們是要拿咖啡豆來給村民餵大象，然後買回大象的排洩物——象糞咖啡豆。村民一聽都愣然：「天下哪有此奇事？」乃梁因肚餓膽子大，望着瘦得只剩下一條長鼻子和兩根長門牙的大象，心想：「莫非是佛祖來救苦救難了。」便搶先一口應諾下來。

從此，乃梁的大象有咖啡豆吃，吃得身圓、耳大、鼻粗，拉出的糞便一坨坨。他與妻子每天一早，便從大象的糞便裡挑出發酵的咖啡豆，扛到河邊洗淨，曬乾後，拿去賣給僱主。乃梁每次領到的回報，是一張張千頭紙幣，不禁暗暗發笑：「天下真有奇事，老外好傻，拿錢來買象糞。」

宋幹節，乃梁一家五口人，第一次全家到曼谷購物，走進一家大百貨商店，看到一間很時髦的咖啡店。店前掛着一副十分顯眼的宣傳品，孩子眼尖叫起來：「爸媽看，這是我家的大象！」乃梁夫婦一看，眼睛張得比大象的眼睛還要圓，還要大。

店裡坐滿人，煙霧嫋嫋，清香瀰漫。乃梁躬身問：「你們食甚麼？」一位食客昂頭說：「象糞咖啡唄。」乃梁的三個孩子一聽都噗哧笑起來。另一位食客趾高氣揚說：「我喝過貓糞咖啡？又食象糞咖啡，都是世界最昂貴的咖啡。」「甚麼口味？」「味道很特別，有點焦糖和巧克力的香味。」

聽了這些話，乃梁更想嚐嚐他家大象所產的「咖啡」，於是摸摸自己的荷包，本想買五杯，每人一杯。一問價格，每杯五百銖，嚇得只買一杯。五人居然輪流吸着一杯「象糞咖啡」，好不引人注目。店主好奇走過來：「味道如何？」乃梁脫口而出：「如母象發情時的荷爾蒙味。」店主翹起大拇指：「好！品出高品味。」

乃梁回到鄉村，把此事傳開，引起全村譁然。於是，在村長策謀下，村裡大象生產發酵的咖啡豆，價格即刻提高三倍。

一年後，這個養象沒落的窮村，變成有名的「象糞咖啡」的富裕村。

屋內屋外

王伯去世時，在銀行賬本裡留下了九字頭後帶有六位數字，足夠王嫂剩下歲月的衣食住行。但金錢驅不去王嫂的寂寞和孤獨，大門經常緊閉着，屋內靜悄悄。

一天，不知從哪兒來了一隻跛腳而懷孕的流浪狗，「趴」在門前不走，一連好幾天。王嫂憐憫牠，便收養了牠。不久，母狗生育了八頭小狗。屋裡有了人聲、大狗和小狗聲，熱鬧得很。

也許前世有緣，黑狗竟成了王嫂的忠實「傭人」。

每天清晨，王嫂要去「噠啦」買菜，黑狗馬上叼着菜籃走在前頭；回來，又叼着滿滿的菜籃走在後頭。但黑狗有個習慣，總要在隔壁鄰居大門前拉一堆屎，才搖着尾巴回家。

隔壁的李叔，看在眼裡，罵在嘴裡，恨在心裡。一天，李叔見到黑狗翹起雙腳，顫動着屁股要拉屎時，便用棍子猛打，狗痛得「汪汪」地慘叫。李嫂從屋子邊喊：「住手」，邊衝出來營救，不慎摔了一跤，左髖骨斷裂，眼睜睜看着心愛的狗被打死。

結果，死狗被丟進路旁的垃圾桶，李嫂進了醫院。

一個過路的老太婆，看了這瞬間的慘景，直搖頭，嘆息道：「當今人的良知到哪裡去了？！」

不到半個鐘，大門前一切恢復平靜，只有屋內的小狗「汪汪」地叫着。第一天聲音還很大，第二天次之，第三天再次之，至第七天，連一點聲音也沒有。

此時，李嫂的家，大門依然關着，屋內屋外靜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