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於天：夜靜如鷹

不曾如此　如炎涼的盛夏漸漸

收緊了羽毛

一把紅粉。街道明亮

鐘點夜靜如鷹。

鐵匠拉下閘門

玉石市場　大型戲棚場外　石碇和

橋藝家　社會研究員　書店店長

狼鰭魚展覽館的小冊子上

一塊天空的化石

而炎陽炙着

馬路上　這些

脫下鹿角的人。

仰望

遙不可及的繁星。

但仰望不曾是

孤單的藝術

黯淡的繁星上

必然也這樣

一把紅粉閃閃

發亮　也如此　寂寥的

像一個煙蒂閃閃發亮　像一張

整齊有致的書面通知書

在斷斷續續之間

閃爍其詞

出版一本自選集　定下

價目　從此在排成條列的細目中

自選了一個雨天及

一種髮絮飛揚的印刻。茶杯

沉於水裡。微黃的舊日印象畫派

滋長出城市的枝椏

從此便日日隱沒於

胃酸過多的夜夜

隱沒的時候　哦

透過閱讀　噢

炎陽是後來趕過去的一片雲雀

牠們擊傷了　仰視的夾角　穿過

觀察家的窗口　停在

魚餌的病句上

而城市依舊規劃了

足夠寂寞的園景。整齊。

兩三棵杉樹。可以在那裡

偷偷哭泣。一個

安全的樂園。那些縮成郵票的樂園

寄回整個　童年時代

然後寄回給自己

那不過是

錯綜複雜的

一點點惶恐罷了

黑色布匹一樣的街　斷樑的黃昏

柱狀的天空緊接着

漫畫裡的藝術廣場

一群像異體字般的孩子

就坐在外面　在那裡

像啄食影子的灰鴿

繪畫了陰天和它的樹　像陰天的樹上

淺睡的黃槿葉子寫給

他們幼小的手　幾次三番

索於這樣近乎是

強權的後來

在後來

有更多以島嶼為基礎的集合

拼湊和堆積　新聞大廈的油漆

貨車上的煙塵粉刷了

一些瘦骨嶙峋的人　落地窗

廣告壁幕　賣物場地

夜燈散落的光塊下

舉行了　新書發佈會　圍讀一段

自選的詠嘆　之於詠嘆

之於它浸泡着私言切語的詠嘆：

「相信執拗和偏僻　相信不動產

對持續不斷的陰雨

進行遙遠的駁難」

文學迻譯了整塊島嶼的夜象

過後　一些炎炎

惶惶的午眠　像蜈蚣風箏般

呈現了最長的賦格悠悠

旋生旋滅

2014年7月